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桃年 第119回 疑團腹中藏

    冷不防傳來的動靜,讓等在明堂內的女眷們着實唬了一跳。可還未等她們反應過來,裏屋又變得寂靜無聲起來……過了好半餉,眾人依舊沒敢喘一口大氣,四周安靜的只能聽到廊外沙沙的落雨聲。

    「大夫人……」王氏猛的打了一個寒顫,看向李語晴戰戰兢兢的問道:「罘罄山的和尚,怎麼……怎麼還沒到?」

    李語晴雖然滿面鎮定的端坐在堂首,可掩在寬袖中的手心卻不停的冒着冷汗。她目光一凌身側的歲冬,沉聲道:「去大門外等,順道看看該備的東西都備齊了沒,入殮師傅一到,趕緊將人挪到祠堂里去……」

    話音剛落,便見一個焦急的身影掠過明堂,直奔裏屋。眾人面面相覷之際,李語晴的面色更加難看。可在這節骨眼上,沒人敢多想一分,也沒人敢多語一句。眼下繆霽藍一死,李語晴一人獨大,這些個閒言碎語總也該審時度勢為妙。

    邵文前腳剛跨入裏屋,後腳邵雲便帶了金珠跟進了明堂,只邵政民的身影始終遲遲未見……

    停下步履的邵雲,只一眼,就發現人群中根本沒有桃喜。想着方才邵文倉促往裏屋的樣子,面上的神色瞬間沉了下來。他一手拿下金珠胳膊彎上的衫子,剛一啟開步卻被身後的李語晴一把拽住。

    「雲兒!你即不是親子,又不是女眷,雖說人沒了,可你三娘還躺在裏頭,你這樣冒然進她閨房,成何體統?」李語晴緊緊盯着邵雲,面上是容不得半點質疑的嚴厲。一個桃喜已經讓她在眾人面前顏面盡損,莫不是再加個邵雲?兒子從小家教頗嚴,卻不想為了個女人屢屢犯渾,看來這筆秋後之賬,李語晴不得不與她算清楚。

    「母親,兒子疏忽了……」邵雲微微一愣,對母親的阻攔有些懊惱。但終歸是禮數不可廢,只得隨了李語晴落座堂首,靜候父親過來發喪騰屍。可心裏卻沒着沒落的思忖着裏屋的倆人,不禁眉頭越蹙越緊。

    「桃喜……」一踱進裏屋的邵文,忙攙起桃喜,卻見她只是木然的對着繆霽藍的屍身,一瞬不瞬。不停翕合的唇瓣也不知在念叨着什麼,模糊不清,又像是根本沒發出聲音。他喚了她好幾聲,可她卻沒有任何反應。

    將人攬到身後,邵文這才發現原本罩在繆霽藍面上的帕子已被揭了下來。也許是她死後的可怕面像嚇到了桃喜,於是他忙不迭上前想把帕子重新掩上,卻被桃喜猛然止住。

    「別……別打擾她,她在同我說話,她還有話沒說完……」桃喜毫無忌諱的握住邵文的手,滿臉悚然,可眸底卻異常嚴肅。

    邵文瞥了一眼死相恐怖的繆霽藍,心中的寒冷和悲痛無休無止的蔓延開來,他匆匆別開眼,對了桃喜喃喃問道:「她……她說了什麼……」

    「邵文!」桃喜驀地一顫,手中力道更緊,惶恐又堅定的望着邵文道:「你娘……你娘她不是自盡的!」

    繆霽藍失了焦點的眸光似乎依舊犀利的要直抵靈魂的深處,而那剎那定格的可怖神情仿若真如桃喜所言,有許多沒完的話要說。

    窗外轟然一計響雷聲起……讓邵文的眼中瞬間清明一片,他為什麼就沒想到這一點。像這種狠心絕情,連親兒都不要的女人要死早死了,為何要等到現在,為何偏偏是在他決意放棄邵家一切產業後的現在?這其中必有蹊蹺,她不是一般的女人,鐵定不會為了凡塵俗事選擇自盡,絕不可能!可她日日深居此處,全無爭寵上位之意,又從何惹來事端,又因何喪命?

    邵文百思不得其解,只得上前再次查看繆霽藍脖頸上的淤痕。泛着紫紅的勒痕只深深一道,再無其他多餘的痕跡和傷口。面上狀態也與一般懸樑窒息的人沒多大區別,更無掙扎痛苦的表情,怎麼看都不像是被人謀害的。可邵文依舊不甘的翻看着她其他可能致命的部位,直到最後一無所獲,他才頹然的望向桃喜。


    邵文不知道,自己這般急切,到底是想證明繆霽藍不是自盡的事實,還是想要掩蓋自己內心的傷心與自卑。其實他很清楚,繆霽藍的心裏從來沒有他這個兒子,也從來沒打算給過他母愛,哪怕至死也沒有……他情願自己是撿來的,或是親娘在生他時就死了,也好過現在這番難堪……

    看着面前樣貌很是相似的母子,他們難得能靠的那麼近,卻已是天人永隔,再無相見機會。桃喜不覺收攏手心,直到被墜子硌的生痛,才暮然驚覺自己竟是忘了把最重要的東西拿給他了,而且看他的神情似乎並不相信她的話。

    「這是我發現的……是留給你的!她明明就沒寫完,可到這裏卻突然沒下文了……」桃喜跌跌撞撞的踱向邵文,顫抖的雙手卻怎麼也展不開那張殘破的字條,可她依舊很是激動的向他訴說着,「這枚玉佩,你看看,你認不認得?還有……還有她的手背和手腕上有抓痕,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看!她不是自盡的,不是自盡的……」

    邵文匆忙踅回,牢牢接住了桃喜和她極力想向自己遞過來的字條。他看了一眼擺在她手心裏的白玉墜子,感覺很是陌生,也未細看便輕輕展開了執在指間的字條。

    桃喜見他讀罷,又回身去看了繆霽藍的手,以為邵文肯定了她心中猜測,便長吁一氣。卻不想下一秒,他竟滿面苦笑着將手中的宣紙一寸一寸撕毀。

    「你做什麼!」桃喜倉促近身去奪,可一切為時已晚。

    原本就殘破浸濕的字條,如今更是面目全非。桃喜盯着被自己扯回來的一片如泥紙屑,遽然憤怒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邵文抿唇不語,只是繼續撕着,直到手中什麼都不剩,才輕輕撣了撣雙手,嗤笑出口道:「好一個不負責任!好一個母親!寥寥數語,就想磨滅二十幾年來犯下的過錯,真是可笑……不過,我也沒辦法原諒她!」

    「即使她沒有養過你,也從來沒有給過你母愛,可她畢竟是把你帶到這個世間來的人……而且她現在已經……不在了!留給你的唯一念想,你卻還要將它毀掉,你在指責她的冷心絕情時,到底有沒有想過,自己身上流着的也是同樣的血液!」桃喜一臉悲憤,出口的聲音也陡自提高,可邵文想要掩飾的傷心欲絕還是清晰的落進了她的心裏,「況且……你毀掉的還是她好不容易留下的證據!」

    「荒謬!她是自盡的,繆霽藍是為了她心裏那份見不得人的感情自盡的!她對不起自己……更對不起我!」邵文直指床榻上繆霽藍的屍身,雙眼通紅,亦是一臉的盛怒,可怒火的背後卻是自己無助的哀吼。他又被拋棄了,又被世間最親的人拋棄了一次。此時此刻,被扎的鮮血淋淋的人是他,在烈焰沸油里煎熬的也是他,而那個自稱是母親的人,卻冰冷僵硬的躺着,不言不語,只知心中的男人,卻不管不顧自己的親兒。她憑什麼要他原諒,又有什麼顏面要他原諒……

    「不對……她不會,她不會……」桃喜總覺得哪裏不對,卻怎麼也說不出是哪裏不對,繆霽藍突然中斷的絕筆,她手上的抓痕,這一切的一切又說明了什麼。

    「玉佩呢!給我!」邵文猿臂一伸,將木訥搖着頭的桃喜拽了回來,她再這般後退,不一會就會撞倒身後的銅盆。

    那張在桃喜口中是證據的字條,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價值,真正蹊蹺的是那枚白玉墜子。不出意料,那一定是某個人的貼身之物,或是遺物,但絕不會是繆霽藍留給自己的。這枚玉佩是誰拿給她的?她最後一個見的人是誰?她又和誰起過爭執,以至於手背上留了抓痕……這許許多多的問題都有待他去解開,但絕不是現在。既然邵家上上下下都認定她是懸樑自盡的,那她就只能是懸樑自盡的。如果眼下貿然行動,反而會打草驚蛇。此人絕不會只是想逼死繆霽藍那麼簡單,難道他最終的目的是自己?那除了李語晴就沒有其他人了。可自己已經讓出了一切,莫不是她還不放心,想要斬草除根?可她又是如何做到的?不費吹灰之力就除掉了繆霽藍,是不是下一個就該輪到自己了?李語晴未免也太異想天開了……

    陰鷙的眸間燃着嗜血的狠毒,此時的邵文像極了來自地獄的修羅,可他卻又在笑,笑的格外清絕。桃喜看着他面上越來越詭異的表情,心中不自覺的一凜,卻絲毫沒有退縮。

    深怕他又會和剛才一樣把繆霽藍留下的東西給毀了,桃喜掙扎着他的束縛,急忙將握了玉佩的手往身後藏,但邵文也不肯善罷甘休。一來二去間,爭搶的倆人終是撞倒了桌几上的銅盆。

    器物落地的聲響,讓邵雲再也顧不得禮數,他霍然起身,疾步朝裏屋踱去。

    李語晴一驚,慌忙起身想跟了兒子一道進屋,卻看到廊外濃密的雨簾中,一身哀然悲傷的邵政民正沉沉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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