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巧若拙,羅蘭的劍術將這個詞彙的含義表現得極為貼切。
在他眼中,盜賊們每一個動作都顯得那樣粗糙不堪,處處都是破綻。
利劍輕輕掃過,視盜賊們的防禦如無物,蜻蜓點水般一一刺在黑衣人們膝蓋上、面頰上、肩胛骨上、胸口上,一觸即返。
然而被羅蘭手中鋼劍命中的地方,都會留下一個個血洞,負傷的盜賊們紛紛癱倒在地上呻吟。
對於羅蘭來說,這場戰鬥實在過於單調乏味,哪怕是帕拉丁學學員日常進行的課間娛樂對決都比這有意思的多。
但他仍然一絲不苟地運劍,看似凝重,實則輕鬆地應對着從四面八方襲來的刀光劍影。
如果不是顧忌着會暴露真實實力而不敢動用神聖劍式,這場戰鬥早就可以結束了。
撕裂般的破風聲忽然從耳邊傳來,那是劍氣的聲音。
劍氣在飛行過程中分裂開來,形成數條不同軌跡的半透明弧線,彎曲着繞開數個黑衣人的身體,極為陰險的斬向芙蕾雅的嬌軀。
能施展劍氣,出手的赫然是一位高階騎士。
羅蘭面色微凝,將多段斬技巧作用於劍氣之中,這份功力即使在高階騎士中也實在罕見,出手的那人已經有相當於帕拉丁學院精英學員的水準了。
不過此刻站在芙蕾雅身後的羅蘭,同樣是精英,而且是精英中的精英。
放眼強手如林的帕拉丁學院,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他都是屬於最最頂尖的那一類人。
羅蘭揮手,手指在半空輕輕移動,仿佛畫家揮筆作畫般一拉一划。
那幾道射向芙蕾雅的弧形劍氣在飛行過程中驟然崩散,嗤嗤聲響中,激射而出的魔力碎片將幾位躲閃不及的盜賊打飛出去。
躲在黑衣人後方的那位龍脈家族武士握劍的手僵在空中,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精心發出的多段劍氣居然會忽然間潰散了?
剛才明明沒有感受到魔力波動,那麼出手的是誰?為什麼能如此輕易地瓦解自己的攻擊?
就在他感到大惑不解之時,他看到,那位站在芙蕾雅身旁的俊秀年輕人轉過頭,向自己所處的方向望了一眼,甚至還抬起手指,朝自己點了一下。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道金色的魔力光芒從他眼前掠過,割破了他的喉嚨,將他沒來得及發出的驚叫聲堵了回去。
武士的身軀轟然倒下。
…
在商隊最大的那輛馬車附近,二十多名商隊護衛和殘餘的傭兵們集中在了一起,以馬車為圓心,形成一個圓環,緊緊圍繞着這輛最大的馬車展開防禦。
先前的戰鬥表明,單靠幾十位商隊護衛和幾百名傭兵,根本無力阻止可怕的雪狼盜賊團。
付出了慘重代價後,人數只餘下三分之一不到的冒險者們再也不敢和盜賊們正面交鋒。
而此刻,讓盜賊們忌憚的,唯有站在馬車頂上的那位老魔法師。
從四面八方湧來的盜賊們已經完全包圍了整個車陣,並向着最中央的那輛行進的馬車殺去。
布里淵站在馬車頂層,望着眼前黑壓壓的敵人,身上的魔法袍無風而動。
冰風湧現,敢於靠近馬車百米範圍內的盜賊們紛紛被凍成了冰雕,老者強大的魔法控制力一覽無餘。
老人緊接着揮手,銳利的冰柱交錯落下,將凝固的冰雕連同盜賊們的身軀砸碎成一地的冰渣。
他先前沒有使用攻擊魔法阻攔盜賊的攻勢,因為盜賊的攻勢打亂了商會車隊的陣型,在敵我不分的情況下發動魔法很容易誤傷己方的人員。
但現在不同。
沒有了後顧之憂,布里淵盡情展現着冰霜系高階法師的施法藝術。
刺骨的寒風平地而起,風中包裹着無數細碎的冰棱,這些冰棱的銳利程度絲毫不亞於鐵片,可以輕而易舉地割開盜賊們的黑色戰衣。
【冰錐術】
雨點般落下的冰棱讓盜賊們一時間狼狽不堪,沒有魔法裝備和劍氣的支撐,單靠肉體和經驗根本不足以讓他們對抗高階法師的力量。
漫天落下的冰錐,再加上馬車周圍護衛和傭兵們的抵禦,盜賊們根本找不到近身的機會。
他們射出的弩箭在半空中就會被環繞在老人周圍的冰風抵擋。
他們只能藉助不斷發起的一次次佯攻,用時間來消耗那名可怕魔法師的魔力。
遠處觀戰的盧比並不着急,雖然那名高階法師的實力確實驚人,可惜只有一個。
有着人數上的巨大優勢,盜賊們拿下這場戰鬥的勝利只是時間問題。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雖然老人的冰魔法強有力地摧毀了盜賊團們的一次次試探性攻勢,可是整個戰局依然不容樂觀。
到處都是黑衣人的身影,雪狼盜賊們不急於進攻,而是採取了包圍戰術,利用自己的人數優勢來削弱獵物的銳氣,等待對方露出破綻的那一刻,是他們最擅長做的事。
眼前的盜賊數量太多了,隨着他們的逼近,馬車附近的氣氛也變得愈發壓抑起來,他們也很清楚,單靠布里淵一己之力,突破盜賊們的圍困幾乎是不現實的,
老人此時也正在猶豫着,是不是應當使用自己最擅長的那個法術。
眼前的盜賊團無論是裝備水準還是組織程度都遠遠超過了盜賊這個職業的概念。
布里淵肯定,這場襲擊背後,必然有龍槍王朝的影子。
除非自己拿出真正的力量,否則,黃金三葉草商會便會受到重創,至少跟隨自己而來的商會成員必然會悉數陣亡在這裏。
如果自己使出全力,事後必然會引起龍槍王朝的注意力。
但是,危局當前,布里淵又別無選擇。
老者苦澀地一笑,下定了決心後,他蒼老的面容上流露出深深的疲憊。
視線掃過下方,唯一讓老者感到安心的是,自己的孫女還安然無恙。
芙蕾雅攙扶着受傷的娜塔莎坐到到了馬車車廂外的階梯上,身後跟着那位俊秀而沉默的年輕扈從騎士。
娜塔莎抿着嘴唇,一點點將鐵片從腿中拔出,這個動作引來一陣疼痛,讓她臉色煞白。
芙蕾雅從一旁的護衛手中接過紗布,替她包紮傷口。
「抱歉,小姐,我們無能,讓您失望了。」娜塔莎忍着疼痛,苦笑着說道。
「這不怪你,娜塔莎姐姐。」芙蕾雅小臉雪白,卻勉力保持着微笑,「敵人太強大了,事實上,剛才要是沒有你們拖延着,盜賊們早就衝到爺爺的馬車附近了,我們兩個恐怕也死了。」
她又轉過頭,向着羅蘭真誠道謝,「感謝你的援手,羅蘭閣下,如果我們能活下來,我會代表商會支付你們報酬的。」
羅蘭搖了搖頭,示意不用。
君士坦丁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來到了馬車附近。
「你乾的不錯。」君士坦丁走到羅蘭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事而已。」羅蘭平靜地道,戰鬥到現在,冒險者工會的傭兵們傷亡慘重,可盜賊團只損失了不到百人,其中有一大半個還都是死在羅蘭手上。
「接下來我們怎麼辦?」羅蘭掃了周圍一眼,皺眉發問道。
他當然不擔心自己和君士坦丁的死活,就算商會和傭兵團的人都死光了,他們這兩位帝國武道大會的決勝者也完全能全身而退。
他問的是君士坦丁要不要選擇此時離開,放棄和商會車隊同行。
君士坦丁自然清楚他的意思,可是少年搖了搖頭,「沒必要,我們再等等。」
「等什麼?」
「等幕後的那些傢伙現身。」君士坦丁道,「你以為出現在我們眼前的,只是普通的盜賊團麼?」
羅蘭並不是頭腦遲鈍的人,馬上反應過來,「龍槍人要對付黃金三葉草商會?為什麼?」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一頭龍和一隻看見了肥肉的野狗也沒什麼區別。」君士坦丁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