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了妹妹如此可怕的宣言,克洛維斯的臉表情就有些變了。
「別……別這麼說!他們都是我們的手足啊!爸爸說過的,一家人之間不到最後決不能鬧到決裂的地步。」因為克洛維斯的臉色微微有些漲紅,「我知道他們有些人對我很有意見,但是他們畢竟流着特雷維爾的血,作為長兄,我應該包容他們,並且照看好他們。唯有這樣,我才有資格繼承這個家族……」
克洛維斯的說教,讓愛麗絲心裏感覺有些不耐煩。這個哥哥就是這樣,溫柔和善,也富有學識教養,但是缺乏必要的決心和無情的魄力,確實不及父親。
不過,作為一個繼承人,也許溫和比強硬更好吧。
沒關係,至少還有我來繼承媽媽,以絕對冷酷無情的意志,對付那些心懷惡意的賊子,不管是姓還是不姓特雷維爾……她心想。
「好呀,我只是開玩笑而已,您不用當真。」她用一個可愛的笑容,阻止住了哥哥的進一步說教,「我怎麼會對手足動手呢?」
這個明媚的笑容,讓克洛維斯終於稍稍鬆了口氣,同樣展露出了笑容。
「對了,親王殿下現在在哪兒?我得去看看他。」愛麗絲眨了眨眼睛。
「爸爸剛剛和勒魯什發生了爭吵,看上去氣得厲害,所以我陪着他一起回到書房裏面了,現在他應該還在那裏。」克洛維斯有些憂愁地皺了皺眉頭,然後又重新舒展開來,微笑地打量着妹妹,「所以你這下來得正好,我帶你去見見他吧,你一定可以讓他重新開心起來的!」
「真羨慕你們,可以想見就見!」愛麗絲忽然垂下了眉頭,好像有些不高興了。「感激您允許我去見他。」
「你當然也是想見就見的,爸爸什麼時候會不見你呢?」看到妹妹如此悲傷的樣子,克洛維斯心裏一痛。「還有,別說這種見外的話啊!」
「難道我說錯了嗎?你們都可以圍在他身邊撒嬌,愛怎麼叫他就怎麼叫他,而我……而我。卻只能叫他親王殿下……」愛麗絲的視線落到了地上,「你們四個才是純正的特雷維爾血脈,而我不過只是個只能遠遠站着的野孩子而已。」
「愛麗絲……」克洛維斯一時也說不出話來了。
他對這個妹妹所處的尷尬地位也大感同情,只不過卻不知道該怎麼來安慰她。
最後,焦急的他不由得口不擇言了。「別這樣,爸爸和我都十分關心你,只要有我們在,沒人會排斥你的。再說了,要說什麼「特雷維爾純血」,恐怕沒有人比你更有資格來說了吧……」
「您又說了不該說的話了,先生,難道這麼多回了還沒有學會嗎?我很失望。親王殿下和我的媽媽真正的那位可不願意您在人前說出這種話來。」正當他還在心裏焦急的時候,愛麗絲突然又重新笑了出來,這個笑容和剛才一樣甜美。好像剛才的悲傷只是一種偽裝一樣。「好啦,這也是個玩笑而已,別當真。」
「愛麗絲,你別亂開這種玩笑啊,可嚇壞我了!」克洛維斯有些哭笑不得。
「那只能說明您不經嚇而已。」愛麗絲頗為戲謔地攤了攤手,「好了,我們別管什麼勒魯什和麗安娜了,誰也危害不了您請您相信我吧,不管遇到了什麼問題,我都是您的堅強臂助。而我能夠做的事情,比您想想的還要多……」
在心中,她對哥哥能夠對自己做出如此表示而深受感動。
「謝謝你,愛麗絲。」克洛維斯拍了拍她的頭髮。
…………………………
此時的夏爾正端坐在書房的椅子上。批閱自己的一些文件,但是他的心一直沉不下來,焦躁和余怒一直沒有離開他的內心。
他沒有想到,在今天這樣的日子裏,他居然會從次子那裏得知到這樣的請求,因而即使是以他多年來所練就的沉穩。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並非是一個對孩子沒有感情的父親,事實上雖然平時對待他們很嚴厲,但是他也很愛護他們。然而……勒魯什這次跟他提的要求,是毫無可商量的餘地的,正如他明明白白地跟勒魯什所說的那樣,如果他答應了勒魯什的要求,那麼他對特雷維爾家族未來的規劃就會全盤崩解而這是不可能的,縱使他再怎麼疼愛孩子,他也不會這麼做。
他只能期望自己的次子能夠在理智的作用下,明白自己到底應該做什麼、承擔起自己的責任來,不要逼迫他作出最後的抉擇。
哎,真是累人啊……中年人突然感覺有些頭疼。
孩子們在小的時候,都各有各的可愛,也都十分依戀父親,但是隨着他們的長大,他們會有自己的意志,自己的希望,然後用這些武器來牴觸父親的意志和願望,哪怕這些願望的出發點是為了他們好。
這大概是每個孩子的必經之路吧……
正當中年人還在苦惱當中糾結的時候,門口傳來的輕聲響動讓他重新集中起了注意力。
「進來!」他隨口喊了一聲。
門被輕輕地推開了。
「愛麗絲?」當發現來者是誰之後,親王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煩惱也終於得以被暫時拋到一邊。
「親王殿下,早上好!」愛麗絲笑眯眯地朝他打了個招呼。
「怎麼這麼叫呢!」夏爾佯裝發怒,同時招手示意她走過來。「來,讓爸爸看看。」
「我當然得這麼叫了,從小您和媽媽就這麼教我,生怕我叫錯了,出了您的丑……」也不知道是抱怨還是嘲諷,愛麗絲低聲回答,然後順從地走到了父親的身邊,「後來我習慣了這種叫法,您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啊?」
夏爾的笑容僵住了。
「傻孩子!」他嘆了口氣,心裏充滿了負疚感。
接着,他將愛麗絲抱進了懷裏。「對不起。」
「一個父親從不需要對子女說對不起,畢竟您給了我生命,」愛麗絲輕輕地閉上了眼睛,享受着父親久違的擁抱。「再說了,您一直很關愛我,我並不覺得少了一個稱呼就會對我的生活產生什麼了不得的障礙,您和媽媽都很愛我。所以我很幸福,爸爸。」
雖然口中是如此說,但是心裏她自然還是有些遺憾的。
「可憐的孩子!」女兒如此乖巧的表示,反而更加增添了夏爾心中的負疚感。
他忍不住繼續打量起了愛麗絲來。
這個孩子現在年紀還小,身高不高。即使是夏爾坐着也差不多和她平齊,但是她面孔嬌媚,肌膚柔滑,簡直就像是母親小時候的翻版,只是她的臉色還是那種十分不健康的白色,看上去比母親要更加病弱許多。
哎,在有些時候,人類終究還是戰勝不了自然規律啊……
不過,比起殘疾和先天性的痴呆來,體弱多病已經算是很好了。夏爾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不自覺地。他撫摸女兒頭髮的動作變得更加輕柔起來。
因為從小就體弱多病,所以他對這個孩子尤其憐愛一些,總是擔心她。
「我今天過來,是來看看您,轉告媽媽給您的問候的。」父親的愛撫讓愛麗絲感到十分舒服,微微眯上了眼睛,「她好一段時間沒見到您了,很想念您。」
「啊,謝謝,等下你也幫我轉回問候吧。」夏爾拍了拍她的腦袋。「很抱歉,最近實在太忙了,一直都沒有機會去見她。今天我還得進宮去參加慶典,所以恐怕我得過幾天才能去見她……」
接着。他微微苦笑了起來,「本來她應該去參加慶典的,她理應成為萬眾的焦點,可惜我們三個人不能一起進宮……真是太對不起她了。愛麗絲,要不你去吧?我保證所有人都會迷上你的!」
雖然現在宮廷上上下下都是他安插的人,還有無數心腹坐鎮。但是夏爾自幼就信奉政治家必須事事小心謹慎的道理,他必須預防萬一。特雷維爾家族三個領頭者,決不能一起出現在危險之地。
「謝謝您,不過不用啦,我和媽媽一樣不喜歡這種盛大的宴會,也不想出風頭。」愛麗絲搖了搖頭,拒絕了父親的提議,「再說了,如果今晚連我都不在身邊的話,媽媽不是太寂寞了嗎?」
「對不起……對不起……」夏爾心裏更加歉疚了,抱得更加緊。
「我們好得很,沒事的,別擔心,爸爸。」愛麗絲反而微微笑了起來,自己也伸手輕撫起了父親略有些泛白的鬢角,「倒是我得跟您說抱歉呢,我一直都讓您費心。看着您這麼累,也沒有幫上什麼忙,您這下都生出白頭髮來了……」
「到了這個年紀,有點白頭髮不是很正常嗎?況且我平常又有那麼多事要忙碌。」夏爾笑了笑,「你的爸爸還年輕得很,精力充沛着吶!要說幫助的話,看着你們一個個都活得開心我就很滿足了,不用去想別的……」
「這對我來說可是遠遠不夠。」愛麗絲突然攬住了父親的腰,語氣也微微顫抖了起來,「我是您最鍾愛的女兒,因此我一定是最優秀的,我理應為您分擔辛勞,為您排憂解難,然而直到現在我還是只是口上說說而已,這真的讓我很慚愧。不過,我還年輕,但是我會努力成長的,我會承擔起您交給我的重任,肩負起家族賦予我的義務,然後為您剷除掉一切敵人……無論他們是誰,無論他們在哪兒……」
也無論他們姓不姓特雷維爾。
看着女兒激動的樣子,夏爾卻禁不住皺了皺眉頭。
她和她的母親具有一樣的優點,美麗、聰慧,樂於為心中的目標奉獻,也敢於承受;然而她也共享了她母親的同樣的缺點:過於的積極,幾近於狂熱。
基於血脈和母親教育所帶來的根深蒂固的優越感,和對父親無比的崇敬,練就了她盲目狂熱、同時也對其他人毫不留情的性格。
在她的眼中,除了心中所念想的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只是如同草芥一樣的存在。
這種性格,往好里說這是專注,是那種成功者所必有的、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堅定,往壞里說這就是盲目了,沒有任何權威和道義說教能夠讓她真正放棄自己心中所執念的目標就和她的母親一樣。
這種性格。真的能夠幫助人實現幸福嗎?
「孩子,我真為你擔心!」抱着這種擔憂,他禁不住嘆了口氣。「沒有我的時候,你到底應該怎麼辦啊……?」
「那您一直陪在我的身邊保護我。不就好了嗎?」愛麗絲帶着真正的笑容,將頭深深地埋入到了父親的懷中。
…………………………
在夜幕的降臨下,整個巴黎城進入了華燈齊放的夜晚。
經過了波拿巴王朝接近二十年的辛苦經營和改造,此時的巴黎城比之當年已經煥然一新,街道和建築經過精心的改造。變得寬敞而又富有建築特色,到處都是林蔭,而大道卻寬闊通暢。
為了慶祝一年中最為重要的節日,通往皇宮的大道最近又被修繕一新,兩邊的建築都被重新粉刷過,就連街燈上都繫着貴重的絲帶,炫耀着帝國的煊赫地位與財富。
這條大路上原本行人不多,然而現在卻熱鬧無比。
在一群穿着筆挺制服的衛兵的簇擁下,一大群穿着顯眼禮服的人騎着馬慢慢地向皇宮前行。
這群人有老人也有年輕一些的人,他們的神態或者溫和、或者倨傲、或者若有所思。唯一的共同點是,他們的身上都別着很多勳章。
這些勳章,比其他任何方式都能夠體現他們為國家所做出的貢獻以及他們在國家的權力體系當中所處的地位。
沒錯,這就是當前國家最為當權的一群人。其中處於最中心位置的,就是如今的帝國宰相波茨坦親王殿下。
他們並不是沉默着向前行進的,而是一直在進行竊竊私語。
如果不對這群人有些了解的話,沒人能夠想清楚,這些私語能夠決定多少人的命運,又能夠怎樣撼動這個世界。
「夏爾,最近我在軍內的肅清活動卓有成效。已經破獲了一些秘密組織,抓了幾十個激進分子。」一個和親王並肩騎行的人靠在了親王的邊上,低聲說,「其中有幾個是禁衛軍的軍官。」
這個制服筆挺、身形結實的人是呂西安-德-勒弗萊爾陸軍元帥。他原本並非貴族出身,然而因為在帝國的歷次戰爭屢立戰功,所以被先代皇帝封為貴族,在親王主政之後,他因為在同普魯士的戰爭當中立下殊勛,所以被特別敕封為波恩公爵。現任陸軍大臣。
他的胸前別着大十字勳章,在夜空當中閃閃發光。
「把他們全部絞首,以儆效尤。」親王直接說出了裁決,在他的身上,再也看不到一點剛才對女兒說話時溫柔的影子了,「我們不能給任何人僥倖的希望,一定要讓他們明白反對我們是多麼危險的舉動。」
「夏爾……其實我覺得對這些人我們可以稍微溫和一點的。」陸軍大臣稍微猶豫了一下,然後大起膽子為這群人說起了好話,「其中有些人並不是真的支持波拿巴家族,也並不是要求打倒你,他們只是覺得現在我們的外交有些軟弱,然後攻擊你出賣國家利益而已。如果我們稍微強硬一些,想來他們的宣傳在陸軍將士們心中就不會有什麼土壤……」
他倒也不是真心想要為這些人說話,只是想藉機在親王面前攻擊一下他自己看來也不滿意的外交而已。
當聽到了陸軍大臣的攻擊之後,旁邊的外交大臣阿爾貝-德-福阿-格拉伊馬上成為眾人暗自矚目的焦點,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
這位外交大臣一直是親王的密友,他雖然出身名門,但是生活放蕩,而且總有一種玩世不恭的感覺,被親王任命為外交大臣的時候有人質疑他,而到現在還是有不少人質疑他。
不過,他以這種玩世不恭的外交態度,倒也勉強維持着法國和其他各國的外交關係。
「我不明白有什麼需要質疑我的?難道我的外交政策哪裏有問題嗎?」這位形象仍舊不脫英俊的外交大臣皺着眉頭反問,「現在我們已經夠扎眼的了,難道還要繼續四處樹敵嗎?對英國人,對俄國人,對歐洲國家,為了維護現有的歐洲秩序,我們必須進行一些讓步一些妥協。這樣才能維持和平至少我認為我們現在還需要和平。」
「可是讓步應該是有限度的。」呂西安提醒阿爾貝。「帝國有它的尊嚴。」
「我看不出我在什麼地方損害了帝國的尊嚴。我讓每個國家在行動之前都不得不考慮法國的利益,難道這還不夠嗎?」阿爾貝強硬地回擊了,「只有你們中的一些無腦武夫才覺得妥協而不是四處開戰會損害帝國的尊嚴當然了,我可不是在說你啊。呂西安。」
「就是這些無腦武夫保衛着帝國,也保衛着你精緻奢華的生活,阿爾貝。」呂西安的臉沉下來了,他可不喜歡別人這麼說自己手下的官兵。
「哦,我很感激他們。只求他們別老想着自己當外交大臣。」阿爾貝仍舊沒有讓步,「或者要不你們自己選一個外交大臣?想必那樣最合忠勇官兵們的心意嘍?」
「夠了!」眼見他們鬧得有些厲害,親王不由得出言阻止了。「這種時候就別吵了,這麼多人都在看呢。」
聽到了他的之後,兩位重臣終於悻悻然地止住了口。
親王和兩位大臣的討論沒有人敢參與,大家都遠遠地跟在了後面,誰也不敢作出一副在偷聽的樣子儘管每個人都試圖聽個清楚。
「現在我們確實得尋求一下妥協,呂西安。」沉默了片刻之後,親王小聲對旁邊的公爵說,「英國人現在疑忌我們。其他國家也忌憚我們,我們得讓他們明白,現在我們已經打夠仗了,只想要和平一段時間當然,這種妥協必須是有原則的,關鍵的地方必須堅持這些原則。」
其實他明白呂西安的話裏面隱含的意思。廣大的陸軍官兵可不管什麼和平,他們想要依靠戰爭建功立業,然後發家致富就像他們的前輩們那樣。
這種情緒,是不能完全靠嚴刑峻法來壓制的。
「是的,我們得想個辦法轉移大家的視線。」阿爾貝點了點頭。「不然的話,國內國外都不好辦。」
「辦一次大國會議怎麼樣?」夏爾抬着頭,看了看遠處的皇宮。「把歐洲各國的要人召集過來。為了避免歐洲一場大戰,我們得給大家找到一點共同的利益。」
「共同的利益?」阿爾貝有些疑惑。
「共同的利益。其實就是分化的利益,我們要搞出一些問題來,讓各國無法統一立場。」夏爾微微笑了一笑,「對,我們要在這群女神當中拋下一顆金蘋果,讓她們好好爭執一番。」
「那麼蘋果在哪兒?」呂西安有些疑惑地問。
「在巴爾幹。我認為我們得承認奧地利人有向巴爾幹擴張的權利並且我們將在國際當中公開支持這種權利。」夏爾低聲回答,「我們不能孤獨地面對整個世界,所以需要幫手。奧地利人是個合適的幫手,他們強弱正好合適,所以……我們不讓他們向德意志擴張,我們就得同意他們向巴爾幹擴張如果我們想讓他們聽從我們的話。」
「巴爾幹?」呂西安皺了皺眉頭,「那不是土耳其人的領土嗎?難道有得打了?」
「打不起來。」阿爾貝馬上插言了,「有了希臘例子作為鼓舞,現在巴爾幹各個民族脫離奧斯曼帝國的決心十分大,土耳其人維持不住巴爾幹的統治了,而且會很快。真正讓人擔心的倒是俄國人,他們一直自稱是斯拉夫民族的保護神,肯定會十分反感其他國家的插手。」
「正因為俄國人反感,所以我們更加要支持。」夏爾平靜地回答,「如此我們就能夠在俄國和奧國之中製造出不和,他們就不會協調立場來針對我們了。」
呂西安攤了攤手,表示自己明白夏爾的意思了,但是對打不起來仍舊有些失望。
「如果要舉辦一次歐洲大國會議,那機會肯定難道,乾脆非洲問題也在那裏一起談了吧。」阿爾貝突然說。「如果有一塊非洲大蛋糕可分,其他國家一定會對此動心不已,而且吞食非洲也會消耗他們的精力,不至於很快對我們大動肝火。」
接着,阿爾貝冷笑了起來,「再說了。向非洲進軍,也可以讓我們的陸軍官兵們消耗一下過剩的精力,讓他們不要老是忙着密謀搞政變成立軍政府。」
「那只是少數人而已!」呂西安不滿地申辯了,「好吧。如果你能搞成這樣一次交易的話,我想陸軍官兵對外交界的觀感會好上許多……」
「好吧,阿爾貝,這個主意不錯。」夏爾沉默了幾秒鐘之後,直接下了決定。「那就這麼定了,儘快在巴黎召開一次國際會議,討論歐洲和平以及巴爾幹和非洲各民族的福祉問題。」
達成了共識之後,他們一時間不再說了,繼續勒馬前行,思索着接下來應該怎麼執行這個決策。
就在幾句閒話之間,這三個人就對今後的歐洲命運做出了一個決定。
「呂西安,不要着急。」就在前行了一段路,即將到達皇宮的時候,夏爾突然又開了口。
「什麼?」呂西安有些沒反應過來。
「不要着急。戰爭一定會來的……」夏爾抬起頭來,看着天空,「而且會是規模大得超出我們想像的大戰,一場全世界都將參加,戰火也將遍及天空和大洋的大戰。」
他的兩個好友都沉默了,看着他,等待着他的解釋。
「歐洲已經和過去不一樣了。」夏爾輕輕嘆了口氣,「每個強國的實力都在增長,而且在可預見的未來會增長過多,實力的增長會帶來野心。而野心會聚集會衝撞,最後會變成激烈的衝突。終有一天,每個強國都會發現自己的迴旋餘地越來越小,然後他們會按照各自利益聚結在一起。歐洲會變成兩個互相敵對的集團,互相對峙互相仇恨。然後……那將是有史以來最為猛烈的廝殺,三四億人之間毫不留情的搏鬥,直到一方把血流個乾淨為止。」
他的這番描述,讓兩個聽眾頓時心生寒意。
「你的意思是,即使非常非常厭惡對方。英國也有可能和俄國有可能聯合起來對付我們?」過了片刻之後,阿爾貝問。「他們會結成同盟,對抗我們的同盟?」
「大國之間不講感情,只講利益。」夏爾平靜地回答,「如果我們給予了足夠可怕的壓力,倫敦和彼得堡自然也可以相親相愛。」
「是嗎……」呂西安也若有所思,「所以你的意思是,下一次戰爭,將是全歐洲劃分陣營的全面大戰?」
「對,就是這樣的大戰,而且恐怕會持續很久。」夏爾緩緩地點頭,語氣也變得越發沉重,「我們所做的一切,只是在延緩這次大戰的時間而已,我們延緩地越久,積蓄的能量就越大,而大戰的規模和毀滅力也就會越大。這場戰爭現在因我們的努力而拖延,也許在我們晚年,也許在我們死了之後,但是這一場大戰是不可避免的。歸根結底,兩個世界帝國之間必須來一次清算,歐洲只能有一個主宰。呂西安,阿爾貝,到時候,或許會有一千萬人,或者兩千萬人會在這樣的戰爭當中,因為我們的帝國而死去,我希望,你們明白這個數字的意義。那意味着,要麼贏,要麼帝國滅亡!」
刺骨的寒意,鑽到了兩個人的骨髓當中。
雖然親王說的話很像是脫離現實的奇談,但是作為跟隨多年的助手,他們都知道,親王的判斷幾乎從未出過錯。
也就是說……數十年後,歐洲必將出現一次各國總清算,血流成河。
這將是一種什麼樣的景象?沒有人能夠描繪得清。
「也許我看不到那次總清算,但是……我會為我的兒子,我的孫子,準備好這一次生死決鬥所需要的一切。」沉默了許久之後,呂西安終於開口了,他的手也握成了拳頭,「每年陸軍都會有一次動員的演習,針對各國的作戰計劃也在年年修訂,武器和火炮也一直都在準備我,至少能夠讓我們的後代以最昂揚的姿態,投入到清算當中!」
「就是這樣,呂西安。」夏爾微微笑了起來,但是其中卻沒有多少暖意。
是啊,在洞悉了這些事實之後,誰又能不讓自己心懷憂鬱呢?
他們現在已經來到了皇宮了。
潮水般的歡呼聲正好傳入到了他們的耳中。
就在他們的注視下。當今的女皇娜娜莉一世陛下正站在陽台上,接受民眾代表們的歡呼。
這個美麗的少女頭戴閃閃發光的皇冠,高貴當中又顯得有些可愛,因為成為了萬眾矚目的焦點。她顯得十分興奮,戴着白色絲綢手套的手不停地揮舞着,臉上泛出了微微的紅色。
在下方,各地城鄉趕過來的民眾代表們都抬頭瞻仰着可愛的女皇,為她的容貌、也為帝國蒸蒸日上的國勢歡呼着。
「女皇陛下萬歲!法蘭西帝國萬歲!」的歡呼聲此起彼伏。
夏爾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打量着這位他一手扶上皇位、並且時時輔佐的女皇陛下。
「要是她今天能支使動一百個人的話,也許明天她就會成為帝國的真正主宰,然後代替我們籌備末日的諸神決戰呢?」也許是為了打破這種憂鬱沉重的氣氛,阿爾貝說了一個冷笑話。
這個惡劣的玩笑,讓呂西安禁不住瞪了阿爾貝一眼。
夏爾反倒是笑了出來。
這個笑容,輕鬆而且自然,並且帶有一種中年人面對年輕人時的惡趣味,「別擔心,她永遠也不會有機會的,我親愛的朋友。」
…………………………
皇宮現在已經張燈結綵。穿着制服的衛兵和侍從們在其中四處穿行而過,每個人都顯得興高采烈。當夏爾一行人經過的時候,他們紛紛列到了一邊,對這群執政者致以最誠摯的問候。
時間已經就快到了。
在宮廷侍從們大聲的通傳當中,大廳的大門被打開了,然後親王、公爵以及他們的一大群助手隨從們,也魚貫進入到了金碧輝煌的大廳當中。
已經有很多人聚在這裏了,各界名流和各國公使們盛裝打扮,珠寶反射的光芒刺得他差點睜不開眼睛來。當這個歐洲最有權力、也最有名望的人出現的時候,幾乎每個人都沉下了身影。把視線放到了他的身上。
場面一如既往地盛大。
法蘭西帝國,就是喜歡煊赫排場。
在突然而至所有人恭敬地列在了兩邊,任由他昂然前行,走到了中間的寶座前面。
端坐其上的皇太后陛下還是面無表情。讓人看不清心中所想。
夏爾恭敬地沉下了腰,向她行了禮正如當年對她的丈夫那樣恭敬。
「陛下,恭祝您萬事順心。」
「也祝您萬事如意,殿下。」皇太后陛下平靜地回答。
兩個中年人同時露出了讓人捉摸不定的笑容。
………………………………
「陛下!?」
慶典即將開始了,但是女皇陛下還是沒有出席。
此時的她剛剛完成了接見民眾代表的工作,正準備在化妝間裏面換一件大禮服。
娜娜莉面無表情地站在床邊。看着鏡子當中美麗的自己。
她是每一個慶典必不可少的妝點品,而且僅僅是一個妝點品而已。
可是她不僅僅只想做一個妝點品,所以她就像是賭氣一般,躲在化妝間拖時間雖然她知道,到了最後時間,她肯定會被強行帶過去。
可恨……那個人一定又在那裏竊取我的光輝了。
旁邊的這個褐色頭髮的小女孩是卡洛琳-德-勒弗萊爾,是她的女伴。
雖然表面上她是陸軍大臣波恩公爵的女兒,實際上娜娜莉卻知道,她是那個人和太傅德-迪利埃翁女士的女兒,只是這位女士為了遮醜,將自己的女兒當成了姐姐的女兒寄養在她家裏而已。太傅很喜歡這個女皇,所以乾脆把她叫到了宮裏面,當成自己的女伴。
哼,真是一條四處留情的公狗!遲早會糟報應的!娜娜莉又在心裏咒罵。
「陛下?」儘管她沒有回答,旁邊的那個女孩依舊不知疲倦地喊着。「陛下,大家都在等着您呢!您換衣服可不能太久呀!」
「唔……陛下……陛下……」雖然卡洛琳的年紀比她大一點,但是也許是因為讀書太多讀壞了腦子的緣故,她卻總顯得比娜娜莉更像個孩子,天真爛漫得令人可笑,難以置信她居然會是個特雷維爾。
只是,雖然腦筋不夠好,但是她的胸脯卻比女皇陛下要高聳許多。當視線從臉上移到了對方的胸脯上的時候,女皇陛下沒來由的怒火更加增添了幾分。
「別催了,我知道的啊!」她皺着眉頭說。
「可是……時間真的……真的就快到了啊……」被娜娜莉呵斥了之後,卡洛琳有些畏縮,「至少……至少您該穿上外套吧?今天的天氣這麼冷……」
沒錯,她真的十分尊重這位女皇陛下,所以娜娜莉能夠在她的身上,找到一些自己失去的帝皇威儀。
「好了,我知道了!看你嚇得!我自己難道還不知道嗎?」即使娜娜莉心裏惱恨每一個和那個人有關係的人,但是她對卡洛琳也實在難以生起氣來。「把外套拿過來吧,幫我穿上!」
「好的!」卡洛琳臉上一喜,連忙給她拿過了禮服,走到了她的身邊。
然而……當即將走到女皇陛下的身邊時,她突然被椅子絆了一跤,然後整個人向女皇摔了過去。
「陛下!」伴隨着這聲慘呼,兩個人都跌到了床邊。
因為從小酷愛讀書的緣故,卡洛琳是個近視眼和她的媽媽一樣。
「陛下,您沒事吧!」在落到地上之後,卡洛琳先是一生哀鳴,然後馬上爬起來去看女皇陛下。
「你是個笨蛋嗎!怎麼這點事都做不好!」娜娜莉氣得七竅生煙。
「陛下,抱歉,抱歉……請原諒我吧!」在把女皇陛下拉起來之後,卡洛琳連聲向她道歉。
在她連聲道歉後,娜娜莉的氣也消了大半。
她畢竟是一個缺乏朋友的孩子啊。
要是帝國的臣民們,包括那個人,都如此溫柔順從那就好了……她突然心想。
「你太不中用了,我要懲罰你!」她故意板起了臉。「閉上眼睛!」
「陛下……別責罰我,我不是故意的!」卡洛琳小聲哀鳴,但是還是聽從了陛下的命令。
這種閉上眼睛後,緊張忐忑的樣子,實在是有些可笑。
太可愛了……娜娜莉幾乎想要笑出來了。
不,不行!帝國的女皇不能輕易將喜怒表現出來!她的腦中突然閃過了媽媽的教誨,連忙重新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不過,確實好可愛啊!
帶着一種欣喜和惱怒交織的複雜感情,她垂下頭,然後吻到了卡洛琳的嘴上。
「呀!」當兩唇相觸的時候,卡洛琳仿佛觸電般地抖了一下,然後睜開了眼睛,困惑地看着女皇,「陛下!?」
「這是懲罰,難道你不接受嗎?!」娜娜莉板起臉來沖她問。
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君王面對臣子一樣。
在女皇陛下的視線下,卡洛琳畏縮地又垂下了頭。「是的,陛下。」
還要不要繼續捉弄她呢?娜娜莉心想。
「這是對特雷維爾們的崇高的復仇!」
躊躇了片刻之後,她在心中暗暗下定了決心,然後再度吻了下去。
卡洛琳一直在害怕地顫抖着,但是並沒有反抗,無奈地接受了懲罰。
片刻之後,女皇結束了她的「懲罰」,開開心心地重新站了起來。
「好了,快給我穿上禮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