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很好奇,傳說中的『漠北二十四城』究竟是一座城,還是二十四座城?」黎海棠眉頭緊鎖,一邊回憶着有關「漠北二十四城」的種種傳聞,一邊炮語連珠似的追問,「漠北二十四城在江湖上頗有威名,與赤風嶺、胡馬幫並稱『塞北三大教派』。看小說網 www.kanxiaoshuo.net而『塞北三大教派』又和『西域三大教派』齊名,共同組成『異域武林』,與我中原武林分庭抗禮,佔據天下武林的半壁江山。那……漠北二十四城究竟算一個門派,還是二十四個門派?」
「哈哈……」
面對黎海棠的困惑,蘇禾不禁放聲大笑,糾正道:「其實,塞北是塞北、西域是西域。塞北的赤風嶺、胡馬幫、二十四城與西域的金輪寺、天葬峰、玲瓏海根本是井水不犯河水,多年來幾乎沒有任何交集。至於你口中的『異域武林』,不過是你們這些中原人一廂情願強加於我們的名頭罷了。」
「如此說來,漠北二十四城是一個門派?」悟禪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相較於門派,漠北二十四城更像是一個……人數眾多的幫派。」蘇禾斟酌道,「它不是一座城,而是二十四座大小、規模相當的城池,分佈於和林以北,呈扇形排列。二十四城雖在名義上是民間勢力,但它的本質其實是和林的『衛城』,戍衛東、北、西三方來敵,從不主動插手江湖之事。」
「此言何意?」
「此事說來話長……」蘇禾不急不慢地解釋道,「二十四城的前身,其實是成吉思汗設立的二十四支護衛大營,每營三千兵馬,全部來自大汗的親族部落,可以說是親信中的親信。他們不受任何外部因素的牽制,從始至終只聽命於大汗一人。」
「嘶!」蘇禾此言,在勾起柳尋衣等人興趣的同時,亦令他們大呼意外。
「當年,成吉思汗剛剛統一蒙古諸部,軍心、民心皆十分不穩,常有不軌之徒欲謀害大汗,於是設立二十四營專門護衛大汗的周全。」蘇禾繼續道,「後來,伴隨着蒙古大局的逐步穩固,大汗受到的威脅也越來越少,於是將二十四營的兵馬化身為民,並於駐地開墾農耕,建設房屋,娶妻生子,繁衍生息,漸漸衍變成如今的二十四城。時至今日,二十四城依舊是大汗的親信部族,城中的青壯年對弓馬刀箭無不精益求精。一旦戰時需要,頃刻間便可化民為兵,組成一支聲勢浩大,戰力不俗的生力軍。」
「原來如此!」柳尋衣恍然大悟,「如果我沒有記錯,龍羽……就是出自漠北二十四城吧?」
「正是!他非但出自二十四城,而且是二十四城的佼佼者。」
「二十四城護衛和林的東、北、西三方,那南方呢?」悟禪忍不住開口追問,「南方靠什麼守衛?」
「這……」蘇禾似有猶豫,反覆斟酌一番,搪塞道,「誠如所見,和林以南是延綿數百里的荒野大漠,它是一道天然屏障,南方之敵若無人指引,大都……走不出那片沙漠。更何況,胡馬幫常年盤踞在大漠一帶,外人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靠近和林絕非易事。」
「除此之外,應該還有另一個原因。」一路寡言少語的丁輕鴻幽幽插話,「蒙古對南方一直採用積極進取的策略,常言道『最好的防守莫過於主動進攻』。而今,京北大營的五萬兵馬於河西一帶虎視眈眈,雲南大理盡歸蒙古,暗藏雄兵無數,對江南富庶之地更是垂涎三尺。大宋朝廷忙於南北防守已是自顧不暇,豈有精力襲取和林?」
丁輕鴻一語道破玄機,令稍顯壓抑的氣氛變的愈發尷尬。
「願此番和親能令兩國修睦。」蘇禾並不計較,淡笑道,「既然王爺總管漠南漢地的軍國庶事,那他迎娶大宋公主後,對中原的策略必定有所改善。」
「蘇大哥,我……有些不該問的話……」猶豫再三,柳尋衣終究抵不過內心的糾結,硬着頭皮緩緩開口,「如果蘇大哥不想說,可以不說。」
「你且說來!」
「我想問問……」柳尋衣躊躇不決,反覆措辭,「即將與公主和親的這位王爺……究竟是一位怎樣的人物?」
蘇禾一愣,遲疑道:「柳兄弟問的是……」
「只要蘇大哥能說的,我統統想知道。」柳尋衣忙道,「比如年紀幾何?身高几許?相貌如何?才識如何?性情是剛是柔?脾氣是好是壞……」
「反正你馬上就會見到王爺,我告訴你也無妨。」蘇禾面露沉吟,眼中漸漸流露出一抹崇敬之色,「王爺乃成吉思汗之孫,上監國『托雷』之子,當今大汗之胞弟。非但出身顯赫,而且天縱大才,勤奮上進,是蒙古真正的掌權人之一,堪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王爺今年四十有餘,正值春秋鼎盛。相貌堂堂,威風凜凜,既有『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的英雄氣概,亦有『運籌帷幄於千里之外』的儒雅之秀。德才兼備,文武濟世,是蘇某十分敬仰的一位人物。」
「這……」
柳尋衣從未見過蘇禾對一個人有如此之高的評價,不禁心中一驚,同時暗生憂慮:「他會不會誇大其實,意在安慰自己?」
「論年紀,王爺或許比王妃大上一些,但憑王爺的地位和才幹,絕對是人中之龍,斷不會委屈王妃。」蘇禾正色道,「更重要的是,王爺對漢人的東西十分感興趣,尤其對儒家文化情有獨鍾,醉心已久。殊不知,他排兵佈陣常用漢人兵書中的戰法,麾下的文臣武將亦有不少是漢人。」
「這……」
仿佛看出柳尋衣的將信將疑,蘇禾笑道:「你們漢人有句話叫『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縱使我說的天花亂墜,想必你也不會打消顧慮。無妨,待你親眼見到王爺,自然知道蘇某所言是真是假……」
「龍將軍!」
話音未落,一道急促的呼喊聲陡然自街道盡頭傳來,登時將眾人的思緒打斷。
來人,是一名身穿短坎,腰挎彎刀的蒙古武士。他火急火燎地攔下送親隊伍,神秘兮兮地湊到龍羽身前,二人一陣竊竊私語。
片刻之後,目無表情的龍羽忽然面露遲疑,轉而朝隊伍中的柳尋衣幾人打量一番,嘴角悄然揚起一絲莫名的詭笑。
見狀,柳尋衣的心裏「咯噔」一沉,一抹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知道了,下去吧!」龍羽將武士轟走,而後邁着優哉游哉的步伐朝柳尋衣走來,幸災樂禍道,「大汗有令『今日不見宋廷任何人,改日單獨召忽烈、趙馨入宮一敘,爾等可直接前往忽烈的行營歇息。」
「什麼?」性情暴躁的馮天霸勃然大怒,跳腳斥責,「我們千里迢迢而來,蒙古大汗竟避而不見?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想把我們打發走,什麼意思?當我們是要飯的不成?」
這一次,柳尋衣非但沒有阻攔馮天霸發飆,反而同仇敵愾,沉聲附和:「豈有此理!蒙古大汗為何不見我們?難道這就是草原的待客之道?」
此事關乎大宋的國體榮辱,柳尋衣身為「和親使」自是當仁不讓,絕不示弱。
「龍羽,你跟我過來……」
「不必!」
蘇禾欲將龍羽叫到一旁問清緣由,但龍羽似乎並不給蘇禾面子,挑釁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面沉似水的柳尋衣,譏諷道:「剛剛你的『蘇大哥』已將原因說的一清二楚,難不成你們都是聾子?」
「什麼意思?」柳尋衣毫不避諱地怒瞪着龍羽,厲聲道,「你不必在我面前繞彎子,直說吧!蒙古大汗究竟是想撕毀和親之約?還是另有圖謀,不敢見我們?」
「放肆!」龍羽眼神一狠,語氣變的愈發陰戾,「你算什麼東西?竟敢大言不慚地說大汗不敢見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如此說來,你們是想悔婚嘍?」
「柳尋衣,你開口閉口都是『悔婚』。怎麼?難不成你盼着蒙宋和親破裂?」龍羽的眼睛微微眯起,瘮人的目光不懷好意地審視着柳尋衣,幽幽地說道,「大汗的命令清清楚楚,讓你們去王爺的行營,拜見王爺就等於拜見大汗。」
「胡鬧!」柳尋衣不悅道,「王爺是王爺,大汗是大汗,豈可混為一談?」
「既然你知道不能混為一談,又何必胡攪蠻纏?」龍羽反唇相譏。
「你……」
「王爺是漠南漢地的總管,一切事宜概由王爺一人處置。」龍羽對柳尋衣幾人的憤懣視若無睹,趾高氣揚地咄咄逼問,「你們是漢人,你們的事理所應當由王爺處置,有何不妥?」
「可我們是大宋使臣……」
「大宋……何來使臣?」龍羽一臉輕蔑。
「你說什麼?」柳尋衣臉色一沉,眼中殺機盡顯。
「既然你們不知害臊,我索性開門見山。」龍羽眉頭輕挑,極盡戲謔之意,「大汗不肯見你們,只讓你們去見王爺,是因為在大汗的心裏,今時今日的大宋已不配做蒙古的締交之國。因此,你們算不上使臣,更沒資格覲見大汗。」
龍羽此言,令柳尋衣羞憤交加,忍無可忍,怒斥道:「大宋不是締交之國,又是什麼?」
「也許,勉強可以算是……附庸之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