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是一個證偽的體系,在茫然未知的世界中,由種種現象總結出一條具有經驗式的結論,這便是科學。。
科學不能有錯,一旦證明錯誤的,就不是科學。
但凡是可以被稱得上是科學的東西,包括一切理論、定理、公式,它們的存在必須服從一條最根本的鐵律,那便是不能有不符合它描述的客觀現實存在!一旦現實中有一個現象違背了它所定義的描述,那麼「科學」就被證偽了,結果自然得出它是錯誤的。
比如說,有一個科學的結論是「全世界的羊都是白色的」,那麼在無窮無盡的羊中,就算有再多的羊是白色的,也不能說它是正確的,而只要發現有一隻羊是黑色的,那麼這個結論就是錯誤的。
以上發現羊是白羊還是黑羊的過程,就是人類的「經驗」。經驗不能證明科學的正確性——因為你有可能一輩子看到的羊都是白色的。但它可以否定「科學」——只要發現一隻黑羊,就可以將不正確的「科學」從科學的行列中剔除掉,這就是證偽的過程。所以「經驗」是對科學理論進行證偽的工具!
而非科學是相對於科學而言的,乍一看,非科學的字面意義是不科學、是錯誤的結論,實際上這個理解並不正確。非科學的本質不在於它正確與否,而在於它的不可證偽性,能夠用反例舉證,甚至毀滅其自身存在的,是科學。根本無法用反例宣佈其錯誤的,則是非科學。
比如數學、邏輯學、心理學、占星學。這些實際上都屬於非科學的範疇,其中數學和邏輯學是特殊的存在。它們之所以被劃入非科學範疇,是因為數學和邏輯學根本不必用「經驗」去驗證它們。而且它們是抽象的事物,並非客觀存在,也便無法用現實中觀察到的現象去證明它們的錯誤性。
但數學和邏輯學毫無疑問又是正確無誤的,因為兩者存在的本身就是一個高度自洽的東西,所謂高度自洽,就是說它們在自我推定的過程中,不會出現一絲一毫矛盾,不出現矛盾。便是正確的。可以說數學和邏輯學,是建立在正確領域中的非科學的事物。
……
半山腰濕氣很重,雖然有暖陽照射,但從一株株筆直聳立卻顯悠曠的樹幹中間,不時吹過來一股股刺骨冷風,似狼嚎,又似馬嘶,恍若風雪中夾雜的冰粒,方向變化無定。吹打在臉上,教人透不過氣來。
等待的情緒是焦急的,尤其面對命運即將給予的答案時,這種感覺尤為凸顯。隨着時間一點一點逼近穿越的時間點。蘇源已經看不進小說,她將手機收了起來,起身在樹林間走動。
她知道。如果待會兒這個世界確實沒有出現另一個乘坐時光機到來的自己,那麼她便有工夫先喘口氣了。雖然她也非常警惕的認識到。沒有另一個自己到來,未必能百分之百證明她和夏琳扉設想的關於世界線繼承與跳動的理論是正確無誤的。但起碼有越來越多的現象符合理論的描述,在概率上的層面上便提升了理論的正確性。
如果說沒有經歷過這個時間點之前,蘇源的理論有着五成的正確性的話,那麼只要通過這次考核,怎麼說也可以提高到六成吧!
反之,如果即將到來的時間點出現了另一個自己,那麼一擊必敗,毫無半點妥協的餘地,只要出現一個特例,她的理論便徹底瓦解了。簡單的修補都無濟於事,必須重新構築理論的骨架。
所以此時蘇源是異常緊張的,她手裏緊緊攥着手機,指頭因為用力而顯露着一抹青色,凍得有些發白的臉蛋更顯得局促不安。
就這樣,過去了十分鐘,二十分鐘,三十分鐘……
很快,一個鐘頭過去了。
抬起頭,透過頭頂那一片由巨大樹冠組成的綠色屏障,穿過密密麻麻的葉片,蘇源看到了已經爬到正當空的太陽。此時已過晌午,暖暖的陽光照射下來,斑駁的光斑灑在鋪蓋着稀稀拉拉白雪的地面上,暖暖的滋味正在不斷擴散……
又過了很長時間,夏琳扉看了看手機屏幕,乏味地打了一個哈欠,「蘇源,已經十二點多了……」
「嗯。」蘇源眼神如電,看着原本應該是時光機降落的位置,此刻幾棵樹苗依舊扛着積雪頑強挺立,周圍的灌木叢也是同樣盎然存活,並沒有出現被巨物砸扁的一幕。
「你那天穿越的時間應該是早上吧,到現在這個點還沒有出現,看樣子是不會出現了。」
蘇源點了點頭,踏着腳下的地表發出一聲聲咯吱的聲音,她舒了口氣,開心道:「我也覺得應該不會來了!那不是很好麼,至少證明咱們關於世界線的理論到目前為止是正確的!」
夏琳扉拍了拍衣服站起來,笑道:「這麼看來咱們現在這條世界線是一條獨立而全新的世界線了,它是前面你我經歷過的所有世界線的繼承,同時又不是依樣畫葫蘆,而是在它們上面有所突破,a=1.0啊,意味着全新的未來。」
蘇源報以同樣燦爛的微笑,悠然地看了看遠處,嘆道:「是啊,終於可以有一個看起來可以期待一下的未來了。」
兩個人彼此一笑,繼而轉過身,慢慢朝着車子停放的公路而去,準備下山。上山時,若說兩人沒有心理負擔是不可能的,但此刻下山,車內的氣氛明顯活躍了不少。
對於穿越者而言,知道世界線的數值是異常重要的,雖然按照單條世界線內歷史固定不變的原則,即使你不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的世界線數值是多少,歷史也會忠實的照着安排好的既定軌跡發展。換一句話說,即使蘇源不知道現在的世界線數值為a=1.000106。她會做什麼、這個世界將會發生什麼,這些都是確定的。
但難道歷史固定。世界線的數值就沒有任何意義了嗎?當然不是!
對於穿越者而言,知道自己所做事情是否具有正面的意義同樣非常重要。即使歷史不變又怎樣,至少她可以心無旁騖、滿懷期待地為了自己的理想未來而努力。換一個角度,假如她知道的世界線數值為a=0.8,那麼在明知道未來仍然會走向破碎的情況下,她還能充滿激情的面對嗎?
明知是徒勞的,又有誰會熱情高漲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也許正是由於她知道了a=0.8,因此失去了改變未來的信心,繼而採取消極怠慢的應對態度。結果反倒使得歷史如實的照着a=0.8的方向發展了。如此,究竟是消極怠慢導致了悲劇未來的發生,還是因為事先知道了悲劇未來,因而消極怠慢,最終補全了悲劇的未來,這兩者誰是因、誰是果,又有誰說得清?
做與不做,是一個問題。如果未來註定是悲劇的,可能做了仍然會有悲劇的未來。那麼何必還要做呢,那麼不做,可也許正是因為不做,所以才導致悲劇的未來呢?
這是一個扯淡的邏輯問題。面對負面的未來時,無論選擇怎麼做,選擇的舉動都是導致負面未來的原因。也就是說。當未來是負面的時,這個問題基本上無解了。而未來若是正面的。無論做什麼,它都會朝着正面的方向發展。哪怕一天到晚窩在家裏睡覺。什麼都不干,未來也是光明的。
當然,這僅僅是基於邏輯的層面,此種情景若是之於經歷過苦難的蘇源,在知道未來是正面的情況下,她豈會真的窩在家裏睡覺?她不僅不會坐以待斃,反而會爆發出更大的精力參與到對未來的塑造中。
因為她知道,自己是僅有的穿越者,做了,那么正面的未來是誕生在自己手中的!她情願相信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因為至少她付出了。
……
依舊是蘇源開車,她掉了個頭,輕踩着剎車讓車子緩緩順着下坡駛去。音響中傳來悠揚的歌聲:
只有到了無法挽回之時
才會明白這個世界被太多的荒謬充斥
不要看,不要來,不需知道,不准靠近
絕對不允許你們再往這邊而行
不要聽,不要停,不需理解,不准探尋
在別的地方才會存在着值得獲取的東西
只有改變了之後才會幡然醒悟
回頭已經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被重重夜幕所遮蔽
非常識的那一側一定不能去窺視
現實中的世界
現在你所生活的地方的景致,只去觀察這些吧
之後就請,安靜地、一無所知地、單純地將黑夜所畏懼
……
「蘇源,這首歌有些不應景啊……」坐在副駕駛的位子,夏琳扉眉頭微蹙地對蘇源道。
這首歌的名字叫《絕對的一方通行》,意為單行道,不可掉頭,講述人生沒有悔過的機會,邁出了腳步,就必須承擔相應的後果。歌聲很幽怨,充斥着對現實的哭喊,結合故事的背景——縱然成為了強者,依舊無力反抗命運的安排。倒是將情感展現得淋漓盡致。
夏琳扉從中聽出了強烈的無可奈何之味。
蘇源笑了笑,道:「這首歌蠻好聽的吧,講述的是一名現代少女因為好奇誤入神秘地帶最終被拖入深淵的故事,實際上那道深淵逆轉了時光,將她帶到了神秘地帶尚未出現的過去。後來她成了強者,以賢者的頭銜建立的這個神秘地帶,等時光發展到某一個時刻,她將誤入神秘地帶的『自己』拖入到了深淵當中,補全了歷史……代價則是永遠守護這個神秘地帶。」
「因果定數。」夏琳扉點了點頭,忽然一嘆:「也許命運就是一條單行道!」
「是啊,時間軸在某一個區間出現了一個凸環,但度過了這個凸環,它仍將是筆直向前的。所以說,前途還是光明的。」
夏琳扉道:「從某種意義上,這次我們已經具備了改變『歷史』的希望,也正因為如此,這首歌對我們來說太悲傷了。」
「嘿嘿。」蘇源抿嘴輕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