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神 第164章 看走眼

    邱予和謝曉綱都沒有力氣阻止，眼睜睜看着趙旭一溜煙地跑遠。

    劫後餘生，謝曉綱感覺到疲勞一股腦地湧上來，坐倒在地上，掏出手機，給朋友發送了定位，做完這些，他徹底鬆了口氣。

    見邱予還盯着張峰逸的屍體，臉色發白，謝曉綱說道：「正當防衛，不會有事的。他們倆是跟着我下山來的，街上監控都有記錄，就算安治局來調查，也是我們佔着理字。」

    謝曉綱這個人和邱予聽說的一模一樣，豪氣雲天，即使是剛剛經歷生死，心有餘悸，也依然爽朗樂天。

    邱予沒有多餘的心情回他，他臉上的沉重不是因為擔心被趙旭告發，他現在已經沒有精力去考慮後果。體內的四級精神力幾乎都被他無法控制的一道異能攻擊給瞬間抽空了，他慶幸趙旭沒有留下來，否則他和謝曉綱兩個人聯手都不會是趙旭的對手。這比救謝義時還要嚴重，那時面對的是普通人，現在他是正面打敗了一個比他經驗豐富的異能者。精神不濟，眼皮逐漸耷拉下來。邱予再也撐不住，失去了力氣，靠着樹一點點滑了下來。

    視野里最後的畫面是謝曉綱撲到跟前，一個勁地晃動着他：「別倒！喂！醒醒！別倒在這！」

    謝曉綱的臉離得越來越近，在漆黑如墨的背景裏白得瘮人，邱予這時才發現原來謝曉綱長得還挺俊俏，聲音聽起來也有點娘們唧唧的。

    連番地透支精神力，使用自己不熟悉的能力，是身體和靈魂上的雙重鬆懈，邱予再也挺不住了。他的意識告訴他要保持清醒，他不能把後背交給任何人，但他真的沒辦法了。此時此刻，他只想徹底陷入無知無覺中，暫時告別心中那無來由的彷徨和畏懼。

    謝曉綱看着不省人事的邱予，他現在也是沒什麼體力，能走回去已經不錯了，別說再提一個人。他坐倒在地上，正一籌莫展，樹林深處傳出響動，謝曉綱的朋友循着地圖上的定位找了過來。

    見到謝曉綱，倆人離老遠就喊：「曉綱！我們來晚了，在校門口被人給拖住了……」說着，低頭看到一具屍體扭曲着橫在地上，走近幾步，認出是張峰逸，張大了嘴：「這是、這是……發生了什麼？」

    這兩個趕過來的朋友也是一身灰頭土臉，身上掛彩，看到他們，謝曉綱長出了一口氣：「一言難盡，回去再跟你們說，先幫我把他背起來。」

    漫天明麗交織成一片，仿佛一個煙火燦爛的夜空。轟隆的一聲雷鳴，瓢潑大雨傾盆而降，豆大的雨點像子彈一樣滴打在邱予的臉上，擊穿皮肉。眼前濺起白蒙蒙的霧氣，緊接着只聽「嘭」地一聲巨響，有什麼東西炸開，灑得到處都是。

    邱予往臉上一摸，發現手上滿是鮮紅的液體，黏黏糊糊的，在不斷地沿着衣服袖子洇開。

    血腥撲鼻而來，恐懼慪人的氣味直衝頭頂，邱予猛地彈起來，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坐在床上。房間裏亮着小功率的白熾燈，忽明忽暗，耳邊有什麼在「咚咚」地響個不停，片刻之後，他意識到是自己的心跳。

    他低頭看向自己手上，一塵不染，渾身上下仔細檢查一遍，也沒有受傷。

    原來只是做了個噩夢，他舒出了胸中那股悶氣，發現精神力也恢復了不少。床頭柜上放着一支用過的精神力恢復劑的空瓶。

    從窗戶望出去，他看到了一個圓形廣場的輪廓，周邊黑燈瞎火，能隱約看出商場建築的影子，對面的「可度酒吧」招牌亮着五彩的頻閃燈。

    這不是他的寢室，也不是學校宿舍，而是學校對面商業街上出租的學生公寓。想起昏迷前最後見到的人是謝曉綱，他猜測這可能就是謝曉綱在校外租住的公寓樓。

    看來是謝曉綱把他帶到自己住的公寓裏了。

    他突然想起什麼，忙摸向脖頸下面，掏出一條冰涼的銀色鏈子。那是一塊銀質懷表，錶針已經不走了，他也沒有想過去表店修好裝上電池。這是他身上最重要的東西，代表着他的過去，絕對不能交給任何人。

    邱予把銀表放回衣服下面，靜了靜心神，轉頭打量房間。房間不大，不到十平米，只有一張床，一個寫字枱，還有冰箱，裝潢簡單。窗戶是朝南的，窗外的鐵欄杆上掛着晾曬的衣服，隨風搖擺，褲子、風衣，還有……女、女生穿的內衣？

    邱予的眼睛漸漸睜大，謝曉綱的房間還有女生住？不應該啊，這是單人間。除非……

    邱予重新審視起這間臥室，又仔細回想了一下從見到謝曉綱第一面到現在，他的一言一行，終於得出了一個嚴肅的結論。

    他匆匆拿起床頭的書包，他不能也不應該再在這裏呆下去了。

    他這個時候該回學校了。他出來已經有一段時間，如果再不回去，萬一被室友或者宿管發現，指不定會鬧出什麼動靜。

    邱予轉動門把手，準備開門出去，門外忽然傳進來有人的說話聲。原來這臥室外面連着客廳，是一室一廳的佈局，說話聲正是從客廳里傳進來的。

    「謝義這個時候肯定還在康建市里，如果我們動作快點，能趕在高速路口之前，截住他。」

    這人一句話，邱予推門的動作當即就頓住了。攔截謝義？什麼意思？他們這是要幹什麼？

    說話這人叫王朗，是在邱予昏迷後，輪流把他背到山上的兩個人之一。他梳着側背頭，穿着皮夾克，身上散發着一股和學生不同的流里流氣。

    在他對面的人叫楚治，身上的痞氣更重，坐在窗台上，放下手機：「我剛才又給通知你接應謝義的那個號碼回電話過去，還是沒人接，打過去就被人按斷。現在你應該死心了，曉綱，那條求救信息根本就不是謝義發的，從頭到尾都是林珣搞的鬼。」

    「謝義不知道你去救過他，還差點因此丟了性命。」王朗和楚治眼神交流一番，「承認吧，曉綱，謝義他對你在異能學院的事，根本就是毫無所知。」

    邱予在臥室門另一邊被他們的談話內容吸引住了，一時間忘了自己是要推門出去。隔着門，他看不見謝曉綱的表情，但他知道他的心情不會好，他以為謝曉綱第一時間就是要找林珣算賬，沒想到竟然聽他們說到了謝義。

    「那我們就讓他知道，」楚治從窗台上跳下來，打開手提電腦，攤開在桌上，用手指圈着屏幕地圖上一塊地方，「謝義的車隊從康建出發，到安定市，途經胡山高速，即便他不走高速，也必然要穿過胡山隧道，轉入盤山公路再出城，離胡山最近的是漢河區，可以通知我們在漢河區的人手，偽裝成林珣的人埋伏在胡山盤山公路附近的密草林子裏，直接在山上截下他。然後，」楚治陰氣十足地說，「再由我們出手把他救下來。」

    「將計就計！一石二鳥！好主意啊！」王朗一拍大腿，叫了聲好，「既能把謝義的仇恨轉嫁到林珣身上，又能製造出我們救下謝義的結果。」

    「曉綱，」見謝曉綱一直低着頭思索，楚治道，「這是天賜良機啊。謝義的精英隊被拖在安定，他身邊只跟了十來個保安，還是在我們的地盤。你別忘了，我們可都是異能者。林珣能在林家地頭上掀起風浪，我們還搞不定一條過江龍嗎？」

    王朗顯然對楚治出的主意十分信服，立刻掏出手機：「我這就打電話叫人。」

    邱予聽到這，已經全然明白他們的意圖，心想這些人真是夠無法無天的，他一把推開門：「不行！」

    邱予的突然出現嚇了客廳里三個人一跳，齊齊轉頭，看向他。

    謝曉綱看見他，立刻站了起來：「你醒了！」

    「他……」王朗迅速地扯了下謝曉綱，向他傳遞了一個眼神。他們本來討論的話題就極為敏感叛逆，此時被邱予撞見，有種做壞事被好學生抓包的感覺。

    邱予昏迷以後，是由謝曉綱他們帶上山的，他會突然出現，在場三人毫不意外。在商量問題時，也沒有特意避開邱予，但也沒想讓他聽到，只是臥室和客廳之間的隔音並不好，而且三個人說着說着脾氣上來，聲音就大了，才會被邱予撞個正着。

    「那個……邱予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用避諱他。」謝曉綱見邱予驚訝自己叫出他的名字，指指他書包一側掛着的卡包，「本來想把你送回學校宿舍，就看了你的學生證，到了半路才想起來咱學校宵禁了，你是怎麼出來的？哦對了，我可沒翻你書包，不介意吧？」

    邱予的身高在男生里不算高，兩人站在一起，謝曉綱比邱予還矮了半頭。但他身上的氣勢卻壓過了房間裏的任何一個人。半圓半方的臉，梳着分頭，蓋住額頭，身上披着墨綠色大風衣，腳上是「踏風」球鞋，爽朗氣清。

    離得近了，這樣細緻入微地觀察了一番，邱予終於確定了從剛才起就一直存在心裏面的那分怪異。

    ——謝曉綱是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