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他站在原地,繼續往前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夜魅卻是擔心他的傷。
回頭掃了北辰邪焱一眼,冷聲道:「好了,別說廢話了,你要背就去背,別讓他這麼走回去,會傷到筋骨。」
一個說不好,以後還會影響走路。
夜魅心裏默默地想着,恐怕是因為九魂不喜歡北辰邪焱,所以不願意讓北辰邪焱背,於是一時間彆扭了吧?
想到這裏。
夜魅也對着九魂開口道:「受傷了就好好聽話,不要鬧彆扭。北辰邪焱也是一片好心!」
九魂:「……」所以,自己若還是要堅持自己走回去,就等於,不能理解北辰邪焱對自己善意了?
懷着這樣一種難受的心情。
九魂站在原地,等着北辰邪焱上前來,並且乖巧地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四皇子殿下,雖然聽了她那一句,不要說廢話了,不是很愉悅。
但是,見着她還訓斥了九魂,讓九魂明明可以自己走回去,卻不得不站在原地,他不悅的心情,立即緩和了半分。
走到九魂跟前,彎下腰。
然後……
不情不願的四皇子殿下,背着更加不情不願的九魂,回軍營去了。
鈺緯卻是默默地扶了一把額頭,也不知道他們兩個人這樣子,到底累不累。
反正自己一個圍觀的人,看着都看累了。
九魂這時候,也開始有些後悔了,早知道事情最終會變成如此,他斷然不會故意受傷,也不會裝作自己無法走回去。
……
京城。
當北辰翔匆匆忙忙地,出現在夏侯諶的府邸門口,說要拜訪,下人就開口道:「小王爺去拜訪奕王殿下了,要不然,大皇子殿下改日再來?」
北辰翔立即愣了一下。
這時候去找北辰奕做什麼?
夏侯諶和北辰奕,一直都不對盤,這一點北辰翔是知道的,所以他也不擔心什麼。
只是之前與舅舅商量的事情,實在是等不得,於是他開口道:「既然如此,本殿下就在夏侯府等着他!」
「這……」侍衛愣了一下,畢竟大皇子殿下,一向都是心高氣傲,什麼時候願意等人了?
但是他既然這麼說了,侍衛自然趕緊就讓開一條道,讓北辰翔走進去。
此刻。
奕王府。
北辰奕依舊是一襲黑衣,衣襟之中,繡有紅色的暗紋。那一雙永遠鬼神難測的眸中,有着暗沉的光。
墨發垂落在身後,金色的頭冠之下,垂落幾根極細的銀絲,在墨發之間耀耀生輝,更顯得他尊貴無雙。
這世上,若說誰的身上最有王者氣度,恐怕也非北辰奕莫屬。
只是……
思此及。
夏侯諶也不再多想了,他站在北辰奕的面前,倒是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師尊!」
北辰奕落子的動作一頓。
嘴角淡揚,倒沒說什麼,只沉聲道:「坐。」
夏侯諶就在北辰奕的對面落座,直接便拿起自己面前的白子,跟北辰奕對弈起來。
北辰奕也不問他的來意,兩人就這樣廝殺了片刻。
然而。
只是幾個棋子落下,夏侯諶就已經顯露出敗象,他臉上浮現出頹然之色,其間甚至隱約透出幾分絕望,最終輕嘆了一聲:「我還是不如你。」
一直都不如。
這其實是夏侯諶心中,早就有數的事情,只是,還是不甘心。
北辰奕聞言,並不出聲。
這倒是讓夏侯諶,有些意外,他看了北辰奕一眼,開口道:「我原本以為,師尊會譏諷我幾句!」
從前,一直都是如此。
他師從北辰奕,除了第一次見面,北辰奕誇讚了他一句,說他有根骨,收他為徒,從那之後……
他在北辰奕的口中,聽到的都是什麼話?
「大概你的存在,就是為了讓世人明白,什麼叫愚蠢。」
「廢物終究是廢物,無腦的人,也永遠是無腦的人。」
「我常常會想,你的腦子,是不是早就放棄了思考,或者,你從來不明白,什麼叫思考。」
一句一句。
在年輕而上進的心上,留下一道一道傷痕,從前夏侯諶只以為,他對自己說這些話,是因為希望自己能更好,是因為對自己的寄望很高,所以,才會愛之深責之切。
可是直到後頭……
從北辰奕一次一次,冷漠而厭惡的雙眸中,夏侯諶才算是明白,其實從一開始,這個人就從骨子裏面,瞧不起自己。
再後來。
夏侯諶看北辰奕的眸光,也逐漸變了,不再是從前那般,總是充滿崇敬與景仰,總是希望面前這個人,能認同自己,能讚賞自己,而是……
有着濃濃的憤恨,以及,不甘。
試問。
一個人被人,這樣羞辱了四年,要有怎樣的氣度,才能一一容忍?
於是,那種一直被小瞧的不甘心,終於在心中發酵。
在北辰奕告訴他,夏侯諶能學會的東西,都已經學完了的時候,他在離開奕王府大門之前,對着北辰奕發誓,這輩子他一定會超越北辰奕,一雪前恥。
更是要向自己面前這個人證明,他夏侯諶根本就不是他口中那樣,一無是處。
北辰奕那時候,說了一句什麼?
他說:「可惜,在你的臉上,除了不甘和愚蠢,我什麼都看不見。」
也就是這話,徹底將夏侯諶激怒。
便造就他們師徒,如今的局面。
夏侯諶的思緒閃回。
北辰奕倒看了他一眼,低沉的聲,緩緩地道:「我為何沒有譏諷你麼?夏侯諶,你說你不如我,可,你這些年,一次都未曾將我看清,又如何能擊敗我?」
夏侯諶一怔。
北辰奕放下手中棋子,掃向他:「難道到如今,你還不明白,當年我的譏諷,都是為了讓你……對我恨之入骨,與我為敵?如今,你身上又有哪一處,值得我出言譏諷呢?」
夏侯諶一怔,通體冰涼。
其實,在北辰奕再次離開奕王府的那天……他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真的從一開始,就只是一個笑話,莫說斗得過北辰奕,就連自己的喜怒哀樂,都被北辰奕牽着走了那麼多年,最終才會走進北辰奕的棋局,站在北辰奕的對立面,幫着他從奕王府脫身。
他啞了聲音,開口道:「所以,當年譏諷我,是因為你有目的,而我有利用價值。如今不屑譏諷,是因為如今,我對你……毫無用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