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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來到蘇家屯的時候已經是掌燈時分,陸山與雷冬還是住進了那家泰來客棧。
「老闆,兩間上房!」陸山出手闊綽,客棧老闆親自過來服務。
「巧了,先生,就剩下兩間上房,正好給您留着。」老闆熱情的招呼道。
「呵呵,老闆,問你一個事?」陸山一邊走,一邊問道。
老闆亦步亦趨,熱情的回應道:「先生,您問,您問。」
「我是南邊來的藥商,來東北是採買藥材的,不知道這鎮上最大的藥材行是哪家?」
「先生難道是藥商?怎麼這個時候來?」老闆愕然了一下,隨後嘆息一聲道。
「怎麼,莫非我來的不是時候?」陸山假裝不解的問道。
「先生,您還真的來的不是時候。」老闆頗為鄭重的說道。
「怎麼講?」
「先生一定知道本地有一個濟仁堂吧?」
「知道,本地有名的大藥堂,坐堂大夫是本地的名醫,又是藥堂的老闆,還是著名的藥商之一,藥商聯合會的會長。」陸山點了點頭道。
「濟仁堂遭難了!」老闆道,「雖然沒有被封,但跟被封差不多了,現在沒有人去看病,也沒有人去買藥!」
「這是怎麼回事?」陸山一驚,自己從蘇家屯離開不過四五天的功夫,怎麼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
「聽說是濟仁堂窩藏什麼殺人兇犯,日本人派兵包圍了濟仁堂,不說封,也沒說不封,小鬼子把這大門,現在大傢伙都不敢去濟仁堂看病了!」老闆搖頭嘆息道。
「這跟我賣藥材有什麼關係?」陸山問道。
「這先生你就不知道了,濟仁堂的曹大夫是本地藥商商會的會長,所有藥材交易都是進過藥商商會進行,然後按照各家藥商經營的品種發下單子。」老闆解釋道。
「這麼麻煩,為何不可以直接到一家購買呢?」陸山很奇怪。
「藥材不是一般的貨物,客人來購買藥材,買回去是用來治病救命用的,所以必須對藥材的質量進行把關,不合格的藥材是不允許進入商會交易的,所以只要是大單子採購,都是由商會來進行!」老闆解釋道,「這樣可以確保安全!」
「老闆你這麼熟悉內情,是不是也做藥材的生意?」陸山笑問一聲道。
「我舅舅是一個小藥商,我不是。」老闆憨厚的一笑道。
陸山略微思考了一下,便明白了商會定下這個規矩的原因,一是,防止不法的藥商坑害前來購買藥材的人,第二,就是聯合起來可以吃下大單子,畢竟一些大單子,一家吃不下,聯合起來才吃得下,第三呢,防止惡性的競爭,保證藥材價格,大家都有錢賺,第四,那就是相對的公平,同時也可以抵禦一定的風險。
東北地區盛產人參、鹿茸等名貴藥材,普通藥材的產量也很大,蘇家屯又是有名的藥材集散地,大的藥材商聯合起來,在無論在價錢和質量上都是有保障的。
濟仁堂是本地的大藥堂,曹老大夫又醫術極高,成為這個商會的主事人這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濟仁堂出事,影響到藥商商會的運作這也就很自然的了。
「先生要是購買的數量不大的話,我倒是可以幫忙……」老闆頓了一下,小聲的湊到陸山跟前低頭說道。
「除了中藥,我還想購買一批西藥!」陸山微微一笑道。
泰和客棧的老闆愣了一下,微微發呆。
西藥只有西洋人手裏才有,蘇家屯除了濟仁堂有西藥之外,其他的就只有日本人開的藥店了。
日本人賣的西藥十分昂貴,一般中國人是買不起,也吃不起。
「我們趕了一天的路了,老闆,你這裏還有什麼吃的,給我們送過來。」陸山岔開話題道,再問下去也沒什麼實質的內容了。
「廚房裏還有些醬豬蹄,要不,我給二位燙上一壺老酒,送過來?」
「醬豬蹄,好東西,就它了,再給我們搞點兒麵條,有大醬嗎?」陸山笑了,他就愛吃個豬蹄,這習慣也帶過來了。
「有,有,我給二位做兩大碗雜醬面?」
「好,好,快去,這肚子都餓扁了!」陸山趕緊的揮手讓老闆下去了。
「山哥,咱們接下來做什麼?」雷冬與陸山一起進入房間,將盛放狙擊槍的盒子放下,拿起桌上的茶壺給陸山倒水道,「山哥,你喝水。」
「不着急,先吃飯,填飽肚子再說!」陸山喝了一口水道。
「咱們要買西藥,可以到別的地方去,這蘇家屯太危險了。」雷冬擔憂道。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陸山一笑道,「再說我們誰都不認識,冒然的上門,誰會把藥賣給我們?」
「那這濟仁堂周家我們也不認識呀?」雷冬不明白的問道。
「一回生,兩回不就熟了嘛,這些你就別操心了,聽我說的去做就是了。」陸山道。
瀋陽城太危險,他們是要採購大批量的西藥,很容易驚動日本人,進去容易,出來就不容易了。
蘇家屯四通八達,又是藥材集散地,採購中藥作為掩護,暗中將西藥運出去,這不是什麼難事,何況他還可以隨時調集弟兄們來支援。
當然陸山還有一點私心,就是為了周家小姐來的。
這個酷似小雲的女子,雖然只是隔着數十米的驚鴻一瞥,就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管她是不是小雲,他內心都抑制不住一種衝動,就想着跟這個女子見上一面,說上一句話。
不一會兒,飯菜送上來了,熱氣騰騰的麵條,香氣撲鼻的大醬,一大碗醬豬蹄,還有一壺老酒。
分量很足,而且味道也不錯,兩人如風捲殘雲一般將碗裏食物吃進了肚子裏。
吃完飯,給雷冬上了一些文化課,除了教雷冬認字之外,還教他學習日語以及一些物理化學知識,當然這些知識主要用於製造炸藥和爆破。
雷冬的領悟力很強,記憶力也很好,加上在東北軍中學過一些,理論的東西很容易就掌握,只是缺少實踐。
當然,陸山深入淺出的教學也是有很大作用的,不然就憑雷冬小學都沒畢業的水平要理解這些東西,難度還是相當大的。
還有一點,陸山教會了雷冬,雷冬就可以把這些再教給別人,也省去了陸山很多工夫。
第二天一早,用過早飯,將馬匹寄存在客棧之中,陸山與雷冬徑自前往濟仁堂。
果然如那客棧老闆所說,在濟仁堂前站了四個日本兵,荷槍實彈,凡是路過的行人都不自覺的會繞開一段距離走開。
濟仁堂大門也只開了一扇,裏面黑漆漆的,根本看不見人,半個小時過去了,沒看到一個人進去!
「走,我們進去!」陸山身穿一身藍色長袍,手上出着一根文明棍,頭戴禮帽,一副茶色的眼鏡兒,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文質彬彬的教書先生。
雷冬一身隨從小廝的打扮,他那支狙擊槍跟合資一塊兒放在客棧里了。
「站住!」日本兵用生硬的中文攔住了陸山。
「幹什麼?」
「你是幹什麼的?」
「我來看大夫,買藥,難道這裏不是藥店?」
「這裏是藥店,但今天不營業,你到別處去吧!」說着日本兵就開始用槍托把陸山往街上推!
「什麼意思,這門明明是開着的?」陸山一把摁住了小鬼子的槍托,問道。
「八嘎!」另外三名小鬼子紛紛拉起了槍栓,舉槍對準了陸山二人。
「住手!你們幹什麼?」一個倩影從門內走了出來,俏臉含煞,怒氣沖沖。
「你們也太不講道理了,櫻木少尉只是讓你們來保護濟仁堂的安全,可沒有說讓你們把我濟仁堂的病人往外推!」周雪暉已經忍了很久,可一直沒有病人上門,她便發作不得,現在終於有人上門了,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日本人用這種無賴的方法想要讓她就範,她是不會答應的。
「對不起,周小姐,櫻木隊長命令我們,必須保護好您和濟仁堂的安全,因為您是我們大日本帝國培養的尖端人才,還有這端時間,濟仁堂最好還是不要讓陌生人進出為好!」
「我是醫生,治病救人是我的天職,你們有什麼資格不讓我的病人來看病,你們要找的那個人只是我濟仁堂一個普通病人而已,跟濟仁堂沒有半點關係,憑什麼就要封我濟仁堂?」周雪暉怒斥道。
「對不起,周小姐,這是上面的命令,我必須執行!」小鬼子士兵顯然得了上面的命令,不敢對周雪暉太過造次。
「你們現在保護的是我和濟仁堂吧?」
「是的!」
「那我是不是應該是你們的直屬上司?」
「這個,應該算是!」
「既然如此,我現在命令你們不要阻攔進入濟仁堂的病人,他們來濟仁堂是為了早一點治好病,而不是你們要找什麼殺人兇手!」周雪暉大聲道。
「這個,您這麼做,讓我們很為難!」
「要不要請示一下櫻木少尉?」
「好吧,我這就回去請示,但是我沒回來之前,這兩個人不能進去!」僵持了一會兒,領頭的日本兵無奈之下一指陸山和雷冬道。
「不行,這兩個人我一定要帶進去,他們是我濟仁堂今天第一個病人!」周雪暉堅決的說道。
小鬼子無奈,周雪暉是他們不能得罪的,她堅持的事情,他們無權做主,也只能默認了。
像,太像了!
陸山站在一邊,默默的看着周雪暉對四個小鬼子兵怒斥發怒,那神態和手勢幾乎完全跟自己記憶中的那個身影漸漸重合起來!
難道上天真的給了自己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
小雲,真的是你嗎?
「這位先生,請你們跟我來!」周雪暉一轉身,對陸山道。
「周小姐請!」陸山壓抑住內心的激動,儘量的平靜的回應了一聲。
陸山來過濟仁堂,對裏面的環境並不陌生,周雪暉西醫部要穿過大堂,在左側的一排房間。
依次是,五官科、消化科、內科、婦科還有外科。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裏都快趕上後世的一家小型醫院了。
不過現在這些科室的門都緊閉着,裏面似乎也沒有大夫在上班,周雪暉辦公的地方在內科。
房間不大,用屏風隔出一塊來,用來做檢查用,再就是一張辦工桌,上面整齊的擺放着一摞書籍,書頁都缺角了,看來是經常的被翻動。
聽診器和血壓計,這兩樣西醫常用的診療儀器整齊的拜訪在桌子上,處方箋上娟秀的簽名讓人感覺到一股莫名的親切感。
「先生,請坐,請問您貴姓,哪裏不舒服?」周雪暉請陸山坐到自己面前,拿起鋼筆很認真的寫了起來。
「周小姐,冒昧的問一句,您能包治百病嗎?」
周雪暉愕然的一抬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悅,語氣有些生冷道:「先生,自古以來,做大夫的沒有哪一個會這麼說。」
「那我這病,您看不了!」陸山微微一搖頭道。
「您還沒告訴我你那裏不舒服,怎麼知道我看不了?」周雪暉心中本來就有氣,還沒消掉,這又碰上一個奇怪的病人,不由的有些慍怒,本來她對陸山印象還不錯,現在越看越像是一個故意來挑事砸場子的,她還鄭重的把人帶進了了,這不是自己沒事找事?
陸山指了指自己的心。
「您是心臟有毛病?」周雪暉略微驚訝問道。
陸山緩緩的搖了搖頭,但又點了點頭。
「我給你聽一聽?」周雪暉猶疑一下,隨手拿起聽筒道。
「不必了,我心臟沒問題,可我的心有問題!」陸山制止並解釋道。
「我明白,您是有心病!」
「周小姐真聰明!」
「能說說您的心病是怎麼回事嗎?」周雪暉伏筆準備記錄道。
「我有一些弟兄,他們受了嚴重的傷,需要一批藥救命,周小姐,你能幫我嗎?」陸山緩緩說道。
周雪暉臉色驟然一變,她有些明白眼前這個人是幹什麼的了,不是抗日武裝就是土匪,不然沒有必要如此偷偷摸摸的來買藥,這兩者她都不希望與之有什麼交集。
但是偏偏她就遇上了!
「他們受了什麼傷,方便的話帶到濟仁堂來!」
「大多數都是槍傷,濟仁堂不方便,若是周小姐願意出診的話,到是可以。」
「我是坐堂大夫,不出診的。」周雪暉連忙拒絕。
「那就只能請周小姐幫忙買些藥了!」陸山不動聲色的說道。
「你有幾個人,什麼樣的情況,我看看需要多少藥?」周雪暉緊張的問道。
「這是一張清單,周小姐請看,價錢好商量!」陸山事先準備了一張藥物清單遞了過去。
「這麼多!」周雪暉接過清單,驚的叫了出來。
「你,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你們可知道外面的日本人……」
「他們不屬於這裏,遲早都得滾回去!」陸山冷冷的一笑。
「我這裏沒有這麼多藥,而且麻醉和消炎藥,很昂貴的。」周雪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道。
「我知道周家有進貨渠道,一個星期應該可以湊齊吧?」陸山問道。
「不行,日本人盯得很緊,這麼大的量,至少一個月才行!」周雪暉拖延道。
「不行,最多十天,十天之後,我就來取貨,價錢好商量!」陸山掏出一張五千大洋的銀票放到周雪暉面前,「這是五千大洋,是定金,取貨的時候再付剩下的,財貨兩訖!」
「你們這是強買強賣!」周雪暉惱羞道。
「你可以這麼想,對了,借你這裏的電話用一下!」陸山笑道。
「電話在大堂內,你要打給誰?」周雪暉怔怔的望着那五千大洋的銀票,有些不知所措。
「冬子,陪周小姐說會兒話,我去打個電話!」陸山起身吩咐雷冬道。
不到兩分鐘,陸山重新回來。
「周小姐,十天後再見!」陸山沖周雪暉禮帽的一笑,然後招呼雷冬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