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鳴自然不是真的跑了,她只是進城告官去了。
王管事這個時候也沒膽子去攔人。事情已經被老阿婆在鄰人面前揭開。他就是能在鹿鳴告官前將她抓回來,只怕鄰人也再不會被他欺瞞着看什么小姐下嫁的戲碼了。
逃,是王管事唯一的出路!他也真是想逃的,奈何鄰人出手將他拿住。只一些走狗見機不好,跑掉了。
天亮的時候,鹿鳴就帶着官差回來了。
清查了王管事的屋子後,王管事夫婦被官差上了枷鎖帶走。
「小姐!」老阿婆抹了把眼淚上前,心裏卻踏實的很。畢竟小姐沒事了,惡奴也被抓了。以後就好了,就好了。
鹿鳴捏着袖子替老阿婆擦去眼淚。然後看向鄰人們。
「多謝各位伯伯叔叔嫂嫂嬸嬸......鹿鳴有禮了!」鹿鳴雙手放到腰側,屈膝行禮。
鄰人們也終是再見到了據說路上病倒、之後就一直病臥床榻的鹿家小姐。
不起眼的小廝打扮,肩削腰細,很是瘦弱。只容貌秀麗,神情寧和。遇了如今這般遭遇,也沒見慌亂哭泣。此刻真誠致禮,舉止大方,不復往昔見人閃躲的嬌羞。
也是,如今家人都不在了。再復嬌羞,又往何人身後躲?
「應該的,我們也是不知道你家裏竟出了這等事!」一名長者略上前一步,看着鹿鳴點頭,「那惡奴只說你病着,又說你是自願下嫁。你兄長的事情,他也料理的非常周全。他又素來為人名聲都很好,甚得你父兄看重,我們也就當他說的都是真的。豈想......也幸虧這場失火......!」說到這裏,長者看着鹿鳴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活到他這歲數,結合眼前的轉折,那麼這火是無心還是有意,他是能回味出來的。
旁邊的人是啊是啊的應和長者的話。
長者手一揮,結束了不愉快的話題,「過去的就都過去了,往後的日子,好好的做個打算,有什麼困難,還有我們大家呢!」
眾人又是一翻是啊是啊,說着有事就去找他們的話。
鹿鳴又行一禮謝過,並請眾人明日來屋吃席,以示今日相幫謝意。
眾人應下,一一離去。
鹿鳴送他們出的門。
這後,鹿鳴換過衣裳,先去兄長鹿謹的墳前拜祭。回來後則和老阿婆商議,要將鹿家眾奴打發一些去,尤其是王管事在時那等為虎作倀的小人。
老阿婆點頭。
家宅的事,到此暫安。
只是鹿鳴並不知道,她如今,已然成了鄰里眾人眼中的一快「肥肉」了。
「......今兒你也瞧見了,多規矩,多好......有錢,又無父母兄長庇護,要是娶她進門,那真真是好事呢!」一位婦人嘴巴里嚼着飯,對着面前的丈夫說着自己心裏的小九九。他們的兒子一十有六,也坐在旁邊。聞言臉色發熱,埋頭快速扒拉碗裏的飯,耳朵卻豎起聆聽着。
類似的小算盤,好幾家有兒子到適婚年紀的,都在打。
鹿鳴手裏也打着算盤。她是在將家裏的賬目過一遍。
全部清算好,已是夜深時分。
老阿婆送了銀耳羹過來,看到小姐伸展身子一臉倦容,眼睛不由紅紅。若是老爺公子在,小姐何許操心這些。
「好香!阿婆最好!」鹿鳴笑盈盈的接了宵夜吃,只是吃着吃着,忽的抬頭看老阿婆。
「我以前應該也懂藥材事吧!您不是說了,我一直在藥學讀書的。」
「是在學!」老阿婆肯定的點點頭。但沒說那也就是為了識些字,哪裏真的學出什麼名堂了。
「可小姐您如今什麼都不記得了,哪裏還記得藥方?而家裏藥材的秘方,卻是只有公子才知道的。如今......。」
鹿家的買賣主要是藥材。
鹿鳴已從老阿婆那了解到,自家有家傳的製藥秘方,對一些藥材的加工手法工藝獨特,藥效奇絕,故而他家的生意一直不錯,客戶也多是批量求購。
至於那些秘方,是口手相傳。好處自然是外人偷不去。壞處嘛,就是繼承人一旦出現意外卻又沒有另外的繼承人,那家傳絕學,就真的絕了!
比如現在,兄長楚伯謹突然故去。
「哦!那還真是麻煩了!」鹿鳴皺了下眉頭,但下一刻又歡喜起來,「不過也還好。我大致看完賬目了,基本家裏的錢財還是很盈餘的,就算什麼都不干,也夠咱們好吃好喝的過一輩子的了!」
老阿婆沒接話。也不知道怎麼接話。小姐畢竟不是公子,對買賣事不會上心。
對於小姐來說,尋穩當,再找個好人家嫁了有個依靠,也就是好日子了。
這樣也好!
「得睡了得睡了!明早我早起去藥院,再去鋪上看看,麻煩讓啞伯早起備車啊!」鹿鳴邊走向床榻,邊伸着懶腰說道。
老阿婆收拾着碗勺,聞言動作一頓,「小姐怎不多歇幾日?」
「不歇了,天天在屋裏,嘖嘖,閒的發慌!」鹿鳴已鑽進被窩,托着下巴看着老阿婆笑,「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不去不去,奴讓海棠跟您去!」老阿婆連連搖頭,她可不愛出門。
......
鹿家富裕,卻並未住在城內,而是住在城外這個叫老鴉村的小山村。
鹿鳴的祖父母也並非當地人,而是跟當地很多人一樣,是響應朝廷的要求,從外遷來這巫民之地定居的。
鹿宅就是他祖父母選址建造的。和巫民地粗狂的宅子民居都不同,鹿宅有着江南宅子的精妙雅致。
只鹿家的藥材鋪子,卻是在城內。
啞伯早套好了驢車在外等。鹿鳴和丫鬟海棠坐上驢車進城。在村里路上,遇着好多人同她打招呼,那些人身邊,則都跟着一個或臉埋低低,或悄悄偷看她,或神色彆扭,或神情歡喜的少年人。
上到大路。鹿鳴有些嫌驢子走的慢,不由問,「咱們怎得不買匹馬?」
「小姐,現在打仗呢?馬,有錢也買不到啊!」海棠忙的解釋道,「咱們整個赤石城,也就驛站里配了二匹馬。別人家,要麼跟我們一樣是驢車,要麼就是牛車!馬是缺的!」
海棠心裏有些同情小姐,老阿婆說了,小姐傷心過度,又大病一場,很多事情都忘記了。可憐的小姐,阿爹阿娘都沒有了,就是公子也......現在就她一個人,還什麼都不記得了。
「哦,打仗啊?誰跟誰打,現在打的怎麼樣了?」鹿鳴好奇起來,一連串的問題問海棠。
但海棠也就是一個小丫鬟,能知道的也就那一點,「跟北疆蠻子打。誰贏了奴也不知道了!」海棠有些不好意思,忽的雙眼一亮,「小姐,進城了可去茶樓。奴以前聽廚里採辦的說,茶樓有說書人,專門說打仗的事呢!」
「好!」鹿鳴眉眼一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