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敢無視老身的話,看我不殺了你們!」
「嗚嗚嗚……」
老嫗心生不忿,剛欲對常無悔二人痛下殺手,躲在其身後的「孩童」卻突然嚎啕大哭起來,似是被剛剛的一幕嚇壞了。
「娘親不殺人,不殺人……寶兒怕……寶兒怕……」
聞聽此言,柳尋衣幾人無不大驚失色,滿眼錯愕。
老嫗已年過七旬,而「孩童」不過三五歲的模樣,說二人是『祖孫』,已是頗為牽強,此刻竟聽到「孩童」喚老嫗為「娘親」,又豈能不令人詫異?
與此同時,怒氣滔天的老嫗在聽到「孩童」的啼哭後,臉色陡然一變,殺意瞬間化作慈愛,快速俯身蹲在孩童身旁,將他緊緊攬入懷中,並不斷地低聲安撫着:「寶兒乖!寶兒乖!娘親不殺人,娘親只是在和他們講道理……寶兒乖!」
「寶兒不想讓娘親殺人,也不想讓人殺娘親……」
孩童抽泣不止,如受驚的鳥兒一般,緊緊依偎在老嫗懷中,口中不斷地重複着這兩句話。
老嫗緊攬着孩童,剛剛兇惡如狼的眼神,此時已佈滿疼惜之意,眼角隱隱泛出一絲淚光。
此情此景,不禁令潘雨音心生悲憫。她稍作遲疑,繼而不顧柳尋衣的阻攔,執意上前,朝老嫗和孩童走去。
「你幹什麼?」
不等潘雨音靠近,老嫗突然面色一沉,對她怒目而視,一雙凌厲的眸子宛若兩道利劍,直射潘雨音的心底,嚇的她身子一顫,腳步也隨之一頓。
「前輩,我……我只是想替你安撫寶兒……」
在老嫗冷厲如冰的氣勢籠罩下,潘雨音顯的有些手足無措,倉促解釋道:「我有糖,想送給寶兒吃。」說罷,她匆忙朝老嫗張開自己的右手,掌中赫然是一塊晶瑩剔透的米糖。
「拿回你的糖,寶兒無需外人來哄!」
面對潘雨音的一番好意,老嫗卻毫不領情,冷冰冰地拒絕,令潘雨音好生尷尬,一時間進退兩難。
「你這老太婆真不懂禮數,人家一片好心,你卻……」
「住口!」
湯聰本想替潘雨音鳴不平,卻不料被柳尋衣突然喝止。
猶豫片刻,柳尋衣緩步上前,朝老嫗拱手一拜,道:「我等不知禮數,如有冒犯之處,還望前輩恕罪!」
老嫗面沉似水,對柳尋衣上下打量一番,冷聲道:「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以貌取人,實在可惡。」
「前輩教訓的是。」柳尋衣賠罪道,「剛才前輩的一招『杖掃八方,斷銅碎金』,着實令我等晚輩後生大開眼界,佩服!佩服!」
「雕蟲小技,不足掛齒。」老嫗輕哼一聲,轉而話鋒一轉,別有深意地問道,「你們與絕情谷是何關係?」
「這……」
被老嫗當面質問,柳尋衣不禁一陣語塞。這裏畢竟不是賢王府的地盤,他來者是客,又豈能違背主人之意而冒然回答?
「不必敷衍搪塞。」老嫗沉聲道,「老身早已查探清楚,錢氏兄弟表面上做生意,暗中卻是這潯陽碼頭上,唯一可以自由進出絕情谷的人。再看你們幾個的步伐體態,穿着打扮,皆是江湖中人。雖然你們謊稱『渡江』,但區區謊話又豈能瞞的過我?」
被老嫗一語戳穿,柳尋衣心中更加篤定,此人的來歷定不簡單。
望着神色複雜,一言不發的柳尋衣幾人,老嫗的嘴角不禁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你們與絕情谷主有何關係?與桃花婆婆又有何關係?」老嫗追問道。
「嘶!」
此言一出,幾人無不暗吃一驚。
「敢問前輩與師……」潘雨音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險些失言,故而匆忙改口道,「不知前輩與桃花婆婆,究竟是何關係?」
「哈哈……」
聞言,老嫗突然放聲大笑,道:「我與花楹認識的時間,比你們的年紀還要大。丫頭,你說我與桃花婆婆是何關係?」
「莫非……您是桃花婆婆的朋友?」潘雨音錯愕道。
「不。」老嫗冷笑道,「我是花楹的債主!」
「債主?」老嫗此言,眾人皆是一愣。
常無悔躊躇道:「所以你想去絕情谷的真正目的是……」
「討債!」老嫗直言不諱地接話道,「花楹在江湖中銷聲匿跡二十餘載,這二十幾年,我們夫婦帶着寶兒走南闖北,尋遍天涯海角,就是為了找到她。只可惜,我們歷經千辛萬苦,花楹卻如人間蒸發一般毫無音訊。直至近日,江湖中又傳出花楹的消息,我知道她一定會再回絕情谷,因此日夜兼程,趕奔至此,誓要與她一見。」
聞言,柳尋衣幾人不禁面面相覷,模樣甚是古怪。
湯聰滿眼尷尬地自言自語道:「本以為桃花婆婆在這世上已經無親無故,卻不料……她竟然還有一個債主?」
言至於此,湯聰突然神色一正,煞有介事地追問道:「你找了她二十多年,卻始終不肯放棄,想必……桃花婆婆一定欠你很多錢吧?」
潘雨音急聲附和道:「不知桃花婆婆欠了前輩多少錢?可有借據?我定會設法替她償還……」
「咳咳!」
柳尋衣連忙輕咳兩聲,提醒潘雨音慎言。
「丫頭,你是何人?為何替花楹還債?」老嫗聽出潘雨音話中的端倪,當即反問道,「莫非你是她的孫女?」
「我……」潘雨音自知錯口失言,但此刻已是搪塞不及,只能硬着頭皮承認道,「不敢欺瞞前輩,其實小女子是……桃花婆婆的徒弟。」
「徒弟?花楹何時收了徒弟?」老嫗狐疑道,「你跟她學了多久?她的無雙醫術,你又學會幾成?」
潘雨音臉頰微紅,低聲道:「說來慚愧,我拜師尚不足半年,所學更是皮毛……」
「那你還沒資格替她還債。」老嫗冷哼道,「你師父在哪?帶我去見她!」
「雖然我醫術不精,尚不能治病賺錢,但我家中經商,或許有些盈餘……」
「再多的錢,也抵不過花楹欠我的債。」老嫗慍怒道,「不必再枉費唇舌,快帶我去絕情谷見她,否則我把你們統統殺光!」
「不是錢債?」湯聰下意識地驚呼道,「莫非是情債?」
此刻,湯聰表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脫口而出道:「你該不會是葉桐的舊情人吧?如此說來,桃花婆婆便是你的情敵,因此你所說的債……是情債?」
「滿口胡言,看我不割了你的舌頭!」
被湯聰口無遮攔地肆意編排,老嫗的眼神陡然一寒,隨之身形一晃,瞬間消失在原地。
眨眼之間,蛇頭拐杖已探至湯聰面前,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猝不及防的湯聰,下意識地發出一道驚呼,隨之腳下一動,憑藉絕頂輕功閃身急退,堪堪避開老嫗的殺招。
「你跑不了!」
老嫗豈肯罷休?身形一轉,蛇頭拐杖宛若晴天霹靂,直取湯聰的天靈蓋。
「前輩請手下求情!」
見勢不妙,柳尋衣迅速拔劍,同時飛身護在湯聰面前,替他擋下老嫗的追殺。
「嘭!」
伴隨着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蛇頭拐杖重重地砸在劍鋒之上。柳尋衣頓感虎口一痛,隨之手腕一麻,寶劍險些脫手而飛。
柳尋衣心神一正,迅速調轉內力灌入右臂,這才將蛇頭拐杖的力道硬抗下來。
拐杖、寶劍一觸即分,柳尋衣與老嫗各自飛身而退。於此同時,二人在看向對方的眼神中,不約而同地湧出一抹驚詫之色。
柳尋衣驚訝於老嫗的武功之高,遠比他想像的更加厲害。
老嫗同樣沒有料到,柳尋衣年紀輕輕,竟能與自己針鋒相對,並且不落下風。
「年輕人,好功夫!」
「承蒙前輩手下留情!」
對於柳尋衣的謙遜,老嫗卻不以為意,只是眼神古怪地盯着柳尋衣,遲疑道:「聽說絕情谷內有一位劍法超群的年輕高手,江湖人稱『無情劍客』唐阿富。莫非是你?」
聞言,柳尋衣不禁一愣,搖頭苦笑道:「前輩誤會了。在下並非『無情劍客』,更非絕情谷弟子。」
湯聰神情傲然地插話道:「他乃是賢王府驚門之主,柳尋衣!」
「哦!」老嫗若有所思地點頭道,「我道是何人的武功如此了得?原來是洛天瑾的手下。」
「喂!北賢王的名諱豈是你能……」
「不得無禮!」
柳尋衣面色一沉,頓時將湯聰後面的話生生噎了回去。沉吟片刻,方才拱手請教道:「晚輩斗膽,敢問前輩尊姓大名?」
「老身,梅紫川。」
「梅紫川……前輩是梅紫川?可是長白山的梅紫川?」老嫗話音未落,柳尋衣已是滿眼駭然地發出一聲驚呼。
「正是!」
聞言,柳尋衣、湯聰、常無悔同時精神一震,紛紛面露驚奇之色。
見狀,潘雨音不禁心生好奇,疑惑道:「柳大哥,『梅紫川』這個名字……有何不妥?」
「潘姑娘有所不知,江湖有言『長白深處,虎穴龍潭,雙宿謫仙,陽明紫川。』其中,『虎穴龍潭』的女主人,其名諱便是……梅紫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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