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余沒有去管它,他的眼中只有奉元峰的那處避風港。
就在眾人以為桑余即將被張曼倩斬於劍下時,一人隨意一邁,已經擋在了桑余身後,他手中是根拂塵,輕輕一揮之間,張曼倩的一擊之威盡被消去。
「放肆,誰讓你們在宗門私自動手了?」
桑余知道身後有人,但是卻不知道是誰。
「師叔。」這是張曼倩的聲音。
隨後發生什麼,桑余就再也不知道了。
他回到了自己那一窩天地里,那裏有熟悉的被子,熟悉的桌子,還有小白。
今天的小白特別的乖巧,也不打鬧了,安安靜靜的盤在桑余身側,兩個蛇頭不住的打量着他。
而桑余的腦海里滿是朝元峰上眾人異樣的表情,似乎在他們眼裏的桑余根本不是他們的同類,就像怪物,抑或邪魔,記憶中的冰涼眼光,順着血脈流遍了全身,讓他的身子都不自主的抖了起來。
冷.....
這陽符宗,他還待得下去麼?桑余不想在看到那異樣的眼神,多想一直躲在這個沒有人的角落。
可是躲在這奉元峰又如何?也許從此以後,他們就知道奉元峰上就有這麼一個怪物了。對,離開這裏,只有離開這裏才是最好的辦法。
桑余突然站了起來,他四下打量,發現並沒有是什麼能夠帶走的。當初他孤身一人來,難道又要孤身一人離開嗎?驀然間,百里嗣音拉住他的衣袖,喚他桑余哥的樣子在腦海里浮現。
桑余並不是孤身一人來的,還有百里嗣音,如果他桑余走了,那百里嗣音怎麼辦?守一真人會不會對他很失望?還有丘如雁那個嘴巴絮叨個不停,眼裏只有師妹師姐的傢伙,還有身前這長着兩個頭,有些分裂的銀背雙頭蛇小白。
桑余低下頭,看着它墨綠的小眼珠。小白也歪着頭看着桑余,然後順着桑余垂下的右手爬了上來,最後纏在他的腕上,像是一隻挽留的手。
小白纏身之處,隱隱有暖意傳來。
以前桑余覺得蛇這種東西太過陰冷,隨着與小白相處的時間一長,才漸漸的發現,原來它也有感情。蛇身雖涼,卻比人心易熱。
桑余坐了下來,不知怎麼的,桑余有些羨慕丘如雁了,他一定是積了德,才會遇見小白吧。
房子裏再無他人,桑余望着小白,突然有和它一醉方休的念頭。
望着掛牆上的酒葫蘆,桑余把它取了過來,用一隻瓷壺盛了半壺,再將房中的炭盆撥開,酒壺往上一放就好了。
桑余自從落魂淵下出來之後,甚至再也不畏這寒冬臘月,之所以要在房子裏生火併且熱酒,為的是小白。
炭盆里的火是他在上朝元峰之前就蓋好的,此時把上面蓋着的一層灰撥開之後,一下子就呼呼燒了起來,熱酒自然也花費不了多久時間。
此時一人一蛇,一個就着壺口,一個就着酒壺的鵝頸,你一口我一口的喝了起來,言語間儘是桑余藏在心底不為人知的苦楚話。
酒還喝不及一半,門突然被輕輕推開,什麼時候有人過來了他都完全沒有發現,桑余的第一反應是將右手背到身後去,手在那一垂間,袖子蓋住了纏在手腕上的小白。
來人是守一真人,進門發現桑余正在喝酒,面上隱有關切。
「孩子,你還好吧。」
桑余看到真人關切的問候,本來有些失落的心頭居然和腹中的熱酒一樣溫暖,只是突然想起丘如雁的交代,知道守一真人不喜歡小白,所以莫名的有幾分做錯事的緊張。
這種緊張,即便是他以往都是很少有的,除了在另一人面前,那就是他的母親。
「真...真人。」桑余喚到。
守一真人不知道桑余是因為小白的事情而忐忑不一,誤認為桑余還在為朝元峰上的事情難受以及內疚,所以安慰道:
「沒事,朝元峰上的事情我大概知道了,不是你的錯,不要放在心上。」
桑余點了點頭,然後往後退了一步,而守一真人也從門口邁步進來。
「自從把你從臨湘帶回山上,因為我的事情多,所以也沒經常關心你,你不要怪我。」守一真人神態慈祥,讓桑余有了幾絲長輩的關懷。
「真人收留桑余,讓桑余有個容身之處,桑余已經很感激了。更何況有那麼多事情要忙...」
「哎,哪有那麼多的事情,只不過因為一切前塵往事,所以在四處探查而已,又加上最近的陽符論道。」
守一真人說到這裏,似乎想起了些什麼道:
「我教你的靜心凝神的決咒,現在練得怎麼樣了?」
桑余低着頭,不知從何說起。
「沒事,不要給自己壓力,如果悶得慌了,可以到處走走,別的弟子若是問起,你就說是我門下就好。」可能是因為剛剛發生在朝元峰上的事情,所以守一真人善意提醒:
「以前發生過的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別人怎麼看待你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要學會接受。」
這話說來簡單,可是做起來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守一真人也許能做到,但是桑余卻不一定。他不想讓守一真人擔心,所以點了點頭,而另一隻將手中酒壺放在火盆旁。
他這個動作引得守一真人側目,然後問道:「我聽如雁說,前段時間你跟着他學釀百果酒?這個是不是你釀的?」
守一真人指着火盆旁的酒壺。
「是的。」桑余回答到。
「哈哈,一直喝的都是如雁那猴精猴精的傢伙釀的酒,既然你也會,讓我也嘗嘗。」可能是勾起了守一真人的肚子裏的饞蟲。他手一招,桑余擺在火盆邊的酒壺如他心意,直接往他手裏飄將過去。
守一真人拖住壺底,直接就着酒壺的鵝頸就要往口裏倒將下去,桑余看得真切,突然想起這壺酒是小白喝過的,而且小白喝的位置,正是酒壺的鵝頸,面色一變,忙出手制止道:
「真人,不可...」
守一真人托着酒壺的手停在半空中,不解的望着桑余,問道:
「怎麼了?」
桑余話到嘴邊,又想起了丘如雁的話來——師傅他老人家不喜歡蛇,蛇是冷血動物,不懂感恩。
如果他如實一說,守一真人勢必覺得奇怪,那么小白的事情肯定就敗露了,桑余想到小白在這寒冬臘月里繼續回到酒窖附近去的悽慘樣子,心中有些不忍。於是慌忙解釋道:
「沒...沒事。」
守一真人看到桑余這個瞻前顧後的樣子,笑道:「你該不會是因為第一次釀酒,怕釀的不好喝,不合我胃口吧?」
桑余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守一真人繼續道:「我聽嗣音說過,你很少喝酒的,一個不喝酒的人還要學釀酒,無非就是因為老道我嘴饞咯,沒事,你有這個心就夠了。」
可是桑余擔心的完全不是這個,他擔心的是那酒壺的鵝頸是小白碰過的,小白這等異獸定有劇毒,若是讓真人因此中毒的話,那他桑余可就罪過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