賬目是一個很驚悚的話題,多少屆稅務官在趕往自己需要上任的城市的路途中莫名其妙的倒下了?帝國的稅收早就是一個黑洞,在封建帝制時期,貴族們對自己領地擁有絕對的控制權,他們根本不可能放任皇室來從他們的領地上掠奪資源和財富,而這也是貴族和皇室之間最大的矛盾之一。
久而久之,地方上的稅務官要麼被執政官或者市長收買了,每年報稅的時候都報不出一萬塊的稅收,要麼就龜縮在稅務局,混到任期結束之後灰溜溜的離開。
稅收問題雖然已經比之前要好很多,新黨大力推動各項改革之中,就有稅務改革的問題。不過到現在為止收效甚微,很難取的怎樣突破性的進展。
但並不能因此就說明帝國對稅務已經放棄,事實恰恰相反,在新黨把持帝國政權的今天,新黨對於稅收問題無比的重視,可以說只要能夠從賬目上查出問題,那麼新黨就絕對會伸手。
原因其實並沒有多麼的複雜,簡單點來說就是新黨沒錢,窮。
舊黨的運作資金來自於一層層的黑金進貢,那麼新黨的運作資金來自什麼地方呢?
答:來自於社會熱心人士的捐助,一些官商的混合體,以及「皇商」的收入。所謂社會上熱心人士的捐助基本上都是已經初現霸王之資的商人們提供給新黨的,他們的目的就是用金錢換取政治上的庇佑和支持,換取更大的收益。其中有一部分商人已經搖身一變,變成了一些政治人物,那麼他們理所當然的會把錢用在自己的身上,來展現自己與眾不同的政治抱負,和決策執行能力。
最後,也是最大的一部分收入,就是皇商的收入。皇商是皇室專屬商人的簡稱,也正是因為有這些人,才維持住了皇室的體面,至少讓皇室不需要再依靠根本收不上來多少錢的稅金生活。加上皇商本身就代表了相當程度的影響力,總之皇商很成功,賺的很多。
而這些,都不足以讓新黨放棄稅收。
只有把稅收問題解決了,才能夠徹底的解決帝國執政黨目前最大的難題——空有很多改革計劃,但沒有錢去實施。
新黨難道看不見底下這些城市稅收上的黑洞嗎?他們當然看得到,但是問題是看見不意味着就一定能夠查出問題來。在稅務改革難以推進的現在,想要從早就被收買的稅務官那裏得到什麼有用的情報,根本就是無稽之談。高層派人下去查一圈,結果發現所有的稅收申報的都很合理,沒有任何「舞弊」的現象。
查不出問題,又怎麼能夠借着這樣的機會發作?
所以說這是一個難題,很大的難題。
所有的堡壘都把假想敵想像的無比強大,但是他們總是忽略實際上很多敵人都是來自於堡壘的內部。外界的人想要查特耐爾城的賬目很難,但是本地人想要查這個賬目,還難嗎?
修恩把自己的計劃全盤托出,他會藉助自己身為高級探員的影響力,影響坎樂斯的州立調查局,讓他們派出「明面」上的隊伍護送稅務局的稅務官下來清理地方稅務。這絕對能夠讓彼得把注意力從喬恩身上挪開,轉移去對付這個來「找茬」的稅務官。有這麼多的時間,他們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說為杜林找一個上家。
如果杜林有了「上家」的庇佑,只要這個上家足夠強大,即使面對彼得這位市長大人,他也不需要擔心自己會被一個浪頭給拍死。剩下的,就是想辦法搜集證據,將特耐爾的腐敗公之於眾。
還算合理,至少杜林沒有從中發現任何他過於明顯的漏洞。他臉上露出了同意的神色,但是內心深處還在提防,他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這麼偉大的人,而且還與他不是同族。
兩人商量了一下之後的事情,很快就分別離開。
在回去的路上,都佛問道:「你相信他的話嗎?」,他是說修恩。
杜林面色嚴肅的搖着頭,「我不相信他的話,所以表面上我們在合作,實際上我們還是要想辦法自救,不能把希望都放在別人的手裏。」,他說到這裏的時候掏出了香煙,遞了一根給都佛,兩人駐足點了火之後,才繼續向前走。一邊走,杜林一邊說道:「現在當務之急,是想辦法見薇薇安夫人一面,只有見到了薇薇安夫人之後,我們才知道迷宮的出口在什麼地方!」
對此都佛並沒有任何情緒上的外露,他知道自己不如杜林聰明,所以他只要扮演好執行者的角色就可以了,至於為什麼去做,那不是他需要考慮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兩名年輕的警察就出現在彼得家的大門外,非常盡忠職守,從早到晚都沒有離開過。晚上應酬結束回來的彼得還讓人給兩名警察一人送了一包煙,還有二十塊錢,算是對他們的獎勵。彼得心裏很清楚,這一定是普朗多為了討好他安排的,他雖然不太看得起普朗多,可對於這些警察,反倒沒有什麼偏見。
畢竟,這兩個警察無論是因為什麼原因,總之他們守在這裏,不是嗎?
一連三天,莊園裏的人已經習慣了門口有兩名警察值守,特別是一些僕人對這兩個警察的感觀就更好了,他們的存在讓這些僕從減少了不少工作量,至少不需要不間斷的巡邏,來預防任何可能發生的事情。
第四天,天氣有些陰沉,風也不小,風中夾雜着淡淡的水霧和小水珠,看樣子就快要下雨了。市長大人一臉肅然的快速登上屬於他的專屬汽車,疾馳而去。今天來自州立稅務局的調查人員將抵達特耐爾,進行為期一周的理性稅務檢查。有時候彼得非常的鄙視那些新黨,明知道這樣做毫無意義,卻始終在這麼做,除了噁心人之外他們還能得到什麼?
上午九點四十,傾盆大雨驟然間爆發,就像是天空被某個人捅了一個窟窿。瓢潑的大雨讓整個世界都陷入到模糊之中,管家先生站在二樓的窗戶邊上,望着莊園門口在秋雨中瑟瑟發抖的兩名警察,猶豫了一下,讓僕人請他們進來。
身為管家,利益始終是和主人一致的。彼得並不是一個很難相處的市長,恰恰相反的是在他狂暴的背面,日常生活中他是一個很有個人魅力的傢伙。他很有愛心,也很溫和,無論這是他的本性,還是他隱藏自己的手段,總之他很成功的將自己的人設設定的很完美。
兩名年輕的警察瑟瑟發抖的裹着厚厚的毯子站在莊園的屋檐下,雨水順着他們的褲腿流進了他們的靴子裏,即使有厚厚的毯子,兩人臉色依舊很不好看,依舊在發抖。
「給他們送兩杯熱茶和兩套乾爽的衣服,他們在門口為我們值守非常的辛苦,而且我想這樣的天氣應該不會有什麼人不開眼的跑到這裏來搗亂。」,管家的話是這麼說,但同時,他也囑咐了莊園裏的警衛們,務必看守好各個進出的路口,絕對不能讓任何人進來。
兩名小警察在千恩萬謝之後擦乾了身體,換了一套衣服,坐在給僕人們使用的休息室中沉沉的睡去,仿佛所有人都忘記了這兩個小警察一樣。
在這漆黑的暴雨天!
薇薇安夫人剛剛喝了一點肉湯,她現在一點胃口都沒有,如果不是她懷孕了,她恐怕連肉湯都喝不下去。
每個女人都渴望有一天能夠成為一個母親,這是天主賦予她們的權力,無論她們是否大權在握,是否地位高絕,她們都應該有成為母親的權力。
輕撫着其實並沒有任何變化的肚子,薇薇安夫人望着窗外漆黑如夜的雨景,她覺得自己的世界就如同窗外的雨色,黯淡無光,沒有一絲未來。
緊湊輕微的敲門聲驚動了她,這讓她有些不悅,雖然彼得沒有說,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薇薇安已經被軟禁在這莊園裏。她可以做她想要做的任何事,除了離開。
「進來!」,沙啞的聲音里殘留着一絲嘆然的餘味,她捧着自己的下巴,望着窗外,感覺自己的心都死了。她相信,一旦讓彼得找到喬恩,他一定會殺了喬恩,而且還會殺了自己的孩子。對於肚子裏的孩子來說,外界太危險,任何小小的意外都足以讓他們早早的去擁抱天主。
咳……
熟悉的聲音讓薇薇安眼前一亮,她身體微微顫抖着,雖然她是一個女強人,雖然她有顯赫的背景,但首先她是一個女人。在這個時候,任何女人都渴望有一個人能夠來安慰自己,給自己帶來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溫暖。但是這個驚喜,實在是太大了,大到她都不敢轉過身。
「這裏很危險,在彼得沒有回來之前,你立刻離開!」,薇薇安嘆了一口氣,最終還是輸給了自己,她站起來轉過身,望着那熟悉的身影,同時也楞了一下,因為在喬恩的身邊,還有一個他不認識的男孩子。
那男孩子向前走了兩步,欠身行禮,「雖然這不是最好的時候,但是很榮幸能夠在這一刻見到您,尊敬的薇薇安夫人。」
「我是喬恩的好友,您可以叫我杜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