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早就熱鬧起來,七大姑八大姨的都來了,嗑着瓜子扯閒篇,句句不離王捷那漂亮得不像話的未婚妻。
「要我說啊,娶媳婦就得娶丑點的,丑點的沒人惦記……你看我家那媳婦,丑得十里八村都出名,可是過門才仨月,吧唧,生下倆大胖小子……」吳老二媳婦呸呸吐着瓜子皮,唾沫飛濺的和一群農村老娘們窮白話。
「仨月生倆胖小子,自己心裏沒點B數麼!」王捷的母親韓春鳳冷笑一聲,將熱水盆里的雞翻了個個,繼續拔毛。
王捷的幾個堂兄弟們忙活着搭爐灶,劈木頭,熬高湯,炒料,一輛接一輛的車子停在自家的院子裏,從車上走下來許多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人,每個人臉上都帶着笑容,互相寒暄着進了屋子。
王捷下了車,活動一下坐得僵直的身子,韓春鳳一看兒子回來了,急忙沖他招手。
「你去東屋立櫃頂上拿一卷燒紙,去祖墳燒點……」韓春鳳抖着手上的水,扯過一卷紅紙塞給他,「每個墳頭上壓一張,記住了啊!」
王捷應了一聲,急忙去辦了。
「爺爺奶奶太爺爺太奶奶老祖宗們,我結婚了,來給你們報個信……」王捷跪在墳地里把紙燒了,王遠忙着給墳頭壓紅紙,忽然一道紅光從地下一個圓圓的小洞裏竄出來,閃電似的奪路奔逃。
「是狐狸!」王遠眼尖,也早就聽說墳地里總有狐狸出沒,撿起土塊就要打,王捷急忙攔住,「算了大雪天的,都不容易,放了牠吧!」
王遠悻悻的扔掉土塊,拍拍手,「哥我看你是養動物養出感情了,一隻野狐狸你也下不去手……」
「我這不是救狐狸一命,等着牠五百年後回來報恩麼!」王捷哈哈一笑,站起身拍拍褲子上的土,點着兩個二踢腳放響了,和王遠開車回了家。
幾乎整個村子的人都來坐席了,小孩子們爭爭搶搶,打打鬧鬧,大人們在露天支起的暖棚里喝酒吹牛打撲克,看王捷進來,都取笑他這個新郎官。
「我,我媽說,老……老王家……跑……跑腿子總算娶……娶……娶……」
「咋的了吳老八,還娶不上了?」旁邊人打趣道,吳老八憋得滿臉通紅,使勁一拍桌子,「娶媳婦了!」
「八叔吃好喝好啊!」王捷一笑,轉身進了屋子。
屋子裏人太多,把王捷的父親王川擠到了儲藏室里,偌大的儲藏室地上擺着一個桌子,鋪上一張紅綢子,他正抱着一本發黃古舊的家譜看個沒完。
「媳婦進了門,就是咱王家人,所以這裏得添上一筆……」王川翻到其中一頁,握着筆,深吸一口氣,在王捷的名字旁邊寫上了「配王楚氏」四個字。
「不知道湘靈看到這些場面,會作何感想?」王捷望着記錄一輩輩人姓名的厚厚的家譜,幽幽想到。
「兒子,你可要加把勁,給這名字下邊再給我添幾個……」王川放下毛筆,拍拍兒子的肩膀,「現在知道為啥養兒子了吧,有兒子,才能續上家譜,沒兒子,這家譜就斷啦!」
王捷接過家譜,翻看了幾頁,不由得暗笑老爹的迂腐,生兒子,哪有那麼簡單!
小狗生公母都要猜個概率呢,更何況是人。
晚上的時候,他給湘靈打了個電話,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湘靈唯獨對野地里發現狐狸十分感興趣。
「捷哥那隻狐狸是不是特漂亮,啊是紅色的……是不是狐狸修煉了幾百年就會變成白的……」湘靈嘰嘰喳喳問個沒完,王捷使勁一拍腦門,這是我要過門的妻子嗎?
「你去看寵物們了嗎,牠們現在有沒有鬧?」王捷好算把話題撤回到正軌,湘靈撲哧一笑,「放心吧我都餵過了,那兩個不靠譜的吃完午飯就躲在樓上打遊戲,把可憐的小白白餓得嗷嗷直叫,跑到服裝店敲門來了!」
「暗戀中的男人,果然不靠譜!」王捷不由得擦了把汗,還好有一隻聰明的小白白,不然今晚這群小傢伙們可就慘了。
「來小白白,和王大哥打聲招呼!」湘靈彎下腰抱起小白狗,小白狗對準手機汪汪叫了兩聲,搖搖尾巴抖抖耳朵,顯得十分得意。
「結婚好麻煩啊捷哥,我現在頭髮盤起來了,這一夜都不能睡覺,不然就壓亂了……」湘靈又開心又有些抱怨的說道,王捷一笑,「辛苦湘靈了,對了明天就要換個稱謂,改稱你王夫人啦!」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誰也不肯先掛斷電話,鄒雲鳳看得有些好笑,不就是剛分開一天而已,就這樣黏黏糊糊的分不開,我這個女兒啊,還是沒長大!
「本來我可以嫁出去兩個女兒的……」鄒雲鳳摸摸躺在腳邊的小白狗,幽幽嘆了口氣,湘靈知道她又要抱怨姐姐的婚事了。
「姐姐和姐夫過得也蠻不錯……」湘靈急忙打圓場,鄒雲鳳無奈的搖搖頭,「聽說我要來,麻溜的躲出去了,我是老虎嗎還能吃了他倆咋的……」
樂樂咬着手指,躲在牆角,怯生生的望向自己的外婆。
「媽媽,這一點你就不如我婆婆看得開,捷哥在外好幾年,家裏可是什麼都不管……」湘靈擺弄着頭上的髮簪,慢悠悠的說道,鄒雲鳳一拍扶手,「人家那是娶媳婦,我這是嫁女兒,養了二十幾年的閨女白白的送到人家們上去,成了人家的人,我落得個啥了?我算是看明白了,養閨女就是賠錢貨!我這賠一個還不算,還要再賠一個!」
湘靈眨眨眼,母親為何抱怨,她心裏倒是清清楚楚,自己和姐姐都出嫁了,只剩他們二老,孤孤單單的沒個照應。
「捷哥說了,等到我們倆結婚就把你們二老接過來,當自己的父母伺候着。」湘靈打開一個塑料盒子,從裏面拿出好幾摞鈔票,在桌子上鋪開,「喏,您要的彩禮,捷哥早就準備好了……」
「一個女婿半個兒,他要是有良心,不用他給我養老送終,我來時給我個笑臉,走時給我送個行,摔個瓦盆當回孝子,我也算心滿意足了。」鄒雲鳳嘆一口氣,將錢推回到盒子裏,「你姐姐姐夫日子不好過,你們有閒錢多幫襯一下……」
湘靈點了點頭,沖樂樂招招手,樂樂溜溜的走過來,躲在湘靈的身後,偷眼去看自己的外婆。
「要是你們倆再能給我生十個八個孩子玩,我更心滿意足了!」鄒雲鳳招招手,樂樂小心翼翼的走過去,貼在她的身邊,抬起頭,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
「這孩子,和你小時候多像啊……」她抱起自己的外孫女,眼淚簇簇而下。
湘靈也嘆了口氣,抬頭一看時鐘,已是深夜時分了。
「再過六個小時,我就要徹底告別快樂的單身生活了……」湘靈猛然想起豚胖子,咂摸咂摸嘴,似乎那小胖子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單身狗的生活,也是蠻快樂的嘛!
「咳咳……」鄒雲鳳傷心完畢,看看時鐘,「咦?丫頭,你不是說有好幾個伴娘麼,怎麼一個都沒來?」
「他們,應該馬上就到了。」湘靈應了一聲,摸摸小白狗的腦門,神秘一笑,「小傢伙,等下會有一個老朋友來哦!」
汪汪!
小白狗搖搖尾巴,眨眨寶石般的眼睛,老朋友?會是誰呢?
一輛勞斯萊斯正穿破雪幕,疾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