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競老爺子說着一雙眼睛便深深地看向了繆如茵。
繆如茵自然是明白歐陽老爺子的意思,她的一隻纖纖玉指輕輕地自那疊資料上拂過,看到了最上面的幾個名字:
「賀征,男,三十二歲,雙腿殘疾,現在家住河北省王各莊。」
「萬春生,男,三十八歲,一隻眼球摘除,現家住吉林省吉林市李家村。」
「丁小旺,男,二十九歲,右臂截肢,現住內蒙古呼倫貝爾市場大柳樹鎮。」
……
可以說這些人個個身體都不是完整的,而這一刻繆如茵的心裏更是百感交集,有些說不清楚的感情在心底里激盪着,不用老爺子說她也能想像得到,這些人為何會身有殘疾,而且再看看他們現在的居住地……
幾乎都是在農村。
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抬起手指看向歐陽競老爺子:「老爺子這些人我可以安排,只是我們也是可以直接通知他們,到時候也會有人在機場或者火車站接他們的啊。」
歐陽競老爺子嘆了一口氣,臉上卻是多了幾許的憂愁與哀傷。
這個時候李叔卻是在一邊替歐陽競老爺子開口了:「丫頭,他們都是無名英雄,地方政府根本不知道他們所立的功勳,而且之前老爺子也派人接觸過他們,可是,可是他們卻說不能給老爺子,不能給國家和政府添麻煩。」
話其實並沒有說完,可是李叔的眼圈卻已經紅了,聲音也帶着幾分的難得的哽咽。
繆如茵沒有再繼續問下去,她只是鄭重地點了點頭:「好的,老爺子既然將這事交給我了,那麼老爺子便放心吧。」說話之間少女揚了揚手裏的那厚厚一疊資料,然後很是認真地道:「我不會讓老爺子失望的,這些人既然是英雄,那麼我繆如茵便不會讓這些英雄為國家流了血之後再流淚,他們日後的生活便交給我了。」
歐陽競點了點頭,老人伸出了一雙大手緊緊地和繆如茵的小手握到了一起,老人的手掌很大,很厚實也很溫暖,而且他的掌心還有着幾處老繭,老人緊緊地握着少女的小手用力地握了幾下:「如茵丫頭我老頭子謝謝你了,我替我們幾個老傢伙謝謝你了,我替國家謝謝你了,國家一直以來都很在意這些軍人與軍屬的安置情況,可是我們國家的現狀你也是知道的,國家也有國家的難處,而既然你有這個心,國家便感謝你,你放心國家會站在你的身後成為你最堅實的後盾,如果有人敢不開眼地找你麻煩,那麼不要說別人了,我們這幾個老頭子也不同意的。」
繆如茵勾了勾嘴角,好吧,這下子她倒是抱上了大粗腿了,有了這幾位國寶級大人物的撐腰,她也不相信會有人不開眼地過來招惹自己了,這倒是也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了吧,雖然她一向自詡不是好人,可是說實話從她打算只聘用退伍軍人還有軍屬的時候,只是因為敬佩軍人的鐵血,也像是她之前和老爺子所說的那番話一般,軍人已經為了國家流了血了,那麼便不應該再讓他們流淚。
老爺子的目光滿是欣慰,不過卻又交待了幾句:「這些人的脾氣都很擰,到時候就算是你親自去請只怕也會受氣的,只是還希望你到時候看在我老頭子的面子上不要和他們置氣。」
少女揚眉:「老爺子小看我了不是。」
而歐陽競叫繆如茵過來也就是這兩件事,現在既然都談妥了,又看看也差不多到了午飯的時間,於是一老一少便一起用了飯,兩個人倒是很談得來呢。
下午三點左右的時候,繆如茵看了看時間便向歐陽競提出告辭,老人親自執着她的手將她送到了門外,看着少女一襲紅裙遠去的背影,歐陽競久久不語。
李叔看着少女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了視線中,可是老爺子居然還不動不言不語,於是忙輕聲喚道:「老爺子,那丫頭已經走遠了。」
「小李啊,這個女孩子不輕狂不驕燥,而且最關鍵的一點是這個孩子心正啊,她是一個好孩子。」歐陽競沉聲道。
李叔的心頭一震,他跟在歐陽老爺子身邊這麼多年了,對於這位老爺子的脾氣自然也是很有幾分了解的,所以他很清楚這位老爺子可是不會輕易誇人的,甚至就算是老爺子最疼愛的孫子歐陽傲陽他也很少誇獎,就算是誇獎的時候也不過只是說上一個好罷了,而今天他卻給了那個叫做繆如茵的丫頭如此之高的評價。
而這兒自然也不是因為繆如茵答應會給他們幾個老爺子製作藥丸,只是為了這個少女對軍人的那番赤誠之心。
「既然他們已經為了國家流了血,那麼便不能再讓英雄流淚。說得好,說得好,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居然可以說得出這樣一番話,難得,難得,實在是難得。」老爺子的臉上露出了笑意,隨後又回頭叮囑李叔道:「讓人關注着這孩子,如果有人敢打這個孩子的主意,隨時告訴我,這麼一個好孩子,肯為軍人做些實事兒的人,我老頭子可不能讓她吃虧。」
李叔聽到這話也是笑了,他忙應聲道:「是,老爺子便放心好了,只是我看這丫頭不但功夫好,腦子也很好使呢,而且更不是一個會吃虧的主兒,那些敢打她主意的人,到時候吃虧的還指不定是誰呢。」
「哈哈哈哈……」歐陽競老爺子聽到了這話,不由得爆發出一陣大笑聲。
而繆如茵自然是不知道自己離開後歐陽老爺子和李叔兩個人之間的那一番對話了,她只是回到了自己的那個剛建好還沒有什麼人居住的莊園裏,將自己隨身的一些東西收拾了一下,便直接一背雙肩背便離開了。
再說歐陽傲陽自己在醫院裏彆扭着,手裏的手機都快被他握出水來了,不過終於這貨還是敗下陣來,放下了自己的傲驕,拿起手機拔通了繆如茵的電話。
不過這一次電話一打便通了,而且不過才響到第三聲便已經被接了起來,那邊也立馬響起了少女的聲音:「歐陽傲陽你有事兒嗎?」
這邊歐陽傲陽的那一張臉立馬便黑了下來,這個讓人恨得牙根直痒痒的丫頭,來醫院也不知道過來看自己,她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是傷員,是傷員啊,結果自己主動打電話過去找不到人不說,現在終於打通電話了,還一副不耐煩的口氣。
握拳,握拳,握拳,一連三次,歐陽傲陽才將自己心頭的抹抬頭的怒火重新給壓了下去,他一個大男人和一個女孩子一般見識這也不符合他大男人的風度,於是他便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無比正常:「你現在在哪呢?」
「哦,我在火車站呢,現在正在檢票,你有事兒就快點說事兒,如果沒事兒就先掛了……」繆如茵的聲音傳來了,同時傳來的還有火車站候車大廳里的喧譁聲。
「你要走?」歐陽傲陽騰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這個丫頭這是什麼意思,如果自己不打這個電話,她便打算自己一個人悄悄地就走了不成?
繆如茵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喂,我先不和你說了……」
「等等,你怎麼要走了?」歐陽傲陽立馬急急地問道,話說他還沒有出院呢。
「喂,我說大侄孫子,我可是要上學的,你小姑奶奶我,現在還是學生啊學生,而且還是一個高三的學生好不好!你要知道學生是應該要以學習為主的好不好!」繆如茵只覺得自己其實真的可以算得上是一個差生了吧,畢竟都已經明明上了高三了,卻還是一請假就是這麼久,她也算得上是個人才了吧。
而歐陽傲陽經她這麼一提醒也想起來了,電話那邊的妞還是一個學生,而且還是一個高三學生……
果然是一個不靠譜的學生。
於是他的聲音便也軟了下來:「可是你要走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呢,最起碼我也得為你送行不是?」
電話那邊繆如茵很明顯對於所謂的送行可是一點兒也不在意,聲音里還帶着幾分的笑意:「有什麼好提前告訴你的,反正我以後還要過來上學呢。」
歐陽傲陽微微沉默了片刻:「可是隊裏的那些兄弟們也很想見見你呢,要知道如果這一次沒有你的話,只怕我們幾個人可是沒有誰能活着回來的。」
「呵呵,那你告訴大家,等下次我再過來讓大家請我吃飯就行了,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算是再忙,如果隊裏有任務需要我,我也得過來。」繆如茵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過來。
歐陽傲陽也笑了起來,是啊他怎麼把這事兒給忘記了呢。
兩個人通話的時間並不長,等到繆如茵出了檢票口,兩個人也就掛斷了電話。
……
當繆如茵回到家裏,啞叔還有家裏的那群野生動物一個個看到她,都是十二分的歡喜,只是大衛·卡特這個傢伙卻是已經頭髮鬍子長得現在就像是另一個全新版本的聖誕老人,只是這鬍子和頭髮的顏色有些古怪罷了。
「嘿,美麗的繆小姐,你快點過來看看我們的網站吧,相信這一定會給你一個極大的驚喜的。」大衛·卡特一看到繆如茵便一臉興奮地撲了過來,這貨大張着雙臂,很明顯這是想要給繆如茵一個大大的擁抱,不過他的這個擁抱註定沒有成功,因為繆如茵居然一臉嫌棄地抬手阻止了他的動作。
「為什麼?」操着半生不熟的華夏語,大衛·卡特表示自己很受傷。
「喂,我說大衛,你到底有多久沒有洗過澡了,還有你身上的衣服又有多久沒有換過了。」
她雖然沒有潔癖,可是卻也不喜歡被一個渾身上下髒兮兮還帶着一股子怪物的傢伙擁抱……其實她更想問問,這貨到底有沒有生虱子,自己好好的房間可千萬別讓這個這傢伙給糟蹋成一個垃圾窩,如果這房間裏有虱子的話,她一定會將這些虱子油炸給這個髒人大衛·卡特來吃,真是氣死她了。
聽到了她的話,大衛·卡特也是怔了怔,不過旋即他便反應了過來,然後很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抓了抓頭皮:「呃,這個我也不知道了。」
無語地翻了翻白眼,繆如茵一指衛生間的門:「進去先把你自己洗乾淨了,再出來和我說話,還有啊換套乾淨的衣服。」
於是大衛·卡特便就這樣直接被繆如茵給推進了衛生間,聽到衛生間裏傳來嘩嘩流水的聲音,少女便退了出來。
「啞叔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吧,那麼明天你便帶着那些小傢伙們趕往京城吧。」
啞叔看着面前婷婷玉立的少女,眼底里有些不舍還有些擔心,他抬手比劃着:那你要怎麼辦,我離開了,便沒有人照顧你了。
「放心了,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而且啞叔你也知道師兄也在呢,我們會彼此照顧彼此的。」繆如茵說着便握了握胸前的那個玉棺材。
啞叔看着繆如茵這似乎完全是不經意間的動作,而且他自然也注意到了在繆如茵提及到師兄那兩個字的時候,少女的臉上還有她的眼底里閃動的卻是一種無與倫比的溫柔,於是啞叔笑了,他也終於可以放得下心了,要知道當年主子做出那樣選擇的時候,他可是非常反對的,他覺得主子那是魔怔了,那麼英明睿智的主子怎麼可以又怎麼可能去為了一個少女而做出那麼大的犧牲呢,可是現在他卻懂得了主子那麼做是對的,而且,而且主子的感情與付出也並沒有白費。
於是啞叔便重重地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麼他明天一早便開車帶着那些野生動物們離開,他不是不知道繆如茵之所以這麼急着讓他離開,其實也是不想讓那幾隻小傢伙養廢掉,畢竟對於野生動物來說山林才是他們最好的家園,雖然不理解為什麼繆如茵一定要養着這些小傢伙,按說現在他們已經可以自己進行捕食了,其實直接放歸山林也是沒有問題的。
不過他卻也知道,既然她決定這麼做了,那麼便自有着她自己的用意,所以他需要做的不是去問為什麼,而是照做就好了。
這一刻啞叔又突然間發現,這個少女與自家主子還真是很像呢,要知道在東方弦月還沒有魂肉分離的時候,他也是這般的行事作風。
所以這是不是也可以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而在啞叔和繆如茵把飯菜都準備好了的時候,大衛·卡特這個傢伙也終於走下了樓來,那厚厚的大鬍子已經剃乾淨了,也換了一身清爽的乾淨衣物,頭髮也洗乾淨了,散發着洗髮水的清香,雖然有些長了,不過較之之前這貨的樣子來說,絕對是年輕英俊了許多。
大衛·卡特才剛剛走下樓梯,聞到了那撲鼻的香味,他張了張嘴正準備說話呢,可是他的肚子明顯要比他的嘴巴反應更快。
「咕嚕,咕嚕,咕嚕……」一連幾聲響亮的聲音,同時吸引了啞叔和繆如茵的注意,大衛·卡特有些不好意思地在兩個人的囧囧有神的目光注視中,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然後咧嘴一笑:「那個,我的肚子被你們做出來的美味傾倒了。」
雖然來到華夏的時間也不算很長,可是大衛·卡特卻不得不承認他的胃已經被華夏的這些美食所征服了,他真是沒有想到華夏人對於吃竟然可以這麼講究,而且明明是同樣的一種食材居然可以被他們做成不同口味的美食,每每都令得他感到自己舌頭上的味蕾似乎都會跳舞了一般。
「啞叔可是告訴我了,你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吃飯了,不餓才怪呢。」繆如茵將最後兩盤菜放在桌子上,然後又盛好了三碗米飯:「行了,快點吃吧,你就算是再怎麼喜歡工作也不能忘記吃飯啊,這個是你最喜歡吃的紅燒肉來嘗嘗看我的手藝怎麼樣。」
一邊說着一邊給大衛·卡特夾了一塊紅燒肉。
而接着令得繆如茵吃驚地一幕出現了,大衛·卡特這個傢伙居然直接放棄了繆如茵放在他面前的勺子和叉子,直接拿起了筷子,很熟練地夾起了一粒五香花生豆放到了嘴裏。
那個,那個,誰來給她解釋一句,這貨是不是假老外,話說自己才離開家滿打滿算也就是一個月的樣子吧,這貨居然就能用筷子來夾花生豆了,手部練習不要進步得這麼快好不?
看着繆如茵那吃驚的樣子,大衛·卡特卻是顯得很得意:「繆,你沒有想到啊,哈哈,我發現你們華夏國的筷子其實真的很好呢,可以鍛煉我的手指靈活度,還可以令我大腦的思維越發的活躍了。」
繆如茵眨巴了幾下眼睛,臉上的神色也迅速地恢復了正常:「那好,那你沒事兒的時候就繼續再好好地練習一下,相信還會給你帶來更多的好處,下次可以試着夾黃豆,綠豆神馬的。」
啞叔看着大衛·卡特興沖沖地點頭一口答應下來,再看看繆如茵,卻是莞爾一笑,好吧,他肯定是不會拆丫頭的台的,所以只能在心裏為大衛這貨掬一把同情的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