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天地會從蓋州地方提走的奴隸,都是經你手嗎?」皇太極問賴塔格。
賴塔格早有準備,之前因為這個問題,已經與渾塔和達爾岱對過賬。
「都經過我的手,我們給大金國多少軍備物資,大金國給我們等量的青壯年漢民。以供我們天地商號開發遼南的耕地。」賴塔格從容道。
「目前為止,經過你手,從蓋州去往遼南的有多少人?」皇太極接着問道。
「四萬多一點,我們每回都是先給物資,後提人。」賴塔格答道。
「不止吧!我派人去奴隸市場問過,每天至少走七八千人,這已經快十日了,怎麼才四萬多一點?至少七萬以上!」皇太極厲聲道:「若你敢隱瞞真相,本貝勒現在就可以將你捉拿到盛京城問話!」
渾塔和達爾岱見皇太極發怒,立時都站起身來。
不過達爾岱示意渾塔先不要頂撞,看看這個皇太極會不會真的當場抓人再說。
韋總裁站在賴塔格身後,雖然預料到皇太極可能會很強硬,卻沒有想到這個人這麼瘋狂,在渾塔的指揮府中就這麼強硬,毫不給渾塔和達爾岱面子嘛。
賴塔格是不怕嚇唬的,冷然道:「貝勒爺的話,小人就聽不明白了,你問我,我據實已告,有什麼問題?若是你不信我,理應問你們自己方面的人才是吧?」
「我現在就問你了!我的問題是,蓋州給你的人口,遠遠不止四萬!至少有七萬以上!你為什麼隱瞞?」皇太極重複道。態度咄咄逼人,若不是老江湖,這種場面真的會被嚇住。
韋總裁在現代也算是有生活經歷的人了,但是皇太極這幅咄咄逼人的態度,還是讓韋寶很容易聯想到黑幫大佬,或者警界的某些敗類,覺得心虛,有點害怕,甚至腿肚子都有點打顫,有些開始後悔不該親自跟在賴塔格身邊,坐在秘密據點等着賴塔格匯報多好?
皇太極給人的感覺,真的一言不合便會拔刀殺人呀。
韋總裁殺人,每次都是萬不得已,而且都是趁着對方不備的時候才有勇氣,真的剛正面是不行的。
「我說的都是實話!」賴塔格表現的非常鎮定。
皇太極怒吼道:「再說你說的是實話?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人抓你?」
「八貝勒,你這就過了!」達爾岱見皇太極真的有要動手的架勢,挺身而出道:「要想知道從蓋州走了多少人,上軍營看看來了多少物資便清楚了嘛。賴管事怎麼說也是我大金國的朋友,你這麼吼叫,似乎不合禮法吧?」
「達爾岱!我受父汗之名下來巡查,輪到你指手畫腳了?」皇太極當即怒視達爾岱:「怎麼?你是不是覺得你一個耀州守備在我皇子之上?」
「哼,那我哪敢跟你大汗之子比啊?我說的是道理!八貝勒要是不願意聽,我也無話可說!奴隸市場成天人來人往的,具體走了多少人,誰能說得清楚?八貝勒用道聽途說的話吼我們大金國的朋友,也侮辱了渾塔兄長的清白,這事傳開,讓我們這些忠心耿耿為大汗做事的人寒心!」達爾岱不卑不亢的回瞪皇太極,一點不怕他。
皇太極稍微按捺了一下火氣,哼了一聲,知道不抓走這個天地會的管事,在這裏是問不出什麼來的,便對賴塔格道:「你既然身為天地會的管事,敢不敢隨我到盛京城去面見大汗?你們天地會與我大金國初次打交道,似乎你們還沒有派人拜見過大汗吧?」
渾塔、達爾岱、賴塔格、韋總裁、林文彪等人均是一怔,沒有想到皇太極的脾氣這麼暴躁,達爾岱都已經出來擋駕了,還要帶人走?
賴塔格倒也應變的快,微微一笑道:「多謝貝勒爺的美意,能給我一個小小的外櫃管事這麼好的機會面見大汗,我隨時可以走!不過,我在我們天地會根本排不上號,依着我看,最好能請我們東家派更能代表天地會的人去求見大汗為好,這樣,是為大汗着想,我的地位實在襯不上拜見大汗這麼隆重的事兒。」
韋寶聞言暗贊賴塔格回答的得體!
皇太極笑道:「那好,你就讓你們東家去見大汗吧!你現在給我個准信,他多久能上盛京城去?」
「這我無法現在就答覆貝勒爺,畢竟我只是底下做事的一個下人而已,我無法為我們東家做主!我可以立刻派人回去稟告東家。」賴塔格從容應對道:「不過,我事先對貝勒爺說一聲,我們東家的買賣做到到處都是,東家行蹤不定,我們底下人有事要找東家,也時常一兩個月難找到,貝勒爺不能太心急。我若不提走說,等下貝勒爺還以為我們天地會怠慢了貝勒爺的要求。」
「好一張巧舌如簧的利嘴!」皇太極冷哼一聲:「聽你的意思,你們東家比我大金國大汗的地位還尊貴?想找到他,都得一兩個月?你們這是毫無做生意的誠意!你們天地會與我大金國的往來,從今日起便斷了!」
韋寶、賴塔格、渾塔、達爾岱和林文彪聞言大汗,都沒有想到這個皇太極這麼難纏,你說斷了就斷了?不過,皇太極這招,在眾人看來又的確厲害的很!
就這麼斷了生意,的確很不好辦!
賴塔格這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支吾道:「我們東家雖然不容易找到,但是我們天地會有好幾位大管事是說話能算話的,都可以去見大汗。」賴塔格暗忖,不就是派個人嗎?統計署不怕死的敢死之士多的很,派個人去見建奴大汗,不算什麼難事!這廝要是逼的急了,大不了派個人冒充總裁去見努爾哈赤也是一樣的,反正也沒有幾個人見過總裁嘛。
皇太極忽然笑道:「我就是隨口這麼一說,大汗也不是你們這種小商號的人想見就能見的,不過,我還有些生意上的事情,想慢慢請教賴管事,賴管事方便隨我去我現在住的館驛一趟嗎?」
渾塔、達爾岱、韋總裁和林文彪都暗怒,暗忖這個皇太極的確是個難纏的角色,屢次出招,都被賴塔格見招拆招,應對的不錯,可這廝似乎不拿住賴塔格不罷休,非要帶賴塔格走人不可!
賴塔格一挺胸:「這有何不可?能有幸被貝勒爺這等尊貴的大人物召見,這是我賴塔格祖上積福的事情呢!」
渾塔愁容滿面的看向達爾岱,達爾岱意思這不太好阻攔,示意渾塔別出聲。
賴塔格也用眼神示意渾塔和達爾岱,意思自己沒事,不就跟他走一趟嗎?
皇太極看見賴塔格與渾塔和達爾岱的眼神交流,遂對渾塔和達爾岱笑道:「怎麼?二位將軍與這位天地會的外櫃管事交情這麼深?是不是我這個貝勒,連召見天地會的外櫃管事,也要你們二位點頭才成?」
「不是不是,貝勒爺不要誤會。」渾塔和達爾岱同時解釋。
「貝勒爺想幹什麼都成,我剛才的話可能有些不中聽,絕無衝撞貝勒爺的意思,我只是想說,我們底下人都對大汗忠心耿耿,貝勒爺無端猜忌會讓我們這些做事的人寒心,真的別無其他意思。」達爾岱多解釋了一句。
皇太極哈哈大笑道:「達爾岱將軍,你緊張什麼?我剛才只隨口一問,卻沒有想到你想這麼多?有趣的緊。」
達爾岱暗恨皇太極狡猾,紅臉黑臉特娘的都讓你一個人唱完了!光是皇太極這麼回去向大汗稟報,說隨口詐稱他們貪污,他們就緊張,大汗恐怕多半都會起疑心!
不過,此時的達爾岱只有啞巴吃黃連的賠笑,暗暗祈求大汗最好別聽皇太極的一面之詞,祈求但願賴塔格跟皇太極去了以後能挺得住!不便再多說什麼。
皇太極冷哼一聲,帶着聰古倫格格,當時便起身向外走,仍然一副目空一切,器宇軒昂模樣。
賴塔格、韋總裁和林文彪三人只能硬着頭皮跟着去。
左右有一堆皇太極的隨從在場,韋總裁和林文彪已經露過臉,此時不跟着去不行了。
渾塔還想說些什麼,被達爾岱給抓住了。
「這下怎麼辦?你說皇太極會不會對賴塔格用刑?」渾塔焦急的問達爾岱。
達爾岱嘆口氣,搖頭道:「這真不好說!以皇太極的陰險狡詐,做出什麼事情來都有可能!今天先這樣吧!如果皇太極到了明天還不放賴塔格,咱們便去找他要人,就說有生意上的事情要找賴塔格便是!」
「嗯,我曾經對天地會的人用過刑!他們嘴巴都硬的很,估計一天半天的,賴塔格能承受的住!」渾塔也反過來寬達爾岱的心。
但不管怎麼寬心,倆人現在都被皇太極將天地會的人帶走的事情,攪動的心裏七上八下的。
賴塔格、韋總裁和林文彪就這麼被皇太極的人帶走,天地會的一眾現在在蓋州方面的人等也急迫無比起來,被帶走的人有總裁啊!眾人立刻聚集,監視,暗中商議營救事宜,但是沒有總裁或者林管事的直接命令,又不敢擅自行動!
在蓋州的統計署,除了賴塔格之外,還有一名與賴塔格身份地位相當的管事級別人物主持大局,這人的日子,現在是最難過的,不過,他還是決定先等一等看看再說,畢竟總裁和林管事曾經吩咐過不得輕舉妄動,不到情報確鑿的時候,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統計署是不能隨便動用武力的。
皇太極倒是並沒有立刻對賴塔格動刑,在皇太極看來,動不動就用刑,是無能的表現,雖然他性情有些急躁,但是做事的大格局還是有的。
皇太極帶着賴塔格單獨詳談,要通過長時間的,各種各樣的問話的方式,找出賴塔格的破綻。
韋總裁和林文彪則被迫等在皇太極見賴塔格的屋子外面,門窗緊閉,也不知道皇太極在對賴塔格搞什麼鬼,兩個人都有些着急。
「你們可以先去吃些東西,估計沒有這麼快。」聰古倫格格倒是很熱情,對誰都能說上話的樣子,對韋寶道:「我叫聰古倫,你叫什麼名字?」
韋寶一怔,暗忖滿人女子都這麼開放啊?主動問男人的名字?「我叫小寶,見過格格!」
「小寶?好奇怪的名字,這是你的小名吧?總不可能你就姓小吧?」聰古倫格格笑問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姓啥,我就叫小寶,讓格格見笑了。」韋寶得體的應答。事實上,他所知道的很多逃荒到韋家莊的人,至少兩三成的平民是真的不清楚他們的姓氏的,在這亂世,人名字也就是一個代號,很多人都是狗兒貓兒的叫,根本不知道大名,並不奇怪。
聰古倫格格哦了一聲:「也沒啥,小寶雖然有點奇怪,卻也挺好聽的。」又問林文彪:「那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回格格的話。我叫林文彪。」林文彪立刻答道。總裁的真實姓名需要隱瞞,他則不必。而且,若不是與總裁出來,以他現在在統計署的身份地位,早已經不需要親自執行外勤任務。
「走吧,天氣這麼熱,你們別站在這院子裏了,到前面吃些東西,我還有許多水果。」聰古倫格格熱情招呼道。
韋寶一汗,看向這個美貌度可與吳雪霞、趙金鳳比一比的小格格,暗忖你是特務嗎?這麼熱情幹什麼啊?
「多謝格格,我們不敢勞煩格格大駕,自己隨便弄點吃的就成。」韋寶道。
「沒事的,我成天跟在我哥身邊,要不就是在宮中,難得出趟門,而且,我還是頭一回跟漢人說話呢,你們多跟我說一說話,我想看看我的漢話說的有進步沒有。」聰古倫格格樂呵呵的笑道,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韋寶腦門掠過三道黑線,合着你是拿我們當練習口語的對象啊?頓時想起自己以前在現代,也找外國人幹過這種事,合着自己現在在這個小女孩面前,就是外國人了嗎?不過,韋寶看不出這小女孩到底是裝的還是真的天真爛漫,不敢怠慢。
「多謝格格美意,我們倆的漢話也普普通通,大明各地的方言都不一樣,在我看來,格格的漢話已經說的非常好了,反正比我的好。」韋寶微微一笑道。
「呀,你笑起來真好看。」聰古倫格格樂呵呵道:「我的漢話,真的比你說的還要好嗎?你們就陪我多說說話吧?你們放心,我哥哥就是看起來有點凶,其實人很好的,不會打你們家管事的。」
「既然格格盛情,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韋寶見推拖不過,再推脫,反而惹人疑心,遂答應道。
聰古倫格格聞言,開心的拍了拍手,原地跳了一下,「呀,真好,走吧。」
韋寶一汗,他是接觸過大明宮廷的公主的,西李的女兒朱徽媞是正牌大明公主,與這努爾哈赤的女兒年紀也相仿,可卻絕沒有這麼活潑。說活潑,可能有點褒義,在韋寶看來,這個建奴公主似乎有點『少腦子』,你是一個堂堂的格格好不好?注意點形象啊,一副農家小女孩模樣怎麼可以?蠻族就是蠻族,完全未開化嘛。
在韋寶印象中,這一世接觸的韋家莊的一些平民小女孩,她們私底下也不會這樣鬧騰的,頂多是幾個小女孩湊在一起玩樂的時候才比較放肆,一旦有小男孩在場,就要收斂的多,有成年男子在場,則更加注重禮法,便是七八歲的漢人小女孩也知道害羞,知道守規矩的。
不過,這個蠻族格格倒是讓韋寶體會到了一點久違的親切感,現代的小女孩,尤其是剛上初中的小女生,介於長大和沒長大之間的年紀,有的性格開朗的女孩,就跟眼前這個蠻族格格一樣。
「吃吧吃吧,天氣這麼熱,多吃些西瓜,還有這種蜜瓜,是我從盛京城帶來的,你們嘗一嘗,可甜了,你們想吃什麼酒菜,就自己點,我請客。」聰古倫格格甜甜的笑道。
韋寶和林文彪急忙連聲道謝,兩個人都暗忖,你這哪裏還用的着找人練習漢話,你這整個一個話癆,說的一口東北味的漢話,標準到了不行了,換身衣裳,活脫脫一個遼東大妞。
韋寶拿起西瓜咬了一小口,的確很甜,紅潤潤的瓤子,水脆脆的,好吃。
「怎麼樣?好吃吧?」聰古倫格格笑道:「你吃東西真斯文,跟女孩一樣,對了,我都忘記問你了,你是漢人還是蒙古人啊?你跟他們在一起,是做什麼的?你是賬房先生嗎?」
聰古倫格格似乎對韋寶特別的感興趣。
韋寶得體應對道:「格格好厲害,連我做賬房先生都看出來了,我是漢人。」
「呀,我都猜中了呀。你果然是漢人,果然是做賬房先生的。」聰古倫格格高興道:「剛才我就這麼猜來着,那你讀過書囉?會寫很多漢字吧?」
「讀過一點點而已,粗通文墨。」韋寶謙虛道。他現在扮演的人設便是一個低階賬房而已,低階跟班而已,不能太自誇,不能太跳脫。
「嗯,那也很了不起了,漢字好難學呀,你等會幫我看看我的漢子寫的怎麼樣?我已經會背誦並默寫女戒了。」
《女誡》是東漢班昭寫作的一篇教導班家女性做人道理的私書,包括卑弱、夫婦、敬慎、婦行、專心、曲從和叔妹七章。由於班昭行止莊正,文采飛揚。此文後來被爭相傳抄而風行當時。
韋寶心說努爾哈赤可以啊,光憑這小格格能默寫《女誡》,就說明努爾哈赤是努力在學習漢人文化的。
「格格厲害,小小年紀就能默寫《女誡》,不簡單。」韋寶順口誇讚道。
聰古倫格格聽韋寶誇獎自己,大為高興:「是嗎?不簡單嗎?我聽說漢人女孩子大都是不識字的,你們講究女子無才便是德,是不是?我年紀可不小,我上個月剛滿了12歲哩。」
12歲不小,難道12歲算大姑娘?
不過,也確實能算大姑娘了,這個年代,十歲的女孩嫁人都正常的很,十二歲生孩子的都有了。
不能老是停在現代的印象轉不過彎來。
但是韋寶也知道,實際上這個年代的大戶人家的女子,二十歲之後再嫁人,也是很正常的,不能算老姑娘。到了二十二歲這個界限之後,還沒有嫁人的話,才算大齡剩女來着。
通常大明的達官貴人家的女子,都是在十六歲至十八歲這個期間出嫁,二十歲則稍微有些晚了。
「12歲,很厲害了,我12歲的時候還沒有蒙學呢,大明的女孩子的確沒有多少能進學的。便是男子能進學的也不多,很多人12歲別說默寫《女誡》這麼複雜的書,還在蒙學的階段。」韋寶隨口道。
聰古倫格格聽後大為高興:「那我的夫子果然沒有騙我。不過,我們滿人女孩子也幾乎是不進學的。滿人男子當中,除非家世特別顯赫的,才有可能進學,但家世好的子弟,不讀書的也大有人在,我們滿人尚武,騎射刀劍這些厲害才被人佩服,要在此之外,再能識得幾個字,就更加好了。我哥哥就是文武全才,樣樣精通。」
韋寶聽聰古倫格格將話題扯到了皇太極身上,心中一喜,他是想多聽一聽關於皇太極和努爾哈赤的事情,覺得這個天真爛漫的小格格似乎並不是偽裝的,這小女孩恐怕真的只是天真爛漫的年紀,自己不能用看漢人小姑娘的觀念去看待滿人女子。
不過,韋寶也沒有趁機亂問什麼話,這是做特工的大忌。
雖然韋寶不是什麼專業特工,毫無訓練基礎,完全就是現代看了點諜戰劇罷了,還趕不上林文彪和統計署一幫自學成才,一邊實戰,一邊不停的在摸索,在進步的特工。
他們這些人,在韋寶眼裏,看來是准特工人員了。
「你呢,你有功名嗎?我聽說漢人進學就是為了考功名,為了做官。」聰古倫格格接着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