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楷面南背北居中坐在主人的位子上,發現展人龍與白勝對視,不禁好奇,微笑問道:「展館主可是認識白勝?」
他這樣一說,連賓帶主幾乎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白勝,只見白勝站在四代弟子的後排並未入座,御拳館的眾弟子均想:這白勝當真了得,竟然與南俠拳館的館主是舊識。
展人龍與白勝對視之後又在人群里搜尋了一下,沒有看到當初在翠雲居與白勝同夥的其他人,這才稍稍放心,如今他弩傷初愈,還真的不敢像上次那樣狂言以一敵三。
聽見趙楷詢問,便看向趙楷道:「回鄆王殿下,在下跟此人有過一面之緣。卻不知這人也是御拳館的高手。」
趙楷微微驚愕,「白勝是我御拳館第四代弟子,剛剛收入門牆,如何稱得起展館主口中的高手二字?」
展人龍的武功在汴京武林中赫赫有名。傳說五年前曾有一夥江洋大盜來到京城作案,這伙大盜儘是一流高手,而開封府的四大名捕因故未能聚齊,事出緊急,就只好去請當年的天下第一神捕展紅綾。
展紅綾並未應邀出馬,而是派了侄子展人龍協助緝拿。
當時陪同展人龍的是擅長鐵砂掌的鐵手張應龍,張應龍親眼看見展人龍孤身雙筆與那五名身懷絕技的江洋大盜展開激戰,最終展人龍以一敵五險勝敵人。
而張應龍只是帶人給那五個被大盜戴上鐐銬而已,做了一回普通捕快。於是就有人評價,說展人龍的武功十分了得,一個人比四大名捕加起來還要厲害。
趙楷久在御拳館,當然知道京城武林的那些事兒,更知道展人龍的武功之高,所以才會心生疑惑,白勝的身手之弱有目共睹,怎麼能當得起展人龍以「高手」相稱?
就是荀四這樣的四代大弟子都不能說白勝是高手吧?
聽了趙楷的疑問,展人龍也愣了,御拳館的四代弟子是個什麼水準,他作為同行競爭者再清楚不過了,白勝怎麼可能只是四代弟子?而且是剛剛入門的?
難道御拳館的整體實力已經強到這種地步了麼?他立即回想起翠雲居後院發生的那一幕,當時白勝突然出手點中了他的穴道,那速度令他猝不及防,那內力令他無法抵禦!
而若是把白勝換成初學乍練點穴法的普通四代弟子,就算點中了他的穴道,也會被他體內的內力化解。
但是鄆王趙楷何等身份,如何會與他當面撒謊?此事必然另有蹊蹺,於是只好故作恭維道:「貴館有周老前輩坐鎮,弟子當然各個都是高手了。鄆王殿下更是高手之中的高手!」
趙楷連忙擺手道:「展館主你這樣說可就不對了,你這不是損我麼?在你面前我們御拳館現有的弟子誰敢自稱高手?還有,既然大家同屬武林一脈,今日也是按照武林規矩辦事,就不必以爵位相稱了。」
說到此處,又轉向西首一人說道:「不知狄館主意下如何?」
西首坐着一名二十出頭的文士,生得面如滿月,鼻直口方,雙目湛然,丰神俊朗。
這文士本來也在看着人叢後面的白勝,聽見趙楷詢問於他,便轉回頭來笑而答道;「客隨主便,只聽趙師兄安排就好,只不知趙師兄和展師兄所說的白勝可是如今名滿京師的及時雨白勝?」
趙楷一愣,他近年來苦練武功,基本沒怎麼離開過御拳館,因此雖然通過某種渠道得知白勝是蔡京的門生,卻沒聽說過白勝新近得到的這個綽號。
於是反問道:「我只知道他是蔡太師的門生,卻不知他還有這樣一個綽號。」
那狄館主笑道:「那就是他了,果然是文武雙全,人中俊傑,何不請來上座?」
趙楷聞言更加疑惑,剛才展人龍莫名其妙的給了白勝「高手」的評價還沒弄懂,怎麼狄烈也對白勝如此看重?難道都是因為蔡京的關係麼?這似乎不太可能,中原武林的風氣何時變得如此媚上了?
當即婉轉拒絕:「這恐怕不合規矩吧?」
趙楷在御拳館內的地位是與盧俊義、林沖這些二代弟子平輩的。與展人龍、狄烈兩位館主以平輩相待,已經高出南俠拳館和萬勝拳館一頭了,因為他趙楷的師父周侗才是館主。
此時他以二代弟子的身份跟展狄兩人分賓主落座,就是三代大弟子曹正都沒有資格坐到上面來,白勝如何可以?
畢竟今天要解決的是武林糾葛,一切都須按照武林規矩辦事。如果是以文會友,倒是可以請白勝坐上來聊聊。
趙楷與狄烈攀談之際,坐在東首的展人龍正在思索白勝為何能夠逃過他的一筆勾銷,據說白勝精通醫術,難道他竟能治癒一筆勾銷這種暗傷?
當他聽見狄烈對白勝不吝褒獎之時,頓時心生不快,卻又有些好奇,脫口問道:「莫非狄館主也與這白勝交過手麼?」
狄館主搖頭笑道:「展師兄說笑了,在下與白公子素未平生,剛才不是還在問兩位他是不是我知道的白勝麼?怎麼可能交過手?」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趙楷立即聽出了展人龍的話外之音,心說這個「也」字好生奇怪,難道展人龍竟然與白勝切磋過武功?這怎麼可能?
卻聽展人龍道:「既然狄館主沒有與他交過手,又怎能邀他與我等平起平坐?」
這話的意思是說,就算白勝的武功不俗,也不足以與展狄兩人平起平坐。
展人龍在建康時吃了白勝的虧,又被白勝搶了巨闕劍去,當初只道白勝必死無疑,只等死訊傳來再設法索回家傳寶劍,卻沒想到白勝竟然沒死。既然沒死,這仇就還得報。
狄烈卻道:「展館主此言差矣,豈不知英雄不問出身低的道理?武功不好可以練,人品不好卻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邀請白公子上座,是因為我敬重他的人品。」
展人龍道:「不知狄館主認為這白勝的人品有何卓然之處?」
狄館主道;「別的我不知道,只說那高衙內橫行汴京近十年,縱然他不敢惹我們京師四大門派,可是我們不也是漠然置之了麼?放眼京城,有誰能像白勝一樣出手懲戒?僅此一點,就值得我狄某人好生相敬!」
這話說出來,展人龍頓時無語。
論武功,他和狄烈都是高出儕輩許多。但是論家世,他不如狄烈遠甚。
人家狄烈是大宋名將狄青的嫡孫,狄青曾經官至樞密使,而他展人龍的爺爺展昭最多也就是個四品御前帶刀護衛罷了,兩家根本沒法比。
所以說爵位蔭襲下來的狄烈不怕得罪高俅,他展人龍卻不行。但即使狄烈也沒有去懲戒高衙內,白勝卻把這事兒給做了,只從這件事上來說,白勝的確令人刮目。
非但展人龍無語,就是趙楷都覺得臉上有些熱,他專注武學多年,極少理會京城市面上的糾紛,總覺得治安方面的事情有開封府過問,雖然知道高衙內屢屢欺男霸女,卻沒有出面干預。
這幾個賓主之中的首腦互相交談,場下圍坐的御拳館弟子們聽得清清楚楚,白勝聽見這狄館主對自己大加讚賞,心中好感油然而生,便悄悄詢問身邊的荀四:「這狄館主是誰?」
荀四詫異道:「怎麼你連他都不知道,你怎麼混京城的?這是京城四大門派之一的萬勝拳館的館主狄烈啊,我還以為你認識他呢,虧他還這樣誇你。」
接着就把狄烈的身份和背景介紹了一遍,在白勝的追問下,又把京城四大門派介紹了一番。
京城四大門派,其實就是周侗的御拳館,展人龍家的南俠拳館,狄烈家的萬勝拳館,再有就是天波楊府的演武場。
今天除了天波楊府沒有來人之外,其餘兩大門派的掌門都來了,還帶着不少各自派中的精英弟子,卻不知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