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歌!」
小竹林里的小路上,溫素提着裙擺疾步跟在瑾歌后面,實在跟不上了,便出口喚她。
「你怎麼還慪上氣了,那些人說的話你當真了?」
「沒有。」瑾歌邊走邊踢着路上的石子,慵懶的回答道。
「嘴上說沒有,」溫素笑得一臉狡黠,湊上去小聲道:「這不像平時的你呀,怎麼的了,我們瑾歌還動真心了?」
溫素這話一出,瑾歌突然僵住,緩緩轉身看向她,「動真心?什麼意思?」
「哎呀,」溫素真想一巴掌拍她腦門兒上,「你,在意別人對你的看法,在意別人覺得你與桓生不相配,說明你在意他啊,你是不是喜歡上柳桓生了?」
溫素的這一番話好像點醒了她一般,啟發了她心中不解的疑惑,為她打開了一扇新的窗戶,終於可以透透氣了。
「你這麼一說,我好像有點感覺是了。」
「真的假的?」溫素剛剛不過半開玩笑逗她,沒想到瑾歌居然認了!她都覺不可思議,「連瑾歌你都有這麼一天,看來我真是看錯你了,還以為你會孤獨終老呢。咦,你不會是因為看了人家洗澡吧……」
「……我打你!」瑾歌作勢要打,溫素趕緊跑開,兩人就在無人的路上追追打打,一路鬧騰,卻沒有發現不遠處的桓生和彥詩將一切看在眼裏。
「我就說這女子裝的吧!裝得好一副大家閨秀溫柔嫻靜大方得體的樣子,果然,」彥詩拍了拍桓生的肩膀,嘆道:「物以類聚。」
沒想到桓生回嘴道:「道不同,不相為謀。」
被桓生這麼一懟,彥詩不服道:「呵呵,你等着吧,很快就能上道了。」
「……」
尹川河邊,楊柳依依,隨風搖曳,河面不時泛着圈圈漣漪,清爽的風撲在臉上,讓人自然而然地放下煩惱,閉目養神。
瑾歌和溫素坐在河邊的綠草地上,背靠着柳樹,時不時往河面扔着石子。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溫素突然一本正經的念了好大一通,聽得瑾歌一愣一愣的。
「你在念叨什麼呢?」瑾歌微微皺眉,側過頭去看着她。
「汝甚愚,焉知吾意幾何?」
「……」
「我的意思是叫你多讀點書,不然以後柳桓生說什麼你都聽不懂。」溫素一臉誠懇的樣子。
「叫你說人話!」瑾歌一副撩袖子的架勢。
溫素無奈的瞪了她一眼,硬生生把那句『我說的是實話』咽了進去。
「說吧,剛剛到底在說什麼?」瑾歌又嬉皮笑臉的湊過來,挑眉笑道。
「這是一首女子像男子表達愛慕的詩歌。」溫素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緩緩道:「還沒有人會不把我放在眼裏,還處處與我作對……」
「你說沈彥詩啊?」
溫素不禁露出讚賞的目光,「不錯嘛,你最近很機智嘛。」
「切~」瑾歌得意的雙手環胸,道:「我本來就很聰明的,只是平時收斂,不輕易表露。」
「哦。」溫素冷漠道。
「再說了,也就沈彥詩敢這麼對你,我又不瞎。誒?溫素這麼說的意思,難道是……」
「是……」溫素看着瑾歌那種不懷好意的眼神,等待着她說出自己心底那句話。
「是……」
「是什麼,快說出來!」
「你也想看他洗澡!」瑾歌篤定的說道。
「……」溫素真想一腳將她踹進河裏,滿懷希望的心情徹底跌落谷底,就不應該對她抱有希望。
其實瑾歌心裏是懂的,雖說在自己的感情上,她不解分明,可她從第一次溫素見到彥詩的時候,就發覺了溫素的不一樣,看彥詩的眼神,對他挑釁的忍耐力,還有每次見到都在她耳邊念叨,這就是溫素所說的愛慕的意思了吧?
「雖然我覺得他這個人挺討厭的,嘴上不饒人,還跟我槓上過,不過既然溫素對他另眼相看,那我也就不與他計較了。」
「誰說我對他另眼相看了!」溫素嘴硬不願承認。
「那你什麼意思?!」
「我……」溫素頓了頓,語氣變得沉重起來:「這幾日,我爹娘也在張羅着應付上門提親的人,說我年紀不小了,再拖下去,怕誤了終身大事,想給我挑一家好的,儘快完婚。」
「哦?」聽溫素語氣不是很高興,瑾歌也斂了笑容,湊到溫素旁邊摟住她的肩膀,問道:「那素素可有看中的人選?」
見溫素長時間的沉默,瑾歌又問道:「沈彥詩挺不錯的吧?」
聞言,溫素轉頭看着她,似驚似喜,隨後又哭喪着臉:「其實我也這麼想,那日燈會一見,就覺得他與眾不同,雖說嘴上說話厲害了些,但也是飽讀詩書之人,與你這個單純混跡的小霸王多有不同。」
說到這,抬手戳了戳瑾歌的額頭,後者捂着額頭,雖是想反駁,可溫素着實說得有理,無言反駁。
「只是……以他這樣的名聲,我爹娘一定不會接受他的。」
「額……這倒也是,你爹娘一向也不喜你與我來往,你們家家教甚嚴,一定會慎重選擇。」
「哎,怎麼辦啊,那麼多上門提親的,我一個也看不上,我就看上了沈彥詩……」
「可他不知道願不願娶你……」瑾歌忍不住說出了殘忍的真相。
「啊可惡!你說得對!他那看不順眼我的樣子,肯定不喜歡我。」
……
瑾歌就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她千變萬化的臉色,由衷感慨:女人真是善變。
「素素你想嫁沈彥詩啊?」
「……我說得還不夠明顯嗎?」
「好吧。可是……」
「我知道,可是他不一定想娶我呢,但我能有什麼辦法?我真怕爹娘接受了哪家的提親,我連機會都沒有了。瑾歌,你一定要幫幫我!」
「幫!肯定幫!可……怎麼幫?」
「我不知道。」
兩人根本沒有討論出一個結果來,也只好先作罷。溫素能有今天的名聲,與溫家的家教規矩有着密切的關係,自小就以一種標準來規定着溫素,安排她的一切,正是這喘不過氣的束縛,才讓溫素在人前一副模樣,在瑾歌面前才能徹底解脫束縛,放任自己。
如今渝州城十八歲的姑娘還未出閣的,就是溫素了吧,瑾歌也即將在十八歲之前出嫁,溫家再等,也只會將溫素拖垮。
這日,彥詩被沈娘叫去當鋪替沈爹查賬,學習一下,以後也好接手生意。雖然不是很樂意,但是彥詩還是隨着去了,最近天氣不好,想出去鬼混也不方便。
「彥詩啊,剛剛六婆送來了幾幅畫像,你快來看看。」
「什麼畫像啊?」彥詩心不在焉的翻着手裏的賬本兒:「拿來當的?」
「哎,你這孩子,平日裏不是很機靈嗎?」
「幹嘛?」彥詩將賬本兒對好遞給了下人,便朝沈娘走去,發現沈娘拿回來的都是美人畫像:「怎麼這麼多畫像,怎麼,要給我挑媳婦兒用啊?」
「對啊!」沈娘笑道:「老大不小的了,該考慮考慮終身大事了,看看看看,怎麼樣,有中意的不?」
彥詩接過母親手裏的畫像,玩味的欣賞着:「不錯不錯。」
說着又換了一幅:「這個也還行。」
「看中哪個跟娘說,娘啊,就叫六婆去上門說親去。」
「嗯……」彥詩把畫像翻了個遍,問道:「娘,可以選幾個啊?」
「你小子,」沈娘說着拍了拍彥詩的後腦勺:「整天沒個正經!」
「我跟你說,這個,」沈娘拿起一幅,認真道:「這姑娘,許老闆家的閨女,芳齡十六,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聽說長得小巧玲瓏,甚是乖巧可人。」
「噢。」
「還有這個,」沈娘又拿起另一幅:「這個是張員外家的小閨女,十七歲,聽說手如柔荑,膚如凝脂……」
彥詩無奈的摸着自己的額頭:「娘,聽說聽說,你見過嗎?萬一娶回來貌丑容陋怎麼辦?我是無所謂的,可是你想想以後你的孫兒呢……」
「可是這有畫像啊,你看看,畫得多好看啊。」
「這畫的當然好看了,臉蛋身材可以畫,可是你知道是真的?你見過真人嗎?況且稟性是畫不出來的嘛。」
「也對哈。」沈娘不禁點頭認同起兒子的說法:「那彥詩認為呢?」
「我認為啊?」彥詩一邊說一邊將沈娘往門外引:「我認為娘你先回府歇着,別再往家裏拿什麼畫像了,要是真想給我物色媳婦兒,可以看中了直接把人領回來,我要求不高,絕色美人就行。」
「誒誒誒……」沈娘還想說什麼,彥詩就已經轉頭進店了。
「這小子,什麼事都沒個正經的,這些都不漂亮嗎?還要絕色美人?」沈娘看了看手裏的畫像,嘆了口氣。
大街上,溫素聽瑾歌的餿主意,蒙了一張輕薄的面紗倒更為顯眼了;兩人一直坐在沈家當鋪對門的茶鋪觀察,正好看見了娘倆選畫像一事。
「誒,巧了,沈彥詩的娘也在給他物色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