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抱歉。讀字閣 m.duzige.com」
說出這句話後,法芙娜眼裏的光芒終於完全暗淡了下去,身軀緩緩冷卻,軟倒。
「巴爾蒙克」發出一聲嗡鳴,強大的劍氣噴薄而出,將女子的身軀籠罩在一片暗紅中,轟然引燃,連同那副傳奇盔甲一起,變成火中的剪影,化為點點星火隨風而去。
烈焰在身前綻放,齊格飛原本滾燙的手不知何時已經變得一片冰涼,一如他此時的情緒。
魔劍從龍脈者手中垂落。
不知何時,他內心深處那股熊熊燃燒的戰意,緩緩熄滅。
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
「真實這種東西,往往比比最惡意的謊言還要來得殘酷。」
尊者勉力掙扎着起身,靠在一塊岩石上,望着失魂落魄的齊格飛,聲音沙啞:「這是尼伯龍根當年對我說過的一句話,不得不說,那個傢伙雖然好色又粗魯,但在某些方面,其實比我們中的大多數都更有智慧。」
齊格飛只是怔怔地注視着地上的餘燼。似乎沒有聽到這句話。
對他來說,從出劍到現在,只有短短的一瞬,卻恍若千年之久。
山峰上,忽然升起一股神聖的氣息,聖潔的白光跨過萬里之遙,從天而降。
尊者艱難地偏過頭,望着出現的教宗,「你來晚了。」
教宗面色前所未有的蒼白,哪怕剛剛進入絕境不久,但目睹場中的畫面,結合絕境大地上滿目瘡痍的情景,他已經大致明白此前究竟已經發生了什麼。
「安格爾閣下,請問天幕龍殿這是要做什麼?」
教宗深呼一口氣,盯着靠在岩石上的尊者,「你們這是打算毀滅整個絕境嗎?」
「真正的毀滅還沒有開始,年輕的小傢伙。」尊者面色虛弱地笑了笑,「我想做的,不過是阻止天界進入破曉之城罷了。」
教宗無疑是伊卡迪亞大陸的人類世界裏最崇高的人物之一,但對於尊者而言,依然只是個年輕的晚輩。
「天界的擴張無可阻擋。」尊者低語道,「你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議會是註定沒有勝算的,我們除了離開,別無選擇。」
「這麼說,議會已經決定放棄絕境了?」教宗皺起了眉頭。
尊者發出低沉的笑聲,「敢於抗爭的永遠都是少數,像我們這樣的存在,活得越久就越怕死,他們哪裏有對抗天界的勇氣?」
咚咚聲響起,希爾伯特拄着法杖,氣喘吁吁地爬上山來。
老煉金師看了齊格飛一眼,目光緊接着落到他腳下的魔劍上,渾濁的眼睛頓時冒出異樣的光來,瞪得老大,「見鬼,這居然是巴爾蒙克,你們到底在幹什麼?」
「好久不見,希爾伯特。」教宗瞥了多年不見的同窗一眼,發出一聲輕嘆,「只有你一個人來嗎?」
「聖地里的那些膽小鬼根本不敢出來。」希爾伯特頓了頓法杖,冷哼一聲,「這個老頭倒是說對了,大部分議會成員現在都只想自保而已。」
尊者淡淡道:「沒人會來幫助你們的,回破曉之城去吧,小傢伙們。」
說完這句話後,尊者的眼睛也緩緩閉上。
寂靜的天穹中,隱隱再度迴蕩起芬里厄的咆哮。
教宗沒有說話,只是走到深暗的峽谷邊,默默地凝視着遠方的地平線,異界的風將他樸素的教袍吹動,如同一面翻飛的白色旗幟。
希爾伯特知道他在望什麼,沉默了一會後,走到教宗身邊,和他一起注視。
「當年,就是在離這裏不遠的地方,她救了我們所有人。」教宗輕聲道,「今天,作為倖存者的我們,有什麼理由丟棄這片土地上世代奮戰的人們。」
話音剛落,從很遠的地方,升起幾道閃亮的光華。
看到這一幕,希爾伯特舒了口氣,「看來,那幾個老朋友也是這麼想的。」
…
亞當在神殿房間裏靜靜站了很久,神情漠然。
直到虛空深處,芬里厄的咆哮聲響起,他才抬起了頭。
亞當邁開腳步,推開房間角落裏的那扇木門,走進了天堂山之中。
轟隆!
天堂山里,傳來劇烈的震動聲。
數十分鐘後,整個奧林匹亞城的人們都聽到了一聲巨響。
大廣場上,無數牧師從搖晃的殿堂里慌不擇路地奔跑而出。
接着,他們看到了令他們目瞪口呆的一幕。
整個光輝大神殿,居然消失了。
芬里厄現在很餓。
僅僅吞食一個君士坦丁的身體,遠遠不能滿足它剛剛甦醒後飢腸轆轆的身軀。
魔狼的性格本就極其暴虐,被鎮壓了千萬年後,精神更是幾近癲狂,此刻從上古的封印解脫之後,凶性更是大發。
好在,眼前就有不少食物,雖然比不上曾經的諸神,但味道也勉強說的過去。
它準備先大快朵頤一番。
在虛空處蟄伏了許多天後,芬里厄再度睜開了眼睛,張開了嘴巴。
絕境位面五彩斑斕的天空再度戰慄起來,在無數試煉者震驚的注視下,綻開一道道巨大的空間裂縫,能量風暴洶湧而入。
隔着粗大的位面裂縫,無數人看到了一雙比銀月更明亮的眼球,放射出令一切生靈不寒而慄的光華。
僅僅一口,它就咬碎了位面的空間晶壁,露出比山峰更修長尖利的利齒,貪婪地掃視着下方。
地面上,許多試煉者已經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境界高深的強者甚至開始着手反擊。
絕境最大的城池黎明要塞的上空,一道道身影升起,迸發出強大的魔力氣息,各種強大的高等魔法、血脈技能,一一朝着芬里厄山脈般的身軀轟去。
「自不量力!」
芬里厄對這種攻擊嗤之以鼻。
作為從諸神黃昏浩劫中倖存下來的超級生命,它哪怕剛剛蘇生,也不是這些凡人所能撼動的。
足以凍結平原的冰風、燃燒城市的火海,粉碎大地的雷霆,乃至可以削平一座山丘的能量衝擊,擊打在芬里厄的身上,根本無法湊效,頂多造成一些細小的傷痕。
而這些大如裂谷的傷口,放在芬里厄身上完全微不足道。
「這是什麼怪物?」黎明要塞內,一名傳奇法師冷汗涔涔。
身旁幾名同僚法師的臉色也不好看,他們集體施展的法術攻擊,就算是一群巨龍來襲,也只能面臨飲恨的結局。
可是,像芬里厄這樣的神話級存在,已經超出了傳奇法師們認知的極限。
哪怕是高等巨龍、遠古泰坦、深淵領主這樣強大兇悍的生物,跟此時吞噬大半個天空的芬里厄比起來,簡直都可以用溫順來形容。
芬里厄揚起狼首,噴出遮天蔽日的黑霧。
黑暗和恐懼,是魔狼最好的調味料。
遠處忽然升起幾抹耀眼的光亮。
正準備出手的芬里厄眯起眼睛。
雖然在它眼裏,諸神以下的所有生靈都微不足道,宛如塵埃。
不過這幾顆塵埃似乎比其他塵埃要厲害一些,至少還值得它打起幾分注意力。
「是執劍人。」長城要塞上,有人看到了那道流星般划過,仿佛要把蒼穹都一分為二的劍芒,驚呼出聲。
冰冷而寂滅的死意瀰漫,無數白骨構成的龐然大物在天空出現,組成蔚為壯觀的死靈大軍,就像一團灰白的暴風雪一樣刷過。
「冥王。」一位來自不朽王座的術士,看到第五號浮島主人的身影后驚呼道。
「元素意志閣下。」更有不少魔法師驚喜萬分。
三位浮島聖地的主人,此時居然罕見地同時出場,並親身前赴戰場。
但是,很快,讓所有試煉者都感到震驚且絕望的的是,即使是三大聖地之主,也奈何不了芬里厄。
不朽王座的主人,「冥王」阿基德正站在一頭骸骨拼湊而成的巨龍上,一手握着法杖,吟誦咒語,指揮着數百頭骨龍,還有各種奇形怪狀的飛行類不死生物撲向芬里厄。
這一支不死大軍戰力足以匹敵人類國度任何一支精銳軍團,不過芬里厄卻連看它們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絕大多數不死生物在靠近瀰漫魔狼周身的黑霧之前就會自動引燃,連骨屑都剩不下。
唯有幾隻強悍的骨龍能穿過黑色迷霧攻擊到芬里厄的本體,但是,從它們嘴裏噴出的吐息充其量能幫魔狼打掃一下毛髮上的灰塵。
「蠢貨,如果數量有用的話,幾千萬年前,我早就被那群該死的英靈戰士們圍死了。」芬里厄冷笑道。
一聲清嘯響徹絕境,雪亮的劍光如銀河墜地,刺向芬里厄亮如明月的眼球。
劍光出現的同時,數十道威能足以撕精金的劍氣呼嘯而出,組成一道劍刃風暴,破空斬在芬里厄的額頭。
芬里厄晃了晃腦袋,一爪子揮下,將從天而降襲來的那隻「蒼蠅」拍了出去。
執劍人面色慘白地從半空墜落,手中的魔法長劍寸寸斷裂。
好在不遠處的「元素意志」席多拉揮手捲起一團風,將他的身體拖住,才讓執劍者避免了成為有史以來第一位摔死的聖地之主的命運。
「該死,這究竟是什麼怪物?」執劍人震驚無語,他全力出手之下,芬里厄居然
席多拉的面色同樣格外凝重。
作為以魔法威力著稱的聖地主人,他的法術造詣無以倫比,到目前為止,也只有這位「元素意志」施展的法術堪堪對芬里厄造成了些許可觀的傷害。
他不停地轉變着身形,手勢配合着咒文,編織出無數道瑰麗而致命的法術。
魔法光芒宛如流星群般落下,在芬里厄的身上轟出一道又一道傷口。
所以,相應的,席多拉承受的「照顧」也最多。
芬里厄釋放出的黑霧有接近四分之一都在朝他逼近,導致席多拉每隔數分鐘就要給自己補充一層魔法護盾或者防禦結界,否則稍一分神,就極有可能被充斥着混沌力量的迷霧所吞沒。
在那片黑暗迷霧中,連一絲光都逃不出去。
僅僅參戰數分鐘,三位聖地之主就完全落入了下風。
芬里厄忽然發出一聲震動天地的咆哮,從口鼻中噴出青黑兩色交加的風暴龍捲。
龍捲中夾雜着道道弧形的閃電,瞬間就將撲來的數十隻骨龍絞成粉碎,連帶着將三位聖地之主也逼退到千米之外,身體完全失控。
亡靈法師阿基德的骨龍坐騎在風暴中徹底散架,他本人則被暴風拋到了半空中,眼看就要被電弧變成一具焦屍。
「完了。」看到這一幕,執劍人和席多拉腦海里同時閃過這個念頭。
正當「冥王」絕望之際,一股神聖光輝猛地照耀在他身上,原本用來誅殺一切死靈法師的聖光此時竟然形成了一道屏障將他牢牢護住。
阿基德瞪大了眼睛,「神佑之華?」
生平第一次,冥王覺得聖光這種東西竟然也能如此親切。
教宗的身影漂浮在烈風中,絲毫不受影響,乳白色的光芒環繞在老人身旁,向四周不斷延伸,形成巨大的領域,庇護着光芒範圍內的一切事物。
「拖住他,別讓他靠近黎明要塞。」教宗簡明扼要地交代道,隨後又吟誦了幾句神文,將神術加持在其餘幾位同伴上,讓他們同樣免於風暴的干擾。
同為破曉之城前代的天才們,他們彼此之間也曾有過配合,雖然數十年不見,但那份屬於強者間的默契缺恰到好處地保留了下來。
聽到英諾森聲音後,三人身體一震,迅速反應過來,穩住身形。
「想不到,你居然也會回來。」席多拉看着頭頂的教宗說道,聲音里頗有幾分感慨。
「來的人可不止他一個,席多拉。」充滿金屬味道的聲音響起,那是希爾伯特的聲音。
老煉金師漂浮在空中,此刻,他面色有些不善地緊盯着執劍人,「我當年給你打造的那把劍呢?」
執劍人尷尬地咳嗽了幾聲:「不好意思,剛才被那個怪物弄斷了。」
就在他以為希爾伯特會大發雷霆之際,後者卻飛快從戒指中抽出好幾十把傳奇長劍,一股腦地丟到執劍人旁邊,沒好氣地說道,「老子的庫存就這些,你都給我拿着,去把那隻狼多砍幾遍,以後別指望我給你造劍了,你這個賤人。」
看着這熟悉的一幕,教宗欣慰地笑了笑,回頭望着身後的幾位,「老朋友們,似乎都到齊了啊。」
「還有幾個沒來,不過,現在也顧不上等他們了。」阿基德淡淡說道,指尖再度凝聚出濃郁的死亡氣息。
不遠處,又傳來了芬里厄席捲天地的怒吼之聲。
魔狼很惱火,沒能擊殺那幾隻螻蟻也就罷了,居然還混入了一隻新的螻蟻,而這隻螻蟻身上,還有芬里厄無比厭憎的神聖光輝。
帶着這股憤怒,它張開了嘴巴,震盪蒼天的風暴在其中醞釀。
教宗深吸了一口氣,蒼老的面孔上流露出堅決,「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老朋友們,開始戰鬥吧。」
無邊無際的乳白色光芒從教宗體內噴出,將大半個天空覆蓋在聖潔的光明中.
身後,幾位聖地之主的心裏同時一沉。
他們都看得出來,教宗此刻是以燃燒生命的方式釋放神術。
即便這場戰鬥結束,他們或許能活下來,但教宗卻註定不可能活着回到破曉之城了。
奧秘之冠所處的浮島。
歐拉合上了書本,將最後一冊書放回到了書架上,緩緩站起了身,凝望着浮島上空如同凝固的血艷紅的夕陽,陷入沉默。
在他身後,坐着一位充滿書卷氣息的老者,正捧着一杯茶,拿着一卷書品讀着,看到歐拉起身,他也抬起了頭,眼底閃過無比複雜的光芒。
「想不到,你真的把這裏所有的書都讀完了。」良久後,老者感慨道。
老者是這座浮島的主人,被冠以「大賢者」之名的傳奇法師伊爾明斯特,早在五十年前就進入奧秘之冠,此後一直潛心讀書,也不怎麼理會議會內部的事物。
但即便是他,到現在,也沒能把架子上所有的書都讀完。
「當年的夥伴們現在都在戰鬥着,只有我一個老傢伙還留在這裏,除了看書以外什麼也做不了,畢竟,我也不擅長戰鬥這種東西。」
伊爾明斯特抬頭望了望天空,不知是不是想起了那年山頂上的落日,有些出神。
事到如今,絕境爆發戰爭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破曉之城,以及整個議會。
根據星見塔傳奇術士開普勒的預言匯報,似乎是有一個可怕的存在擊碎了位面晶壁,降臨到了絕境,對整個位面造成了巨大的破壞。
劇烈的震盪讓整個絕境位面的空間結構失衡,坐標被扭曲,從而失去了和破曉之城的聯繫。
第六浮島通往絕境的傳送門已經完全失效,破曉之城的強者們根本無法進入,展開救援。
「雖然聽起來很俗套,但我們目前所能做的,只有祈禱。」在破曉之城內部召開的會議上,開普勒如此匯報。
不過,身為當年山頂上看風景的數十人之一,伊爾明斯特當然知道更多內幕。
「明知道沒有勝算,還選擇戰鬥,你說,是不是很愚蠢?」
伊爾明斯特嘆息了一聲,「真是群讓人惱火又佩服的傢伙,就像傳說里的那場黃昏中,那些明知必死也依然選擇陪神族之王戰鬥到最後一刻的白痴英靈們。」
「不過或許,也正是因為這些白痴,我們的世界才少了很多無趣,甚至多出了一種叫做奇蹟的東西。」
歐拉忽然說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我得走了。」
伊爾明斯特問道,「你要去哪裏?」
「去找一個迷路了的傢伙。」
一個少年,不斷行走着。
他的腳步穿梭在無垠的虛空間,踏在扭曲的時光隧道里,獨自走過無數被遺忘的記憶。
走過冰封萬年的凍土。
走過星海神國的遺蹟。
走過諸神黃昏的戰場。
盡頭處,是一片深邃的虛無。
他靜靜地矗立在原地,思索着、迷惑着….
很久之後,他終於在無數的記憶和知識的碎片中,尋覓到了一個名字:奧丁。
這就是他的名字,從最古老的紀元,一直傳承至今的名字。
可是,在記憶中保留下來的,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君士坦丁。
後者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一個代號而已,一個在現實中可有可無的身份,就像大漠裏的一粒沙,一顆微不足道的塵埃。
他是奧丁,是諸神之王,掌管一切的主宰者,他有億萬分身,只要真名不滅,就能不斷重生,抹去之前所有的記憶,從時光長河中重新回歸。
但為什麼?這一次的記憶居然如此深刻,他竟然無法忘記?哪怕走了這麼遠的路。
奧丁想不明白。
在芬里厄的口中消失的的,到底是君士坦丁,還是說
意識中,殘留着的最後畫面,是無盡的黑霧朝自己湧來。
然後,手中的懷表釋放出耀眼的光輝
仿佛有一道閃電在腦海中炸開。
「看來,你終於意識到了什麼。」一個淡淡的聲音在少年身後響起。
少年回過身,看到了在不遠處,另一個一臉淡定的少年。
檢索曾擁有過的記憶,這個少年的名字,好像叫歐拉。
君士坦丁驚醒過來,「這裏是哪裏?」
環顧四周,四下是一片幽暗。
「這裏是世界的最深處。」
歐拉低聲說道,在這片無垠廣袤的黑暗中,他那幽深的眼眸此時居然前所未有的明亮,就像兩個小太陽。「歡迎來到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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