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年輕的背影,背對着門口的轉彎的方向坐着,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杯咖啡,咖啡還冒着絲絲熱氣,一朵火紅色的玫瑰就在杯子的不遠處放着,非常的惹眼。
一看就知道這是一位先生在等着一位女伴,但是似乎他來的早了些,亦或者是他的女伴還未到。
高志杭有些尷尬,對方接頭的方式有些另類,如果他是女人還好說,玫瑰配美人嘛!
但是高志杭他現在是一個徹徹底底的男人!
高志杭遲疑了一下,但是還走邁開步子走了過去,不過他微微的低了一下下顎,讓人無法看清楚他的真實面孔。
「先生,這個位置有人嗎?」高志杭走了過去,在那年輕人面前站定,微微彎腰詢問道。
「對不起,我女朋友馬上就到了!」
「能否在你女朋友來之前,我先坐一會兒?」高志杭道,「我也約了我的女朋友,在這個位置!」
「你沒有預定位置嗎?」
「時間太急,沒來得及!」高志杭道。
「好吧,在我女朋友來之前,你可以坐在這個位置!」德喜迅速的撤去桌上的紅色玫瑰,兩個男人對坐,桌上放着一隻玫瑰,太另類了。
撤去玫瑰之後自然就沒有人太多目光關注了。
咖啡廳內的人並不是很多,隨着外面夜色降臨,昏黃的燈光下,誰也不太關注兩個人,畢竟,來咖啡廳談事的人並不少。
「先生,喝點兒什麼?」
「一杯拿鐵,謝謝!」高志杭道。
「好的,您稍等!」
「先生是……」
「老家來的!」德喜微微一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家父的信和東西?」高志杭問道。
「高先生先別着急,我們還有時間,喝杯咖啡。聊一會兒!」德喜道。
「先生,我沒時間跟你在這裏閒聊!」高志杭有些不滿的道。
「喝杯咖啡的時間總有吧,我只需要高先生這一點時間!」德喜放下杯子說道。
「好吧,你有什麼條件?」高志杭道。「才願意把家父的信給我?」
「高先生確信我手中有令尊的信件?」德喜盯着高志杭問道。
「該死,請你不要激怒我,你知道,我是一名空軍軍官!」高志杭怒道,但是這個時候他知道自己決不能意氣用事。否則他會有麻煩的。
如果讓軍統的人知道他擅自見了一個來自東北老家的人,那他就會馬上會被帶走接受調查,被帶走的人能夠囫圇出來的還沒有。
「我知道高先生的身份,也知道高先生身上有槍!」德喜道,「其實,我也有,而且不比高先生差!」
「你是日本人!」高志杭差點沒驚的叫出來。
「日本人,高先生,別把我跟畜生相提並論,我可不想貶低自己!」德喜輕蔑的一笑道。
高志杭鬆了一口氣。只要對方不是日本人就行。
既然不是日本人,那會是什麼人呢?幫會眾人,還是什麼組織的成員?
「高先生,你知道最近東北的近況嗎?」德喜問道。
「我從報紙上看到過一些。」高志杭道。
「你看到的只是日本人放出來的消息吧?」德喜冷笑道。
「是的。」高志杭點了點頭,東北現在被日本人控制,當然不會讓不利的新聞暴露出來,實在遮掩不住的,那才會公佈,即使公佈,也會顛倒七八分事實。正義和美化自身。
「不知道高先生對東北的局勢有何看法?」德喜問道。
「國破家亡,三千萬東北同胞徹底成為亡國奴!」高志杭瓮聲說道。
「那高先生對東北的前途命運有何看法?」
「中國必勝,日本必敗!」
「高先生是願意為抗日事業貢獻自己的力量了?」
「這是自然,我高志杭願意為抗日事業獻出我的生命!」高志杭怒聲道。
「但是現在。據我所知高先生的處境並不好,而且你想要殺敵報國的願望似乎並沒有得到上層的呼應!」德喜道。
「現在還不到全面開戰的時候,中日兩國實力懸殊,我們需要時間來備戰!」高志杭道。
「備戰,日本雖然國小民少,但它有完整的軍備制度。我們呢?」德喜道,「國家尚在分裂之中,軍閥自立,兩黨爭鋒,你覺得在短時間內國民政府能夠統一中國,然後一致對外嗎?」
「你究竟想要對我說什麼?」高志杭冷冷的望着德喜問道。
「你覺得GMD有希望嗎?」
「什麼意思,你懷疑我的信仰?」高志杭語氣漸冷。
「不,我沒有懷疑你的信仰!」德喜鄭重的道,「我想知道,一個背棄了自己信仰的政黨究竟值不值得你追隨?」
「我不想跟你討論這個問題,請你把家父的信給我!」高志杭伸手道。
「信,我可以給你,但是希望你能夠仔細的考慮我這個問題!」德喜道,「一個需要自己同志拋棄妻子的政黨究竟值不值得一個人為他賣命!」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高志杭吃驚的問道。
「這天下本來就沒有秘密,你在航空署被毛邦初排擠打壓的事情恐怕也不是什麼秘密,毛邦初是誰,老將的外甥,你呢,又是誰,一個窮小子,因為娶了一個外國老婆,他就妒賢嫉能,百般的刁難你,就這樣的人還獲得了重用,而你飛行技術是航空署內最好的,還有國外留學的經歷,卻反而得不到重用,夫妻還被拆散,你甘心嗎?」德喜問道。
「我不甘心又能怎樣?」高志杭道,整個中國,除了南京GMZF,他還能投效誰?
他是空軍,沒有飛機,怎麼跟日軍的空軍作戰?
「鬼子在東北肆意殘殺我東北的百姓,你就甘心看到他們在地獄中煎熬嗎?「
「不,我甘心,可我又能怎麼樣?」
「回去。殺鬼子!」
「怎麼殺?東北軍空軍都被日軍繳獲了,剩下的十幾架飛機在南苑機場,根本就不是日軍的對手!」高志杭道。
「這是你父親給你的信,還有這一包是你母親親自給你縫製的衣服。還有給媳婦和孩子的!」德喜拿出遞給高志杭一個包袱道,「東西都在裏面,回去可以慢慢看,如果想回去,明天晚上。還是這個時間這個位置,我在這裏等你!」
「什麼意思?」
「看完裏面的東西,你就明白了!」德喜起身,在咖啡杯子下壓了一張鈔票,然後轉身低着頭,迅速的離開了咖啡館。
高志杭手裏拿着沉甸甸的包袱,有點腦子裏嗡嗡的,奇怪的人,奇怪的問題,還有奇怪的包袱!
高志杭也很快付了錢。拿着包袱離開了,咖啡館實在不是久留之地,他必須得馬上離開。
一路開着車,高志杭來到他給妻子葛莉亞租的農家小院。
「志杭,你怎麼來了,不是說兩個星期才有機會出來一次,今天還沒到……」葛莉亞聽到汽車的聲音,從屋裏沖了出來,看見高志杭,驚喜的如同一隻小鳥撲了過去。
「親愛的。我想你!」
「我也想你!」
院子裏沒有別人,分別數日的夫妻二人熱烈的擁抱着,四片嘴唇從一開始就黏在了一起,不願意分開。
「媽媽。是爸爸回來了嗎?」一個可愛的小女孩突然出現在葛莉亞的腳邊,扯着母親的裙邊,另一隻小手不停的揉着眼睛,奶聲奶氣的問道。
「是小麗良!」夫妻二人馬上分開了,他們也不想讓年幼的女兒看到她不該看到的東西。
「媽媽,是爸爸回來了嗎?」小麗良再問了一句。
這時候高志杭彎下腰來。將女兒抱了起來,親上她那粉嘟嘟的小臉道:「囡囡,爸爸回來了,高興不?」
小麗良這時候也看清楚了高志杭,立刻歡叫起來:「哦,爸爸回來了,爸爸回來了……」
見到女兒,高志杭暫時的忘記了煩惱,抱着女兒在院子裏轉了一圈又一圈,玩開飛機,騎牛牛……
「志杭,可以了,這都幾點了,囡囡該睡覺了!」葛莉亞忙打斷她們父女倆道。
「囡囡,下來了,我們去睡覺,好不好?」
「不好,我要聽故事!」
「聽故事,你要聽什麼故事呢?」
「我要聽爸爸是怎麼認識媽媽的故事!」小麗良一本正經的眨了眨眼睛,顯示她此刻精神十分好。
高志杭一愣,朝妻子葛莉亞望去,眼神問道:你教的?葛莉亞無辜的眨了眨眼睛:不是我,我也不知道!
「爸爸跟媽媽認識的過程很簡單,就是偶然遇上了,就認識了。」高志杭想矇混過關道。
但是小麗良可不饒,一直吵着要高志杭講詳細的過程,高志杭沒有辦法,只有連哄帶騙的講了他跟葛莉亞相識的經歷,然後讓小麗良去睡覺了。
這一耽擱就是近兩個小時。
小麗良睡着了,夫妻倆來到外屋,相對而坐,高志杭看着摯愛的妻子,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葛莉亞,對不起!」
「志杭,不要這麼說,是我連累了你,不然……」葛莉亞眼神有些濕潤道。
「不,葛莉亞,是我對不起你!」高志杭激動的說道。
「志杭,你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吧,我們母女倆,你不用擔心!」葛莉亞眼神有些閃爍道。
「葛莉亞,我……」高志杭不知道如何開口。
「志杭,明天送我們去上海吧!」葛莉亞輕聲說道。
「去上海?」高志杭一驚,不明所以的問道,旋即他感到一陣驚恐,他明白,葛莉亞怕是已經知道了。
「你都知道了?」高志杭聲音沙啞道。
「志杭,你是我的丈夫,孩子的父親,還是一名軍人,我明白你的選擇,當初我的國家沒了,我也很想參軍保衛我的國家,但是我一個女孩子……」葛莉亞緩緩說道。
「葛莉亞!」高志杭將妻子攬入懷中。
緊緊的擁抱着,時間再無聲無息中向前流淌着。
「葛莉亞,上面准了我三天的假,所以……」
「嗯,我們先去上海,這裏我感到太壓抑了,不舒服。」葛莉亞道。
「好,我們明天一早就走!」高志杭答應道,至於那個什麼約定,他早就忘到腦後了。
「對了,父親給我來了一封信,還有母親給你和囡囡做的衣服。」高志杭這才想起了車子上的包袱,連忙跑了出去取了回來。
「爸爸,媽媽的身體還好嗎?」葛莉亞問道。
「我不清楚,但是他們都住在鄉下,日本人應該不會把他們怎麼樣的。」高志杭道。
「這是?」摸到一疊厚厚的東西,高志杭吃驚的捏了一下,熱愛攝影的他,馬上就知道這是一疊照片。
父親的信中,為何有一疊照片,難道?
「葛莉亞,你去看一下囡囡睡熟沒有,這孩子睡覺挨踢被子,容易着涼!」高志杭故意的支開妻子,生怕這裏面照片上的內容把妻子給嚇着了。
葛莉亞不疑有他,起身朝裏屋走了進去。
高志杭迅速的拆開信封,裏面一疊照片出現在他的面前,沒有他想像中可怕的事情出現,但是照片上的內容還是讓他觸目驚心,眼圈兒迅速的紅了起來!
這些照片上的內容不是別的,都是日軍殘害中國普通百姓的內容,每一張的背後還標註了一段文字解釋,註明了這張照片是出自何處,上面的慘死的中國人的身份,以及作惡的日軍部隊的番號,有的甚至還具體道某一個日軍軍官和士兵!
特別還有一些殺人現場的照片,是日軍自己拍攝的,上面日本士兵那猙獰的面孔清晰無比!
一張一張看下去,高志杭的怒火越積越深,有一種聚集在胸口要爆發的感覺!
為什麼父親會給自己寄這些照片,以父親的能力他根本搞不到這些東西!
對方是誰?為什麼要送這些照片給自己?
倒數第二張居然是一張空白的照片,上面什麼都沒有,翻開背面,上面也什麼也沒有?
為什麼是空白的?
高志杭一下子感到無法理解,送這些照片的人不會如此粗心大意,把一張空白的照片紙放在裏面,這一定有什麼意思!
最後一張是什麼?
高志杭低頭桌子上望去,這一眼看下去,他再也收不回來了。
照片上是一架飛機,他太熟悉了,曾經是他的座機,一艘法制地瓦丁D510戰機,機頭的青天白日圖標變成了日軍的膏藥圖,還有,一名日軍飛行員坐在飛機的機艙內,正得意的朝鏡頭方向敬禮!(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