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朗聲喊道:「嫂夫人到。」
喊罷,阿福便一轉身,側身站立一旁,向太學府內一伸手,躬身衝着嫂夫人道:「公子就在府內,還請嫂夫人慢行,前去夫妻相見。」
李清照雖然以小姐之尊嬌養於府內,與下人對自己恭敬之言行已然以為習慣,卻看阿福這般對自己恭敬,不禁內心一發燙,竟然有些緊張起來,忙過去到阿福身前,伸出雙手來做一個扶起的動作,道:「還請不必多禮。」
皓月上前來一把拉住小姐的胳膊道:「小姐和他客氣什麼,他應該這樣。不必理他。」
阿福衝着皓月怒目一視,皓月反怒目一瞪,二人都又低頭不語了。
李清照看着他二人的樣子,也知道他二人只是鬥氣罷了,因此淡淡一笑,對阿福道:「兄弟客氣了,清照隨你前去見相公。」
阿福聽嫂夫人這兩句話,登時只覺得自己身份高了一些,同時也和嫂夫人關係近了一些,方才被皓月說得極為不滿,此時聽嫂夫人的話,又是大為高興,忙點頭道:「嫂夫人客氣,請裏面來。」
李清照點頭道:「請。」
此時向府內踏上一步,李清照內心便多了一分緊張,昔日自己盼望與相公相見,也沒有這般緊張的感覺,怎麼今日就這般緊張呢?
想必是自己羞於見人,見了相公同窗,不好說話,因此現在緊張吧!
不過心裏雖然緊張,腳步卻還是一步一步向府內,這時見裏面閃出一個人來。
李清照驚訝一聲,不禁喊了出來,雖然為了矜持而積極克制,卻還是沒能克制住,稍稍大聲地喊叫了出來。
皓月阿福聞聲都看李清照,李清照卻不顧看他們,而是看那閃出的人來。
他不是相公。空歡喜一場!
李清照撫胸長呼一氣,對皓月與阿福微笑相對,以解方才失聲朗笑的尷尬。
皓月自然知道小姐意思,也不說話。而是沖小姐柔情目光一對。李清照看皓月眼睛,心便鬆懈了下來。
阿福一心想着要帶嫂夫人去見公子,因此也不多說多想,以為嫂夫人對自己好才對自己笑的,於是微笑回應。又一伸手,示意快行。
府中書生,聞風都是前來相互蜂擁,心裏都想:「京城才女前來,今日必要多看上兩眼。」
書生之中,寒酸人都對趙明誠現在生活十分羨慕,不由得暗自驚嘆。富人子弟之中也有暗自羨慕之人,卻也不乏暗自嫉妒之意,有人心想:「他一個小官後人,便可美女名譽皆得。我的身份不比他高嗎?哼!」
不過趙明誠可是一心想着見自己娘子,因此一聽阿福的聲音,便疾步快行,行至前方相迎。
幾人都是快步,不多時便是碰上了面。
轉眼一到走廊之中,李清照含情深目一定,內心緊張之極,這次錯不了了,真的是自己的相公。
「相公!」李清照微微喊了一聲,聲音卻小。相公沒有聽到。
皓月湊上前去,小聲對小姐道:「大聲一點。」
李清照本來有些緊張,卻被皓月一慫恿,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朗聲喊了一句:「相公。」
趙明誠聽到娘子的叫聲,自然是積極回應了,他一招手,便回應道:「娘子你終於過來了。」
聽到相公的聲音,李清照只覺得內心一喜,好似聽到了自己最喜歡聽的美妙聲音了。芳心一喜,膽子也大了起來,衝着相公又是喊道:「相公。」
趙明誠一招手,歡喜道:「娘子。」
二人小跑幾步,相互碰面,二人伸出雙手來,立刻相互握住。
李清照還未反應過來,卻發現自己的雙手已和相公的雙手合在了一起。
此時只聽身後掌聲雷動,李清照歡喜之餘,內心卻是驚訝一下,想道:「不好,人家在這裏呢!」
忙向回抽手,卻是抽不回來了。李清照對相公又是愛卻此時也生了嬌恨之意,自己害羞,急忙想要將手抽回,相公卻不鬆手。
李清照看着相公,見他一臉壞笑的樣子,又是恨又是無奈,此時只見相公身後眾人前來,都爭相蜂擁,一改往日彬彬有禮的樣子。
李清照更加緊張了,小聲與相公道:「有人在。」
趙明誠自然知道有人在了,不過他卻只當作不知道,返身一看,這才見同窗們已是歡笑而來,張大嘴巴歡喜之意盡在他們臉上。
趙明誠看到他們的樣子,哈哈大笑一聲,手卻將娘子抓得更加緊了,向前一拽,同時鬆開一隻手來,繞到娘子腰間去。
李清照羞得一個紅臉直接轉過身去。
眾人皆起鬨道:「嫂夫人害羞嘍!」
隨即哄然一笑,眾人都躬身前傾,撫胸還笑。
李清照小臉紅得發燙,此時只想趕快讓相公鬆開手,自己趕快跑走算了。
趙明誠此時見眾人歡喜,又回頭看看娘子,心裏美道:「我娶京城才女,又受皇上誇讚,我們夫妻二人,想必都是他們羨慕的人了。」
那些同窗之中自然也有陸德夫與張汝舟了。張汝舟帶頭歡笑,引得眾人隨之起鬨。陸德夫見趙兄與嫂夫人恩愛,自然也跟着高興,不過笑罷,卻沒有什麼勁頭再亂說了。
張汝舟卻站了出來,指着趙明誠道:「趙兄可是我們這裏最有出息的一個人了。恩師時常誇獎他,現在看來,他才氣出眾還不算,桃花運氣也好,官運也好啊。」
趙明誠哈哈兩聲,與娘子道:「聽到了嗎?我們二人可正受他們誇讚呢!」
雖然在對待娘子上,趙明誠有些「壞」氣,卻還是有些懂規矩的,一見娘子害羞難言,便也知逗樂的底線到了,自己若再這樣,娘子想必便就該不高興了,因此鬆開手來。
李清照知相公鬆了手,這才使得害羞之意稍稍減,慢慢回頭來看眾人。
張汝舟突然一笑。眾人隨即附和而笑,李清照又轉臉回去,半晌之後,這才又轉了回來。如此三次,終於不害羞了,和眾人開懷暢談。
張汝舟衝着嫂夫人道:「嫂夫人不羞了嗎?」
李清照大方道:「張兄多嘴,清照並不害羞。」
有人道:「一直聞李家小姐名氣,未能好好見見。今日一見,果然貌美如花,又聽說話,卻也是嬌柔蠻硬啊。」
趙明誠哈哈道:「仁兄說得對,明誠內心意思仁兄都說了出來。」
李清照衝着相公胸口處捶了一下,怪他也跟着眾人哄自己。
眾人又是朗聲一笑,張汝舟接着道:「嫂夫人,趙大人可是說了,你和趙兄二人都受當今皇上連連稱讚,如今局勢。只怕我們都要以你二人為榜樣啊。」
李清照聽得這個好聽話,內心不禁也是歡喜連連,虛榮心也被滿足了。
不過還是知道張兄這話十分過了,因此李清照道:「張兄說的哪裏話,清照一介婦女,哪裏承受皇上如此誇獎?相公嘛,他身為書生,如此誇讚倒不為過。」
一個人道:「媳婦就是向着自己相公說話。」
又一個人道:「對啊對啊,趙兄能受皇上誇讚,嫂夫人如何不能?」
張汝舟道:「正是。嫂夫人,你就別謙讓了,方才趙大人來,與我們都說了說。如今趙兄可是得了夫人真傳,還就在詩詞古文方面大有進步啊。我們可都以趙兄為準了,今後疑問如何,都找他了。他若不知,那就找你。」
陸德夫在人群之中,卻是高興不起來。回想起方才趙大人前來的場景,自己便不禁要仔細琢磨,他來與眾太學生好言好話,卻是有何目地?
自己不久之前曾得知,守舊之人或受皇上怪責,或受皇上貶斥,如今朝廷局勢晦暗難明朗,趙大人卻來此讓我們都向他兒子兒媳學習,這明顯不是拉幫結派嗎?
心中隱隱只覺得不好,陸德夫低頭不語,臉上也陰暗下來。
李清照與張兄說了一番,心裏美道:「那日我們去朝堂見皇上,怎麼就讓皇上給記住了呢?還好皇上沒有對我多有留戀,若不然,那我不也成妃子了嗎?」
念頭及此,李清照打了一個冷顫,不過又想想現在自己這個處境,身旁有相公愛護,家中還有公公婆婆愛護,娘家爹娘也在掛念,自己可算是生活在襁褓之中了。
張汝舟心裏道:「他趙家得勢,如今正是拍馬屁的時候。」因此接着夸道:「嫂夫人如今也已有喜,只想趙兄是三喜臨門吶!」
趙明誠疑惑道:「怎麼是三喜?」
張汝舟正色道:「能娶得京城才女,是謂一喜;這才幾日,嫂夫人便有了身孕,是謂二喜;皇上美譽,趙兄日後必定官運亨通啊,這是三喜。」
眾人聽聞,都是點頭,道:「說的有道理。」
趙明誠聽着張兄的話,自然是美得不行了,心裏也道:「還真是這樣,不知不覺,我趙明誠已有三喜了。」
李清照看着相公的臉,自己內心只有高興了。
相公今日更加帥氣了。
自己今日也更加高興了。
張汝舟道:「看來趙大人今日請嫂夫人前來,還真是照顧我們。我們能一睹嫂夫人芳容,又見他夫妻二人恩愛,也能染些喜氣,日後為自己的路添些光輝不是?」
眾人聞言,都道:「是啊。」
陸德夫卻在心裏想道:「客套話說得太多了,張兄誇得過頭了。」
趙明誠道:「今日明誠謝過各位好話。」
張汝舟道:「不是好話,我們肺腑之言都說了出來。今日就祝趙兄嫂夫人玩樂歡快。」
眾人都道:「是。」
趙明誠謝過,李清照也跟着謝過。隨即張汝舟又道:「大伙兒有什麼詩書對聯,盡可去與嫂夫人請教。」
有些窮酸書生,本來還有意請教,卻見趙兄嫂夫人恩愛至極,因此也不好意思上前去請教了。也有些達官子弟,也有些不好意思請教了。至於一些高傲之人,總是凌人之上,今日來起鬨,全然出於面子,走個形式而已,現在也不想多問了。
趙明誠道:「那好,若有問題,儘管來問。」其實他心裏想道:「今日我與娘子重逢日子,問什麼問。」
大家客氣幾句,都四散了。陸德夫看看趙兄與嫂夫人,見他二人恩愛萬分,心裏也不禁替他們高興,也便不想再多嘴了,心裏想道:「趙兄嫂夫人要團聚了,我就不多嘴了。」
他正待要走,卻被李清照柔聲喊住了。
李清照心裏想道:「陸兄今日怎麼沒有多說,他不高興嗎?」
陸德夫回身與嫂夫人一對視,笑道:「嫂夫人今日前來,可與趙兄團聚了。」
李清照微笑相對,本來還想要問候一下,心裏卻想道:「陸兄若有不高興的事,我也不好過多相問。」
趙明誠道:「陸兄怎麼了?方才還高興,現在怎麼就一臉陰沉的樣子?」
陸德夫心裏道:「趙兄怎麼說也是趙大人之子,這守舊一派的事,卻不好說。」
李清照本來也不想多問,現在聽相公問到這兒了,便也開口道:「正是,陸兄有什麼煩心事嗎?」
陸德夫本不想說,卻是忍不住,心裏道:「此事不說,我又忍耐不住。」
左思右想,陸德夫終於道:「蘇家先生可是受皇上斥責了。」
李清照還未說話,卻聽相公先驚訝道:「怎麼?是蘇轍先生?」
陸德夫見趙兄如此反應,也大膽起來,正色道:「趙兄,你以為如何?」
趙明誠想都不想,直接道:「朝政如何,明誠又不關心。只是他文學很好,受了斥責,實在不好。」
陸德夫道:「怎麼不好了?」
趙明誠道:「我只覺得他是老先生,又腹有詩書讓皇上斥責,有些不快啊。」
李清照道:「相公為蘇公感到不快。」
陸德夫道:「哦。」
李清照關切道:「那又怎樣?」
陸德夫道:「我也不太了解,只知道皇上對那個蔡大人又是重用了。」
趙明誠道:「怎麼又是蔡大人。我們以後談笑之時,大可不必談他。」
李清照心裏道:「相公還對蔡家人耿耿於懷。」
陸德夫心裏道:「話還是切莫說透了,趙兄在此,也不好說透了。就提示到這裏,我也算暗示了嫂夫人,她心裏會明白我的意思的。哎,新派只怕又要當道,守祖宗舊法之人前途渺茫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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