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老阿婆手裏的茶碗蓋子一不小心給掉落在了地上,碎片濺的到處都是。她忙忙的蹲下身去收拾,可手指不小心又給割破了。
老阿婆疼的倒吸了一口氣。
「阿婆,我來吧!」小丫鬟忙忙的過來收拾,「你歇着!太陽就下山了,您進屋去唄,外頭起風了,冷呢!」
老阿婆嘴上應着好,人卻並沒有進屋去。她剛才還好好的,可忽然間,這心口啊,就說不出原因的發慌,總覺着要出什麼事。就跟上回公子出事的時候一樣。
「老天保佑,巫神娘娘保佑,鹿家的列祖列宗保佑!」老阿婆雙手合十,對着各方神靈祖宗都是一通懇求,這後才進到房間,可沒一會兒就又出來叫着小丫鬟問,「小姐走的時候,是說今兒回還是明兒回來着?」
「說是今兒呢!」小丫鬟不點不含糊的回答,眼神朝朝日落的方向,「照道理,這個時候也該到了!」
老阿婆的心就是一揪,她忙忙的朝外走。
「阿婆......!」
「我去村口迎一迎!你將晚飯備着,等小姐回來了再用!」老阿婆聲音從外傳來。
日落西山,村人們也都休作回家,見到老阿婆,大家紛紛同她招呼,笑問她是不是再等她家小姐。更有一些婦人圍過來,打聽鹿鳴的親事,並有薦自家孩子的意思。老阿婆笑着,說小姐的親事不急,該有着落的時候自然就會有着落。那婦人們就說上一二句好話,也就走開了。
太陽完全落下去,天就暗的更快了些,溫度也是如此,冷的也更快了。老阿婆儘管穿的棉厚,依舊還是被風吹的直打哆嗦。鹿家的一名僕婦送來厚實的斗篷和小手爐給老阿婆,並說自己在這等,換老阿婆回家歇等着去。
老阿婆卻是不肯去,還再次跟僕婦確認,「是今天吧?」
「這我還真不知道!」僕婦是做粗使活的,不在鹿鳴近前伺候,「要不,我回去問問小杏!」小杏,就是在院裏伺候的那個小丫鬟。
「好好,你快去!」老阿婆推推僕婦的胳膊。
僕婦跑着去了,再跑回來,喘着氣直點頭,「是今天是今天!」說着眼睛朝前瞅,「啊呀,天都黑了,小姐還不到家,只怕是今天有事情耽擱不回來了吧!」
「你說的對,肯定是有事耽擱了!」老阿婆也這樣說,但卻並不急着回家,眼睛還是看着村口外,直站了好一會兒,才轉身回了,嘴巴里還叨叨,「肯定是宿在藥鋪了,對!肯定是的!」
但她心裏就是不安的緊,而且這會兒眼皮子也開始跳了。老阿婆再一次的看了看路的那一頭,才緩緩的轉過身。
......
「蓽撥----啪----」柴火里的野果遇着或明火炸開來,還濺起一些火點子。臉上略有擦傷的海棠忙的眯起眼睛躲開。等蓽撥消停去後,海棠拿起一根較粗的柴火在火堆里扒拉扒拉。火焰就躥的更高了。
咔嚓的腳步聲讓海棠緊張又歡喜起來,她忙的尋聲看去。
不是野獸妖怪,是小姐抱着些干樹枝從暗裏走來。
鹿鳴走近海棠後,將樹枝朝她近旁一放,人跟着挨近海棠坐下來,搓手烤火取暖。
「小姐,這些柴火夠了,您也歇歇吧!」海棠看看纍堆在她近旁的柴火,再看看自家小姐被劃出一道道血痕子的手和臉,眼圈裏涌了眼淚。
鹿鳴嗯了聲,暖熱的手卻是伸出捲起海棠的褲腿來,請用手指輕觸,「疼嗎?」。
海棠的右小腿在赤水河裏撞到石頭,皮開肉現露了骨,根本無法行走,所以撿柴火的事情,只能鹿鳴親自動手。
海棠搖搖頭,「沒之前那麼疼了!」海棠還想試着站起來,被鹿鳴攔住了,這樣的傷口,不是敷了藥立馬就能好的。
「都怪奴婢沒用!連累了小姐!」海棠用手背抹眼淚。
那個時候,鹿鳴是掙脫的,她也完全能和啞伯逃脫去。但海棠被抓到了。鹿鳴如果不是返回來找海棠,如何會被逼的跳了赤水河。
十月底的赤水河,多急多冷就不必說了,單想想那湍流的水流將人衝來衝去的滋味,再想想那些水從口鼻灌進咽喉、灌進肺間......那種忙然恐懼的掙扎,那種死亡臨近的掙扎......
海棠那會兒腦子裏除了本能的恐懼,什麼念頭都來不及有。
「傻丫頭!」鹿鳴將海棠的褲腿整好,便伸手烤火。天氣寒冷,沒了火堆的話,只怕得凍死去。
海棠笑了起來,眼睛裏亮晶晶的是眼淚,此刻她是真高興。小姐在那麼危險的時候都沒有拋棄她啊!海棠心裏想,以後無論遇見怎麼樣的情況,她也一定不會拋棄小姐的。
「小姐,萬一下次還有這樣的事情,你就跑,別管奴婢,奴婢死不足惜,您卻不一樣......!」海棠聲音哽咽着。
下次嗎?如果真有下次,自己可能真的會逃的。但這次,不一樣。
掙扎中的海棠,讓鹿鳴的腦海里再一次的出現了影像:那是海棠在若干年後披上大紅嫁衣,來給她磕頭辭行的模樣。而她好像背對着海棠,不願原諒她做的事情。
不肯原諒海棠做的什麼事情,不得而知。但印象提示着,她和鹿鳴都不會死。
其二麼,當那二賊人淫笑着逼近,鹿鳴真是什麼退路都沒有再考慮就跳了。其實現在想想,保命才是最重要的。可那個時候,是真的,覺得落在那樣的人手裏,不如死了乾脆。
鹿鳴忽然感同身受青樓里那玫姑娘想死的心情了。
生不如死。誰都能明白,但並不是誰都能深有體會的。
「下次我會逃的!」鹿鳴看着海棠,認真的點點頭,「然後我還是會去找你的!現在想想,如果我們這次都死了,還真是冤!活下去,有時候比留下來一起死,更重要!」
海棠不是太聽的明白,但聽到小姐說下次她會先求活下去,她心底就鬆了口氣。她死不足惜,但是小姐不一樣,那麼金貴的主家,得好好的活着。小姐活着,才是做奴婢的最先應該想的事情。
「嗯!」海棠重重點頭。
「小姐,你說的那位老婆婆是什麼人?」海棠將話題轉開了。她嘴裏說的老婆婆,是鹿鳴和她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