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光之月 第八章 潛伏者

    「唰」，眼前隱約朦朧的透明光幕終於消失，這是神力形成的調節屏障，光幕消失，意味着在這一刻，帕瓦帝加人終於踏上了另一個世界的土地，第一次接觸另一個世界的一切。

    光幕消失的瞬間，每個逐影者的心都狠狠揪了一下，渾身的肌肉緊緊繃着，是死是活就在這一刻了，而大家什麼也做不到，只能等待命運的審判。不是大家不信任神靈的能力，如果真不信任，也就不會來了，但面對生與死的抉擇，再怎麼相信神靈的力量，也會像他們一樣提心弔膽的，這是人之常情。

    還好，光幕徹底消失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還存在，沒有誰突然消失，這是真的安全偷渡了吧，過程的順利讓大家有點難以置信，莫瑞婭甚至在修爾身上戳了戳，試圖確定眼前的人是不是幻影。

    戳戳，再戳戳，越戳越向下，然後就被薩芙轟到了一旁，女劍士像個護巢的母鳥一樣把修爾護在身後，警惕的看着這隻惡劣的鹿，唯恐她繼續下去戳到不該戳的地方。

    「看來是沒什麼問題了。」修爾也不自信的戳了戳，似乎戳到了什麼奇怪的位置，引得可憐的薩芙捂着身後臉色漲紅，恩，這只是意外而已，真的，修爾一本正經的肯定了一遍，這才拍拍手說道，「進入狀態，任務正式開始。」

    話一出口，隊伍里的氣氛瞬時一變，就連莫瑞婭都正經起來，其他人上前幾步，聚到修爾身邊。

    「先靠邊，別擋路。」

    七個人站在路中間是挺礙事的，現在可沒有神力屏障的保護，大家不再對這些人視若無睹了，不少人已經對他們投來了奇怪的眼神。可憐的逐影者們可從沒有過置身於異界人群里的經驗，難免會出現各種問題，好在大家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手，心理素質也足夠好，就算被人疑惑的大量，大家還是若無其事的走到了角落裏。

    還好，這座城市裏的人類似乎比較冷漠，不會在意其他人的遭遇，就像剛才被拖走暴打的可憐人，從頭到尾也沒人理會過，因此，很快逐影者們就脫離了人群的視線，躲進了角落的陰影里。

    「嘿，老兄，附近哪裏有賣酒的。」躲進角落之前，修爾突然拉住旁邊一個路人，「我可不想為了幾瓶酒跑出幾公里去。」

    路人倒退一步，手按在後腰上警惕的打量着修爾，看他笑的和善，確定他沒什麼惡意，這才指了指一棟建築：「那裏就有，記得帶上身份卡，哦，你們幾個用不着出示身份卡，別讓他去買就可以了。」

    這個『他』指的當然是馬卡杰倫，修爾趕在半身人抗議之前打斷了他，搶先一步說道：「謝啦，老兄，你真是個好人，以後有機會請你喝酒。」

    許下雙方都知道不可能發生的諾言，七人在角落的陰影中聚在一起，修爾臉色一肅，再沒有嬉笑，一本正經的說道：「已經確認了幾個重點。」

    「第一，大家說話注意點，不該說的話不要說。神力的作用下，雙方語言通用，咱們說了什麼他們都聽得懂，不想被發現咱們是異類，就管好自己的嘴，尤其是你，莫巴克。」

    「知道了，隊長。」矮人用力拍打胸口，保證道，「放心，只要周圍有人，我絕不會提咱們來自……」

    「我說過，管好自己的嘴。」修爾下意識的看了看周圍，「當初在薇的地盤，任何位置說話，她可是都能聽到的，哦，對了，你沒見到過薇，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任何時候，都不要說不該說的，除非我另有指示。」

    「明白。」修爾認真起來，莫巴克可不敢再胡說八道，老老實實的接受命令。

    「第二，奧索爾大人的力量的確有效，我指的是融入了力量。」修爾指了指大家，「咱們已經融入了。」

    是的，融入的力量，大家已經和這個世界融為了一體。

    現在逐影者們身上的穿着，都是各自的作戰裝備，和這個世界本土風格截然不同，至少大街上沒見過有穿着重甲拿着斧盾招搖過市的傢伙，也沒有誰捧着一顆骷髏頭渾身黑氣繚繞。

    但是，周圍的本土人士卻一點都沒覺得驚訝，好像他們的穿着打扮再正常不過了，這完全是融入世界的結果。

    在信使之力的協調下，大家自然而然的被世界所接受，所有人身上特殊的地方，在觀測者意識里都會找到各種解釋的理由，最終認定為正常現象。這並非改變異世界的規則，也並非強行扭轉異界人的認知，只是把逐影者們自身投射出去的概念稍加改變而已，當然，即便如此，恐怕也只有信使才能做到了。

    「莫瑞婭，鹿形態，然後在外面轉一圈。」修爾猶豫了幾秒，還是下達了這個命令，「喂，你又來，衣服衣服，去牆後面變去。」

    雖然之前已經確認過會被異界人接受，但為了保險起見，山精靈米婭用法師帽遮住了耳朵，林精也變成了精靈形態，避免過於引人注目，至於其他人還好，矮人可以用個子矮體型胖解釋，腳下長着厚厚絨毛的半身人，也可以說是小孩子得了多毛症，而且外貌比較成熟，都不會太過違和。

    但是隱藏種族會多有不便，短時間還好，時間長了多有不便，如果可能的話，還是確認一下比較好，如果連這種程度的異常都能協調，那之後不僅可以放心的展露真容，而且戰鬥時也不用再遮遮掩掩的，當然，前提是如果有戰鬥的話。

    於是，一隻過於活潑的鹿就從牆角沖了出去，半人半鹿的林精在街上蹦蹦跳跳的，甚至幾次差點撞到人。路人的反應倒是非常正常，除了投以憐憫和疏離的目光之外，都遠遠地躲着她。恩，想想也對，在大街上看到一個瘋瘋癲癲的傢伙笑嘻嘻的連蹦帶跳，最正常的反應就是把她當成瘋子了，由此可見，神力的融入性也不是絕對有效，至少對精神疾病不起作用。

    「唉。」修爾脫力的捂着臉，把那隻做任何事都能玩的很開心的叢林動物招了回來，「米婭，帽子可以摘了，戰鬥限制基本解除，不過儘量不要用過大範圍的攻擊，我怕……好吧，這條限制也解除。」

    因為修爾已經看到了，在商業區林立的顯示屏幕上剛好出現一個片段，一個人肩扛着圓筒樣的熱武器向前射擊，隨即，一枚彈頭拖着長長的尾焰飛射而出，在空中留下硝煙的軌跡，命中目標後爆開，波及了周圍數十甚至上百米半徑的區域。

    「但是，儘量避免在市區內使用大範圍攻擊，特別是你，米婭，注意控制。」修爾搖搖頭，感嘆熱武器也能有如此威力，不過想想當初在蟲子的世界裏，薇那枚小型核彈的威力，倒也沒什麼不能接受的了，「另外，尤其注意一點，非必要情況，嚴格禁止對智慧生物進行致命攻擊。」

    理所當然，這不是擔心會誘發世界的排斥反應，世界意志還沒那麼閒，會因為一個生物的死亡發生排斥反應，問題是作為外來人，逐影者們並不了解本土世界的法律體系，更不了解本土生物的生活習慣，如果是個法律鬆弛的世界還好，萬一法律很嚴格，或者本土人士對傷害他人生命的行為很看重，那殺人不僅解決不了問題，還會給自己帶來很大的麻煩。

    「還有，儘量不要和其他生物有過深的接觸。」

    看着不遠處人來人往的街道，修爾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從決定執行這次任務時起，他就一直很擔心，過來以後會看到一個滿目瘡痍的世界。還好，他擔心的事沒有發生，這個世界還是很正常的，至少沒有發生什麼滅絕性的災難，人們雖然需要強力的武器保護自己，但至少還能在城市裏安全的生活下去，這就說明，扭曲虛空裏，還有着正常世界存在的，那麼故鄉的世界就還有希望，但願那裏一切都還正常吧，這樣自己至少不會有什麼牽掛了。

    「記住，咱們只是外……咱們和他們不一樣，不要投入任何感情，否則……」

    「頭兒，我們都明白。」半身人盯着外面的人群，「雖然沒經歷過類似的事件，但大家的冒險經驗可不是假的，都懂得該怎麼調整心態。」

    「呵，那就好，那麼咱們……」

    「誒，等等，修爾。」林精突然攥住修爾的胳膊，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你剛才說嚴格禁止致命攻擊，包括它們嗎？」

    順着林精的視線看過去，在建築之間的陰影里，潛伏着一群三十多厘米直徑的小東西，可以看到的就有幾十隻，而視線之外還不知道藏着多少。

    這些蜘蛛造型的小東西明顯是金屬造物，很像帕瓦帝加的傀儡，在經歷過蟲子的世界之後，在熱武器世界看到類似的傀儡並不算什麼新鮮事了。但是，這些小型傀儡不同，它們的金屬表面明顯還留存着尚未乾涸的血跡，潛伏的行為也充分表明，它們的目的，也許與和平和安全毫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