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兀露說的自然是假話。
此時此刻,她又怎會需要白勝的保護?不說在後面里許跟隨的完顏宗望兄弟,只說她自己一根銀槍在手一匹神馬在騎,就不懼任何敵人來襲。
再者,她又沒有中那「枯血散」之毒,她只是失血較多兼又疲勞過度而已。而且在此之前,她喝過了潘金蓮為她熬製的虎肉湯,身體已經好了許多,雖然外傷未能即刻癒合,但是體內氣血已經不虧了。更何況她是修煉內功的,只要內力保持充盈,又何須白勝的保護?
事實上,不論完顏兀露這個擔心是真是假,都是不存在的。因為就逼着妹妹來「言歸於好」的完顏宗望也猜不到,那伙遼國人根本不會再來襲擊他們了。
與此同時,在燈火未央的開封城內,鴻臚寺轄下的一座專屬驛館裏,一個三十多歲的偉岸男子所說的話語,就好像是說給城外的白勝和完顏兀露聽的:「蕭軍主,若是按你這麼說,咱們不必理會這些即將入京的女真人了?」
男子坐在這間如同殿堂一般寬敞的房屋深處,屋子裏站了一圈黑衣武士。而男子談話的對象是站在他對面的一個絕色女子。
此刻絕色女子回道:「是的,大石將軍。他們都已經中了枯血散之毒,七天之內,必會血枯人亡。」
被稱作大石將軍的男子露出滿意的笑容,說道:「很好!這一次我招你過來,本是為了通知你改變任務目標,沒想到你居然走在了我的前頭!立下如此大功!待我回歸大遼,定會在陛下面前為你邀功請賞!」
燈火下,女子絕美的臉上沒有笑意,「大石將軍言重了,我不過是適逢其會,順手牽羊罷了,既然我聽出了他們的不臣之心,那麼為我大遼剷除敵人便是分內之事,何需邀功請賞?而且我的神弩營並無建樹,反而累得你身邊的衛士都死在了那家客棧里。還請大石將軍給予責罰。」
大石將軍點頭道;「功大於過,說什麼責罰?蕭軍主不驕不躁,着實令我敬佩。」隨即笑容消失,眉宇間有憂色現出,凝重道:「你先把手頭上的事情放一放罷,在本將軍看來,這南朝的山川地形和軍力部署,咱們大遼已經不需要知道了。」
女子聞言神色驟變,顫聲道:「為什麼?大石哥哥,這可是小妹我耗費整整五年的心血搜集整理的……」
「停了吧,必須停!」大石將軍不容置疑地打斷了女子,一揮手屏退了左右肅立的武士,然後才反問道:「小鳳,你可知道如今咱們大遼最大的敵人是誰?」
女子一愣,道:「難道不是大宋麼?難道竟會是女真?」
大石將軍點頭道:「正是女真,小鳳妹子,你可知道咱們遼太祖曾經說過的一句名言麼?」
女子搖頭道:「太祖的名言很多,不知大石哥哥指的是哪一句?」
大石將軍的臉色益發嚴肅,一字一字地說道:「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
女子恍然道:「這句話我是知道的,說的是女真人作戰的彪悍和驍勇,可是當年太祖不是已經將女真族征服了麼?他們還能翻起什麼風浪來?」
大石將軍嘆息道;「他們現在已經不是當年滿萬的可怕了,他們現在已經有了二十萬精兵悍卒!更有了幾員不世猛將!近一年來,他們秘密建立了金國,不再臣服於我大遼,並且與我大遼的精銳之師會戰了三次,唉!每一次都是我大遼潰敗塗地啊!」
「什麼?」女子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了。她這些年皆在大宋的境內遊歷,對北方發生的戰事毫無聽聞。
這一刻,大石將軍的臉色又由嚴肅轉為悲痛,沉聲道:「小鳳啊,如今我們契丹已經到了民族危亡的時刻,女真人已經成為了我們的頭號大敵!而且據可靠消息說,他們還有聯宋滅遼的打算!所以這一次陛下派我耶律大石出使宋國,就是要讓我們穩住宋朝的君臣,萬萬不能使其與金人聯手,不然我大遼腹背受敵,亡國只在旦夕之間了!」
說到這裏,耶律大石的情緒稍稍平緩,語氣裏帶着一絲喜悅說道:「不過這一次幸虧你伏擊了那伙金國人,如果我沒料錯的話,他們應該就是金國派來的使者!所以我才說你是立了大功了!」
聽了耶律大石的這一席話,女子已經恍然,剛剛有些游移的眼神變得堅定而又狂熱,道:「大石將軍,我蕭鳳今後應該怎樣做,是帶着神弩營去前線作戰,還是到金人的後方破壞供給?還請將軍明示!」
耶律大石搖了搖頭,笑道:「又沒有外人在場,你叫我什麼將軍?叫夫君還差不多!」
蕭鳳頓時臉生紅霞,映襯得燭火都有些失色,嬌嗔道:「胡說什麼呢?人家可還沒嫁給你呢!」
耶律大石讓步道:「好好好,你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吧,這樣行不行?不過你必須要清楚,你是我耶律大石的未婚妻子!我怎麼捨得讓我的妻子去浴血沙場?率兵作戰是我耶律大石的責任!你就給我在這宋國的都城立足生根,結交收買宋國的權貴,嚴防宋金兩國建交,等着我滅了金國,就來迎你成親。」
聽到耶律大石提起「成親」二字,蕭鳳羞得低下了頭,輕輕的「嗯」了一聲,隨即又抬頭關切道:「你率兵作戰也得小心,不要總是不管不顧的身先士卒,元帥就要有元帥的風範,不能總是替代小兵,我可不想你有任何閃失,你知道麼?」
耶律大石哈哈大笑,豪氣萬丈地說道:「你放心吧小鳳,能殺我耶律大石的敵人還沒出生呢!」笑了一陣,忽然笑容一斂,說道:「我聽陽衰和陰盛說起,你對那個叫白勝的宋人很是眷顧,這是怎麼回事?」
驟然聽到這話,蕭鳳不禁身軀微微一顫,旋即就恢復了正常,說道:「哦……這人在大宋朝堂頗有人脈,曾經幫過我幾個忙,所以我覺得他有利用的價值。」
耶律大石道:「嗯,交好並且利用大宋的各方人脈本就是你下一步的任務,你能夠提前這樣做,我很欣慰。但是我不能不警告你,你可不要給我移情別戀!」
蕭鳳的臉色頓時變白,雙目中起了潮霧,委屈道:「大石哥哥!你怎麼能這樣想?我是以男裝和他相處的啊!而且時時保持距離,從來不曾有過授受!再者說,他也不知道我是女的!」
耶律大石頓時心軟,拍了拍蕭鳳的肩頭,意示寬慰,說道:「既然你這樣說就沒事了。我只是聽說你不但吩咐手下不許誤傷白勝,還給白勝準備了一份枯血散的解藥,這解藥如此珍稀,你是不是對他有些好的過頭了?」
「我是覺得今後還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嘛!所以才……」蕭鳳已經哭了出來。
雖然得到了耶律大石的諒解,卻好像更加委屈了,不依地躲開了耶律大石的手,背轉過身子,臉色變得更白,咬牙切齒地想道;「這陰盛陽衰怎麼什麼事都往外說,看來不是自己人終究是不行。」
耶律大石急忙安撫,「好了好了,別哭了,我不是都說沒事了麼?你這樣哭紅了眼睛,明天怎麼跟我去見蔡太師?難不成又要施展你的易容絕技?那可不行啊,你必須以真面目去見蔡京,不然今後你如何與他單獨聯絡?」
蕭鳳似是以正事為重,再轉過來時臉色已經恢復了平靜,說道:「大石哥哥,你回國的時候把陰盛陽衰帶在身邊吧,金人如此兇殘,你身邊不能沒有高手保護。」
耶律大石一擺手,笑道:「不用,咱們大遼國的高手何止他們兩人,再者說,我的武功你也不是不知道,如果真有能給我造成威脅的人來犯,陰盛和陽衰能擋得住麼?」
蕭鳳心說也是,不禁心中暗嘆,看來用這個理由支走陰盛陽衰是不可能了。
說話間,有手下在門外求見,耶律大石說了聲「進」,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走了進來,給耶律大石和蕭鳳見過了禮,蕭鳳認得這人是遼國駐宋的使臣之一。這文士說道:「今晚請蔡府的管家翟謙在樊樓吃了頓飯,直吃到子時才散席,所以回來晚了。」
耶律大石不耐煩的揮揮手,問道;「事情談得怎麼樣?」
「呃……翟謙說蔡太師這幾天恐怕不能與將軍會面了。」
耶律大石眉頭一皺,「為什麼?」
「說是蔡太師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