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的內門弟子生活,段清還沒有感受到,因為他在輪椅上還下不來,不過伺候他的人,不再是偏房裏看到那些伺候病號的雜役,而是女雜役,金蓮。
「丁大哥,以前你幫人家洗過衣服的,以後,就是人家幫你洗衣服了,你放心,你的小褲褲什麼的,人家一定幫你洗的乾乾淨淨的。」
聽着金蓮可以擠出的柔聲柔氣,段清頭疼了,怎麼會是這個為了走向更高位置,而什麼都肯做的女人?
她不是在女弟子那邊做雜役麼,難道,有人知道自己與她相識?但也不過是曾經一起洗過衣服,後來她耍賴讓他幫忙洗過一次衣服而已啊!
難道是,有人知道孫貴與人拼命的結果,是自己從中作梗?
段清面色不動,冷汗卻冒了出來,甚至已經不敢再猜想下去...
「丁大哥,你怎麼了?汗怎麼忽然流下來了?」金蓮連忙擦拭。
「疼...疼...」段清故作虛弱的掩飾過去,暗道自己不能再猜測了,這個金蓮實力不怎麼樣,察言觀色的能力可是非同一般,「我累了,先睡會兒,你出去吧。」
金蓮嬌滴滴的說:「沒關係的,你現在的傷勢還很重,我不能離開,放心,你睡吧,我會照顧你的。」
「出去!」段清的聲音忽然變得很冷。
「你也看不起我?」金蓮的聲音一下變得尖利起來,哪還有半分嬌滴滴的,簡直就像被踩了尾巴的野貓,野性瞬間被激發出來了。
段清看着她,點着頭,用沒有情感波動的聲音說道:「沒錯,我就是看不起你,我害怕在我睡覺時,你對我動手動腳,我害怕得病,亂七八糟的病!」
金蓮眼睛一下子紅了,淚水奪眶而出,轉身就走,邁出兩步之後,卻是停下了,雙手垂在兩側握成了拳頭,肩膀抬的很高,似乎在壓抑着抽泣的聳動。
「怎麼,還不死心?」段清不屑的笑了。聲音似乎是一把尖刀,直刺在金蓮的心頭,她邁動的步伐卻是沒有離開,而是轉頭看向了段清,臉上還掛着淚水,眼珠子發紅。憑心而論,金蓮生的不醜,也不是非常漂亮,卻是極具妖.嬈的那一種,大概是該叫做尤.物的那一類。
但是無論是在垃圾星,還是在這個世界,他對這樣的女人,都是敬而遠之,因為她們沒有底線,沒有原則,一丁點都沒有,既然不是同一類人,為什麼要接近呢?
「我知道很多人都看不起我,我不在乎,我原本以為,你和他們是不一樣的,你的眼神是很乾淨的,但是我沒想到,竟然連你也看不起我,也對,你已經是內門弟子了,而我只是個女侍,就算脫離了雜役,仍舊是伺候人的...」
金蓮的嘴角上揚,泛着冷笑,忽然嚴肅起來:「但是,你以為我想麼!」
「從我出生的那天起,我娘就死了,我爹把我丟給了姥姥一家,他們把我養到七歲歲,在我還沒來得及像別人家的孩子一樣學習引氣決時,他們就把我賣掉了,給人家做童養媳。」
「這是修士的世界,就算我那時候還不懂的太多,可是我知道,同齡人都在幹什麼,尤其是買我的那個家裏,有三四個孩子都在練習引氣決,但是我練不了,因為他們指着我的鼻子,明確的告訴我,我是他們家買來的,我要做的就是等他們的大兒子長大一點時,給他暖床,陪他睡覺,盡可量早一點給他們家生出一個血脈的延續,這就是我的作用!」
「我不甘心,我跑了,回到了姥姥家,求他們不要賣我,但是他們還是把我給賣了,賣給了一個人販子,只是希望把我隨便賣到哪裏都好,只要不能再回去,去吃他們本就不多的糧食。然後我就到了這裏。」
「我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會,但是我不想就這樣活下去,幾十歲後人老珠黃,只能去做老媽子,我要發展,我要強大,我要修煉!」
「我除了我自己以外,什麼都沒有,於是我學會了其他女雜役勾引人的手段,學習她們為了功法怎麼騙人,我騙過人,也被人騙過,甚至被四個男人一起輪過,他們笑,他們折磨我,但是我學到了功法,我學到了生存的方式,我通過我的身體,得到了築基丹,學會了製作符紙,學會了符文,得到了金丹期,得到了旋風掌法,得到了我現在擁有的一切。」
「就在昨天,我通過了功法測試,我打贏了一起報名的所有女雜役,我脫離了雜役,成為了女侍。」
「我知道我髒,但我付出一切,只是因為,我不想再像從前那樣的活下去!」
「或許,將來有一天,會有人提及我的過去,但是,我不會後悔的。」
金蓮的話說的極快,似乎這是他壓抑了許久的話,只是等待一個突破口,噴發出來,而為了掩飾內心活動的段清,一不小心捅了這個馬蜂窩。
他知道這種活法,垃圾星上大部分女人都是這樣活着,但他從來沒想到過,沒時間去想,更沒有心思去想。
現在看來,段清覺得自己也是個不乾淨的人,也很髒!
為了達到目的,他接近人,借錢給人,取得信任,知道別人不知道的內幕,在故作無意當中,說出去,讓他們打架,儘管段清原本的想法,是他們打架受傷或者是處罰,這樣就會給自己騰出空間來,沒想到...但事情就是他引發的,因果就是要承受。
段清心裏也有過不好受,只是一瞬間,因為他活不下去了,想要活下去,就要變強,就要別人死,自己才能活!
仔細一想,段清才終於發現,以前自己堅守的所謂底限,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價值。
與出賣肉體來換取生存本領的女人比較起來,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高尚,沒有半分所謂的優越感!
自己一個毫無底線毫無根基的散修,又如何有看不起別人的權力呢?
哪怕,當時只是因為掩飾內心,哪怕只是想趕走她,但是話已出口,就要負擔後果。
「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那麼,對不起。」段清抱拳施禮,並且是同輩之間的大禮,他不顧傷口的疼痛,彎下了腰,低頭行禮。
「我接受了。」金蓮的語氣很輕鬆,脖子一揚,露出了得意之色。
這會讓人難免產生一種上當的感覺,但是段清知道,大概也只有垃圾星那種惡劣環境飛升上來的他才知道,她在掩飾着內心的哀傷。
沒有人天生是這樣的人,只有設身處地的環境,才會真正造就一個人。
段清想起了一個人,一個愛演戲的丫頭,她在垃圾星上,是被追逐的對象,是被肉食動物們窺視的對象,她要活下去,要堅守自己原則活下去,就要演戲,就要裝作自己羸弱不堪。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是四歲,她坐在一個死去的中年男人身旁,她的刀子仍舊在他身上刺着,口中卻唱着歌:「小白兔,白又白,兩隻耳朵豎起來,割完脖子割腦袋,一動不動真可愛...」
從那時起,段清就暗暗發誓一定要遠離她。
但是現在想起來,在她的心目中,大概就是只有不動的,才是最安全的。
她在垃圾星上,為了生存,幾乎付出了一切努力,仍舊處在為了生存而生存當中。
但是,當她離開垃圾星,到達了這裏,她變成了小仙子,變成了那些個大公子哥們追求的對象。
環境,果然是對人最重要的。
這個時候,房門被打開的聲音響起,段清閉上了雙眼,金蓮站頭,連忙施禮:「原來是長老大人,石長老,您請坐。」
石耀金問了段清的情況,金蓮說他仍舊不怎麼清醒,石耀金點點頭,坐在段清身前,把了脈,直到段清睜眼時,他才慈祥的說道:「大力啊,最近怎麼樣?你也知道我的情況,身邊沒什麼可用的人,如果你想的話,我會跟宗主建議的,我想宗主大人也會考慮我的情況,還有你的傷勢,畢竟你住在仙人峰的話,療傷什麼的,肯定要比這裏方便的多。」
段清虛弱的施禮感謝:「謝謝長老大人還記得我,如果可以,我還是願意回到從前,每天都給您做對您胃口的菜餚。」
「呵呵,你有心了,只要你願意,我一身本領就教給你又如何?好好休息,等我的消息。」石耀金邁步離開了。
金蓮看了看段清,說:「你也挺會演戲的麼。」
段清說:「你以為他真的想教我東西?他只是想在身邊放一塊安心的擋箭牌罷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是可以豁出去的。」
金蓮想了想,沒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演武堂總教習方豹走了進來,開門見山的道:「丁大力,宗主讓我來過問你一下,你想學習什麼。」
望着方豹逼視的眼神,段清不動聲色的說:「無論我學習什麼,我的目的,都是要為宗門衝鋒陷陣,死而後已。」
「我知道了,你休息。」
方豹龍行虎步的離開,過了片刻,響起了金蓮嬌滴滴的笑聲:「原來,不要臉也可以達到這種境界。」
隨即,響起了一個淡淡的聲音:「怎麼,要較量一下麼?」
「不,我仍舊在學習當中,很長見識。」嬌滴滴的聲音笑的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