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拉繼續分析:「退一步講,即使他真的有這種惡趣味,你覺得這樣強大的一個法師會腦殘到把水晶中樞留在塔樓底部,不停站在旁邊消耗魔力維持法陣,然後等着人下來破壞掉魔力水晶,順便把他幹掉?」
隆美爾啞口無言,涉及這種專業問題,他和歐拉的差距確實不是一星半點。
一個侍衛發出驚呼,「快看!塔樓。」
觀景台上的幾位年輕人抬頭朝塔樓底下,面色都是一變。
暗紅色的天災紅霧從四面八法湧來,聚集在塔樓底部,並且不斷向着頂層蔓延。
從外表看過去,就像億萬隻紅色的螞蟻沿着黑色的樹幹攀爬一樣。
「塔樓下方的的出口已經被紅霧封住了。」一名城防軍士兵臉色蒼白得從天橋方向跑過來,「現在,還有六百多個平民留在塔樓內無處可去。」
「不用擔心,陛下已經下令,讓所有獅鷲騎士優先把平民安全運送回奧林匹亞城。」
一名年長的侍衛勸慰道。「你去通知你的長官,讓所有還留在塔樓內的平民到天橋會合,獅鷲會輪流把他們送回去。」
仿佛是為了呼應他的話一樣,天空中傳來獅鷲的嘶鳴,生長着金黃羽翼的巨大生物帶着高傲的眼神從天而降,拍打着翅翼,停留在天橋附近。
在平民們眼中,這群獅鷲,簡直是駕臨人間的天使,喜極而泣的歡呼從人群里發出。
「光輝在上,我們有救了。」
「感謝吾皇。」
平民們高聲讚美着光輝和他們的皇帝,爭先恐後地踩上獅鷲的背部,乘坐這種巨大生物帶來的新奇體驗和劫後餘生的慶幸感兩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們臉上露出放鬆的表情。
平民們一個接一個地離開,留在觀景台上的幾位卻仍沒有動作。
「你們都不走?」君士坦丁詫異地望着身旁的三個人
羅蘭在胸口畫了個十字,「作為聖騎士,守衛光輝國度的子民,是我的使命,我要留下來打倒那個黑魔法師。」
歐拉淡淡道:「不把樓下那幾千號亡靈幹掉,我以後想問題時心裏會很不舒服。」
「你們……」君士坦丁苦笑一聲,心想奇葩年年都有,今年好像太多了一些。
不過他轉念一想,自己好像也差不多。
深吸一口氣,他轉頭望向隆美爾,「你是龍槍人,這那個魔法師的目標顯然是皇帝陛下,他死了,對你們龍槍好處是最大的吧,那你還留下來幹什麼?」
隆美爾沉默不語,從君士坦丁摘下面具後,他便一直用一種複雜而怪異的眼神望着少年。
良久後,他才開口,「剛才在競技場裏,我看到了你用的那一劍【暮光之城】。」
「這麼說,你真的是傳聞里,那位十年前就已經死亡的凜冬城大公之子?」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而且還是迦彥殿下小時候的未婚夫?」
君士坦丁也沉默了,雖然作為親歷者,這些往事他早已不願意回想,但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上,終究還是有很多記得那些陳年舊事的人。
同樣沉默了很久,他才平靜地說:「是的!」
儘管在諾丁河畔就有過類似的猜想,但當君士坦丁親口承認時,隆美爾臉上依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羅蘭的表情也差不多,不過反應沒有那麼激烈,只是皺起眉頭思索着,甚至臉上還有幾分釋然
敗在一位劍聖的兒子手上,似乎也不怎麼丟人?聖騎士苦笑着想到。
唯有歐拉臉上仍是萬古不變的漠然,似乎這個世界上任何消息都不足以令他感到震驚。
「我會留下來。」君士坦丁握緊了手中的晨曦,望着表情各異的三人,「理由在你們眼裏可能顯得很可笑,我想儘量拯救那些我還能救的人,哪怕他們現在與我無關。」
在熱砂戰場施展出了那一劍後,少年多年以來陰暗的心境終於發生了些許改變。
說完這句話,他頭也不回地走上了天橋,向着塔樓走去。
望着少年的背影,望着那群載着平民們遠離的獅鷲,想起在皇家魔法學院一年來的所見所聞,隆美爾若有所思。
「剛開始來到神聖帝國的時候,我無法理解,為什麼神聖帝國這個腐朽老邁的國度居然可以戰勝我們這些巨龍的後裔,成為大陸第一強國,現在我好像有些懂了。」
「這個國度里的真正的強者們,他們的力量並不總是用來掠奪和進攻,更多時候,反而是為了守護身後的弱者們!」隆美爾說道,「雖然看起來很蠢,不得不承認,這或許的確是讓一個國家運行得更好的方式。」
羅蘭則眼神平靜,略帶驕傲地說道「早在千年前,開拓我們這個國度的那些偉大先輩,無論是第一代皇帝朱庇特,還是那位支持他的前代教宗陛下,在黎明之戰後就意識到,這個世界,並不是始終屬於強者們的,更多時候,那些看似不起眼的普通人,才是這個世界真正的主人。」
聖騎士回頭對歐拉說道,「我去塔頂幫助伯爵閣下,你有能力拖住我們下面那些活屍嗎?」
「在這個位置的話,如果它們的數量在一千以下,來多少我就能殺多少,超過這個數字,我不敢保證。」歐拉道。
「加上我,再多一千個,應該也沒問題。」隆美爾忽然開口。
望着羅蘭怪異的表情,龍脈術士一臉冷漠地說,「別誤會,我可不是幫你們神聖帝國,只是龍騎士的子孫不喜歡臨場退縮而已,如果不殺掉這些噁心的傢伙,以後我上戰場的時候會有心理陰影的,反正死的也是你們神聖帝國的子民。」
「那就交給你們了。」羅蘭點了點頭,朝着塔樓飛奔而去。
當羅蘭的身影走遠後,觀景台內響起一個懶洋洋的聲音,「你能領悟到這層道理,很不錯嘛,凱特家族的熊孩子,證明了我這一趟沒白跑,回去後可以向老羅馬那個不思進取的傢伙交差了。」
隆美爾身軀一震,不敢置信地望着身後出現的那位貌似醉醺醺的中年大叔,正是數十天前陪歐拉和海涅兩位魔法師看比賽的那位。
這位中年大叔在觀景台外不知道站了多久,連身為聖域強者的羅蘭和大陸頂尖獵人的君士坦丁都沒能發覺,可見其實力之驚人。
從他的語氣來判斷,這名中年大叔顯然認識隆美爾,也認識隆美爾的父親---羅馬大公。
「奧…奧菲羅叔叔。」一向淡定的隆美爾再次震驚了。
被稱為奧菲羅的中年男子掏出酒壺飲了兩口,「還有你剛才和那個羅蘭討論的那番話,非常不錯,見識上算是有點長進,至少比其他龍脈家族裏那些自命不凡的蠢貨要強得多,他們居然連神聖帝國有這麼好喝的酒都不告訴我,真是該死。」
歐拉挑了挑眉,略帶警惕地望着身前出現的中年大叔。
在他眼中,這個看似玩世不恭的男子,要比競技場下那上千名活屍加起來還要難對付。
時間跨到數十年前,奧菲羅絕對是這片大陸最耀眼的人物之一。
在羅蘭和隆美爾一戰前,這位中年大叔曾被公認是伊卡迪亞大陸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聖域強者,年僅三十歲就成為聖域,成為龍槍新晉的龍騎士,舉世矚目。
在龍槍王朝內,奧菲羅被無數的龍槍人視為一代人的傳奇偶像。
「奧菲羅叔叔,連你也來了。」隆美爾用不可思議的眼神打量着奧菲羅。
奧菲羅舔乾淨酒壺上最後兩滴酒液,咋着嘴巴說道,「是老羅馬讓我來的啦,他不放心你這個不懂事的熊孩子,另外還擔心摩根那個老東西會在比賽里對你做什麼手腳。
「要我說,那純粹是瞎操心,不能因為他當年被摩根在戰場上打得像狗一樣,就質疑那位老元帥的人品,你說是不是?當然,你父親太過關心你,所以也情有可原。」
「現在,又碰上這種百年不遇的大熱鬧,以我的個性,不蹭兩腳怎麼行?」人到中年的龍騎士丟開酒壺笑罵道,眼眸中射出無比銳利高傲的光芒,似乎找回了幾分當年的意氣風發。
如果有人能直視奧菲羅邋遢頭髮下那雙清亮的眼睛,會發現,中年男子的瞳孔中有一條黑色的豎線。
那是完成了血脈覺醒的高階龍脈者才有的標誌--龍之瞳。
「我沒帶武器,借你手上這把槍用用。」奧菲羅道,嘴上說着借,手卻毫不客氣地將黑色的龍吟戰槍從隆美爾手裏一把奪過,後者毫無反應。
「奧菲羅叔叔,接下來你要去哪?」隆美爾皺着眉問。
「當然是找最能打的那個較量。」奧菲羅用長槍指像平原上那個遠在千米外的高大黑影,被血統強化過視覺讓他看清了惡魔的全貌。
「樓頂上那兩個傢伙的決鬥我就不參與了,樓下那幾千個死人,你們自己想辦法解決。」奧菲羅目光炯炯地注視着遠處不可一世的提斯馬爾,眼裏再無他物。
「哦,對了,忘了提醒你們,天空上還有兩個很厲害的魔法師,現在正互相丟着無趣的法術,趁那群亡靈還沒爬上來之前,你們兩個小傢伙還有一小段時間欣賞一下,作為開場前的放鬆節目,祝你們觀賞愉快。」
話音剛落,轟的一聲,仿佛要把天穹都炸穿的巨響從雲霄深處噴出,迴蕩在奧林匹亞平原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