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嘿!呦嘿!」
隨着一陣號子聲,一座巨大的水車在河邊豎立起來,流動的河水推動擋板,讓水車開始旋轉同時也將河水舀起帶往高處,那裏早就挖好了溝渠,到達頂點時水箱傾斜,源源不斷的將水注入,然後又繼續下沉,再次舀滿了水一遍又一遍的周而復始。
「成了,成了!」
眾人歡呼大叫,孩子們更是順着溝渠跟着水流一起狂奔,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驚訝與喜悅,似乎已經看到了豐收時的壯美景象。
「如此一來灌溉的問題也解決了,之後的事情還望諸位多費些心。」李昂微微一笑,對眾人說道。
「不敢不敢。」幾名年長的老農正是生產隊的隊長,他們連忙躬身說道:「種田本就是我們的分內事,算不上費心。更何況是為魔王陛下效力,那就更加義不容辭。李昂大人還請放心,有我們看着,那些小子們絕沒有一個敢偷懶,保證進獻給魔王陛下一個大大的豐收!」
「那再好不過。」李昂看了一眼正站在不遠處的維特,向幾位老農拱拱手:「抱歉,我另有些事,先失陪了。」
老農們連忙擺手:「您忙,不用顧忌我們。」
但李昂還是點頭致歉,這才離開。
看着他的背影,幾個老農們聚在一起忍不住讚嘆。
「要說這李昂大人也真是奇怪,明明是個劣魔,卻聰明的緊,先是新式農具,現在又是水車,一個比一個神奇,真不知道他那顆心是怎麼長的。」
另一人卻道:「要我說,李昂大人最難得的地方是平易近人。明明是魔王陛下的親信重臣,對我們這些泥腿子卻敬重的很。上次有幾個小崽子把泥濺到了他的身上,他也一點不惱。這要是擱在布魯赫那群殺千刀的身上,估計早就被抓到暗牢去了。」
「呸!」又一個老農不屑說道:「拿那群玩意跟李昂大人相提並論,你的良心讓狗給吃了?如今你家能有自己的地,兒子能到鋼廠上班吃白面饃,還不都是因為李昂大人,這你都能忘,你還算不算人?」
「我才沒忘!」先前那老農脹紅着臉說道:「李昂大人的好我都記在心裏,剛才也不過是隨嘴那麼一說而已。你也別狂,魔王陛下和李昂大人都不吃溜須拍馬那一套,有本事比比誰的隊伍將來打的糧食多!」
「比就比。我有李昂大人給的新農具,還有水車幫着灌溉,難道還能輸給你不成?」
「你有的我也有!」
「那要賭你一把嗎?」
「賭注呢?」
「你們小隊那副『殺戮尖塔』!」
「嘿,你還真敢開口。」
「那玩意有意思,就是一個小隊只有一副,每個人只能輪換着玩也太墨跡了。你就說敢不敢吧!」
「為啥不敢?老子也覺得一副太少,這注老子壓了!」
兩個年過半百的老者卻如同頑童,賭氣的對哼了一聲,招呼上自己的小隊,風風火火的奔向了各自的責任田。
殺戮尖塔在逐漸普及,也正如李昂預料的那樣引發了流行,畢竟魔界原本也沒太多娛樂活動,人們之前也更關心要如何填報肚子才能生存下去。
但現在隨着雅莉柯希雅走上前台成為「偶像」,讓整個王城人民都凝聚起來,展開了魔族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合作活動。
資源被集中起來,每個人都依據特長分配了工作。
不用考慮吃喝,因為生產隊有免費的大鍋飯;
也不用擔心生病,因為藥師早被徵召,在名為醫務所的地方專門為人治療;
住宿不用管,有集體宿舍,雖然是簡單的通鋪,但絕不用擔心突然被權貴老爺們推倒。
衣物會定期發放,或許會有些不合身,但從上到下從內到外一應俱全,比起以往要強上百倍。
人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工作。
礦場,伐木場,冶煉所,紡織局,建築隊,合作社一個又一個建立,提供了大量的工作崗位。
除了剛開始的艱難,這些崗位在被填滿之後立刻帶來了驚人的收益,不計其數的資源源源不斷的湧入倉庫,又在精確的計算之下投放到最需要的地方,然後更多的工場,更多的資源,一切如同雪球一般越滾越大。
這就是獨裁的好處,沒有那麼多扯皮,只有一個意志,大幅提高效率的同時也讓資源的利用率達到了一個驚人的高度。
如今的日子正在肉眼可見的一天天變好,每個人都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有賢明的王,有睿智的學者,有善政的大臣,人們仿佛看到了魔族重現輝煌的先兆!
「為什麼對一群農民那麼客氣?」維特冷冰冰的說道:「以你的身份完全不必如此。」
「別人對我客氣,我自然就對別人客氣,這關身份什麼事?」李昂撓撓頭:「而且我的身份很高嗎?」
「魔王的親信,治世的能臣……就算是我也不止一次聽到人們在背後稱讚你。」
「治世的能臣嗎?還好不是亂世的奸雄。」李昂擺擺手說道:「老百姓都是很簡單的,你對他們好,他們就把你誇上天;你若對他們不好,他們也能把你罵到哭。那些話聽聽就算了,千萬別當真。」
「所以你對他們的關心只是做戲?」維特皺起了眉頭:「你給了他們希望,若是布魯赫想要奪走這份希望,他們自然會奮起反抗。這就是你的意圖嗎?」
「你是這樣認為的?」李昂反問。
「我想不出其他理由。」維特搖頭道:「難道不對嗎?」
「當然不對,你把事情想的太複雜了。」李昂指了指心口說道:「看着他們受苦,我這裏會不舒服,既然有能力幫上一把,那我就幫嘍。至於賺到的那些名聲我也不想,一開始是打算讓夜梟出面的,但她身為我們的首席發明家還有許多技術難題需要攻克,若是來教一群農民如何架水車就太浪費了,所以才會由我出面。你也知道,魔王宮實際上也就小貓兩三隻,除了兩個廚娘和幾名侍衛,連僕人都沒幾個,就算雅莉柯希雅想要洗個澡還要自己去燒水呢。」
維特嘴角一抽,她知道李昂說的都是事實。第一次得知真相的時候她也非常驚訝,明明是魔界最高貴的人,過的生活卻異常簡樸,甚至比一般的權貴都不如,這讓她的三觀嘩啦一聲就碎了滿地。
「別露出那樣的表情,這麼長時間你也應該習慣了。」李昂笑着說道:「雅莉柯希雅就是這樣,呆的有點可愛。她一心只想着如何振興魔界,讓人民過上好日子,除此之外毫無欲望,所以我推行的這套制度才能完美的施行下去。」
「可王不應該高人一等嗎?」
「高人一等的地方應該是品德,而不是財富。」
維特頓時啞口無言。
李昂笑笑:「這道理誰都懂,只可惜大部分人都揣着明白裝糊塗。算了,說說你那邊的情況吧,手機已經送過去了嗎?」
「嗯,已經交到我妹妹手上了,並且經過試驗,的確能解除人之膿的污染。」維特猶豫了一下說道:「但為了不引起布魯赫的懷疑,有一部分族人放棄了治療,大長老也在其中。」
「令人敬佩。」李昂心懷敬意的點了點頭,又問道:「看你的樣子,似乎跟大長老感情深厚?」
「他是我舅舅,也是我的授業恩師。」維特長出一口氣說道:「在我和妹妹小時候父母便死掉了,是舅舅把我們帶大的。他教我武藝,也為了妹妹的身體費盡心神,在我們姐妹心中,他是如同父親的存在。」
「抱歉。」李昂沉默了一下:「提起了你的傷心事。」
「沒什麼可傷心的。」維特板着臉說道:「為了族人獻身乃是榮譽,我以他為傲!」
「嗯,這很不錯。」李昂拿出一塊見方的手巾塞到維特手中說道:「到河邊去洗把臉吧,你臉上有灰,淚水的痕跡太明顯了。」
維特的臉噗一下紅了,連耳朵尖都發燙起來。她是躲起來一個人偷偷哭過,本以為天衣無縫,卻忘記了此時的她早就沒了往日的體面。
因為在泥塘里潛伏而在臉上流下的黑灰被淚水衝出清晰的兩道痕跡,除非是瞎子才看不出來。
維特看着河水中自己的影子,羞的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偷偷的扭頭一看,李昂正背對着這邊,抬頭望天吹着口哨,讓她臉上又是一陣滾燙。
「這混蛋!」
維特狠狠罵了一句,然後打濕了手巾,在臉上擦拭起來。
冰冰的,涼涼的,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