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夜雕琢了蒼茫大雪地,濁溪河還在湍湍流淌。
一條漆黑的大船載着七個綠衣人沿着上游巡來,漸行漸緩。
站在船頭的黎工知是黎山宗的大師兄兼少宗主,眼見愚山巍峨峻峭,不由感慨萬千。
「老頭子總是罵我遊手好閒胡作非為,他哪裏知道我也胸有大志,氣吞萬里。如此愚山,必然藏着莫大機緣,真是天佑我黎山,哈哈,停船!」
一行七人跳上了岸,前方只是一個小村落,黎工知更加興奮,連腰間佩劍都閃閃發光。
「屋舍儼然,雞犬相聞,福地也!全都是我的,哈哈哈,我的!」
旁邊一人連忙道:「大師兄年僅十八,正是豆蔻年華,一旦奪得造化,必定飛黃騰達,嘿嘿,到那時,還望大師兄施捨一二啊。」
黎工知虎步奔騰:「你們這幫嘍囉,哼,待本師兄踏入舍法境,賞你們一輩子的好處。走,去尋造化。」
毛小子作為李家村公認最勤快的人,起來最早,正在村口練拳。
他的拳並沒什麼章法,也打的虎虎生威,正盡興時,七個綠衣人走了過來,他不得不停下。
「你們是什麼人?來我李家村幹啥?」他大聲喝問。
一個少年上前:「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我們乃是黎山宗的弟子,也是你們這群凡夫俗子眼中的神人,見到神人,還不快快跪下迎接?」
毛小子更是挺直腰杆:「你們是神人?哼,你們能踏水行走麼?」
「敢質疑我們麼?」那少年抽出長劍,一部跨過去,抬手間又退回原位。
毛小子還未反應過來,便覺得胸口疼痛,雙腿一軟跪了下去:「神人饒命,饒命!」
黎工知這才走了過來:「我且問你,你們村子最近可曾有怪事?或者有什麼人來?」
怪事?
八月下大雪,這他馬還不夠怪麼?
他還是想了想,木竹屋猛然浮現出來,急忙道:「回神人,我們這裏八月飛雪,肯定是有冤情了,而在村東頭兒,也剛好來了一個怪人、災星。」
「嗯?是怎樣的人?」
「反正就是特別的怪,他能腳踏波浪不落水,我們村主說他也是個神人,我看是個十足的災星,懇請神人幫我們驅災。」
「哈哈哈,你這個匹夫,也好,帶我去看看吧。」
毛小子起身帶路,來到木竹屋前剛好撞見一身白衣的莊禮在練字。
一根竹條在雪地上奔行,濺起雪花洋洋灑灑,一副上等好字渾然天成。
「好!」黎工知走到旁邊,認真端詳:「看似婉約,實則剛勁淋漓,豪放不羈,兄弟如何稱呼?」
莊禮收回竹條,道:「應該有人告訴你了。」
黎工知又看向毛小子。
「莊禮,他叫莊禮。」
黎工知轉身,對莊禮拜禮:「莊兄,黎工知有禮了。」
莊禮搖頭:「不必多禮,不知黎兄前來有什麼事?」
「聽聞莊兄可以腳踏水波而不落,特來請教。」
「如何請教?打架嗎?」
「不敢不敢,莊兄必然是腳力過人,不如我們比試一下腳力如何?」
「如何比試?」
黎工知四處看了看,指着木竹屋後方的山峰道:「不知此峰如何稱呼?」
「沒有稱呼的。」莊禮道:「此峰不過是愚山中隨意可以見的小峰而已,我來此一年多,自己給起了個名字,叫愚人峰。」
「好,如此我們便比試一番,看誰能先登峰頂,如何?」
莊禮點頭:「可以,來些賭注吧,賭什麼呢?」
還不等黎工知開口,莊禮又說:「我一時間也想不到賭什麼,就等我們都登臨峰頂,再來決定如何?」
「莊兄豁達,哈哈,就這麼定了,我手下這幾個嘍囉腳程慢,讓他們先為我們探路,半個時辰後我們再比試。」
黎工知轉身吩咐六個師弟,最後在一人耳畔小聲說了幾句,六人便朝着愚人峰飛奔而去。
莊禮則是看向毛小子,道:「你們李家村在此生存千年,知不知道山上有哪些恐怖的野獸?」
毛小子面色鐵青不敢說話,尋常他們出去打獵也只敢上到半山腰,那裏的野獸已經很厲害了。
至於山頂,老一輩傳說有一隻大妖怪,身長數丈,一張嘴能吃十個人。
黎工知也有些好奇,毛小子不說,他也不問,反而看向莊禮,問道:「莊兄,這愚山氣象萬千,必然有着無數機緣,你來此一年多,可有什麼收穫?」
莊禮想了想:「寶物嘛?倒是沒有的,我來這裏,也只是為了修心養性,並不是尋寶。」
「不過,有一次我上山,偶然瞥見一隻大妖怪,約有六丈高,周身六隻大爪子,還好我跑的快,要不然……」
黎工知大驚,毛小子更是嚇的跪地叩頭:「神人饒命,我也不知道山上有妖怪,我,我……」
黎工知又笑了出來:「無妨,作為黎山宗子弟,區區妖物不在話下。」
說着,他的面色又黯淡了幾分,如果那六個嘍囉不小心,很容易被妖物中傷,甚至是喪命。
半個時辰一晃,黎工知循着六個手下走過的路飛速上山。
莊禮仰望愚人山,一聲嘆息:「讓村主帶着你們離開吧,真會死人的。」
毛小子應了一聲,頭也不回的逃了。
大雪封山,莊禮慢悠悠的走着,留下一行淺淺的腳印。
很快又開始下雪了,林木間隙落下的雪花沾在白衣上,白里透白,互相融合。一頭黑髮並着些許雪花,黑白相間,怡然風情。
為什麼要下雪呢?
下雪的時候,讓人很想殺人。
峰頂很平坦,像鏡子似的,一片冰面貼着斑駁雪花,雪花上有血花。
冰面上躺着五個綠衣人,眉心帶血。
「不要,不要殺我啊!」第六個綠衣人神色慌張,長劍已經丟在地上,瑟瑟發抖。
「為什麼呢?」女子問。
「我們是黎山宗的弟子,黎山宗乃是俞州第三大的宗派,我們師尊很快就要踏入舍法境了。我……我大師兄一代人傑,年僅十八,正值豆蔻年華……」
「我就是舍法境啊!」女子搖了搖頭,纖纖玉指隔空一彈,那綠衣人身體緊繃,倒地不起,和其他五人死狀一樣。
她對着手指輕輕吹起,喃喃着說:「豆蔻年華,明明形容人家更貼切,真是浪費。」
一隻黑色的大爪子慢吞吞從冰鏡一樣峰頂下方探出,數豆子似的將綠衣人向下撥,先後撥下去五個人。
大爪子繼續撥,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人,接着一隻黑色的蜘蛛大腦袋從下面緩緩伸出,比女子還要高,腦袋前方帶着亮晶的眼睛轉啊轉,大爪子按着最後一個人,輕輕撥動,身子也跟着沉下。
峰頂又開始寂靜了,不時有咔嚓咔嚓聲傳來。
「哎呀,真冷!」
女子揪掉後面絨白的尾巴,小跑進了懸崖而建的小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