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守衛森嚴,且先前徐清鶴從未得到一時片刻的大周要將他處死的消息,何以當行刑時分真正來臨的時候,徐清鶴會如此從容淡定,甚至最後還如此順利逃出了?
若說背後無人幫忙,沈霍是怎生也不會信的。再一聯想,這矛頭便盡數指向了顧之衡身上。縱使沈霍再不信,眼下證據確鑿,也由不得沈霍再心軟了。
思及此處,沈霍當即匆匆向着御書房的方向而去,徑自尋了皇上。皇上本在御書房中批閱着奏摺,乍一看到沈霍前來,心中自然是欣喜的很。
前些日子徐清鶴出逃,皇上本心中震怒的很,然得知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之時,也就諒解了沈霍的難處,不再去責怪他。不僅如此,這些日子皇上同沈霍的關係越加親密了幾分,倒真的像是一對尋常的父子了。
見着沈霍前來,皇上只當沈霍不過是前來幫着一同處理政事,是以也不驚訝,只微微笑了一下,道:「皇兒來了。」
「父皇。」不同於皇上輕鬆的笑意,沈霍面上卻是帶着幾分肅然,看向皇上嚴肅說道:「兒臣今日是有要事要稟報的。」
被沈霍這般嚴肅的氣勢有些驚到了,皇上先是略微愣了愣神,這才看着沈霍問道:「有什麼要事,快些稟報來吧。」
「這些日子,兒臣似是發覺了一個驚天大秘密。」沈霍不開口則已,一開口便是一鳴驚人:「九弟似乎同楚國有些勾連。」
「什麼?」被沈霍這話驚到了,皇上登時坐斗坐不住了,當即站起身來,快步走到沈霍面前,扶着他的肩膀嚴肅問道:「皇兒,你說的可都是千真萬確?」
「眼下還沒有確鑿的證據,一切尚且只是空想。」沈霍只略略搖了搖頭,「但看着眼下的情景,也多半是八九不離十了。若是可以,兒臣當真是不願去懷疑九弟。」
「那皇兒究竟是為了什麼事情,這才懷疑起來吳王的。」皇上此時也略略冷靜了下來,皺着眉頭坐回了龍椅之上,只一雙眸子緊緊盯着沈霍。
被皇上這般盯着,沈霍心中倒也不怎麼慌張,只慢條斯理的從衣袖之中掏出來一樣東西,遞給了皇上,道:「父皇且先看看,這是個什麼東西?」
皇上雙手接過了沈霍手裏頭的東西,端在手心的位置,細細打量起來。只見眼前的是一塊黑色的布料,似乎的內襯的樣子。
一塊黑色的,且有些破破爛爛的布料原本也沒什麼好看的,真正引人注目的,是布料上頭的圖樣。只見布料上頭用金線勾勒,明晃晃繡着一個篆字,正是「吳」。
皇上細細端詳了好一陣子,這才皺着眉頭抬起頭來,看向沈霍,問道:「這金線繡成的篆字「吳」,不是你九弟的標誌麼?怎的會出現在你手上。」
「這果真是九弟的標誌麼?」沈霍原先還有些不敢置信,待看着皇上肯定的神色之後,也只能點了頭去,神色有些恍惚:「關於這布料怎的會出現在兒臣手中,還要從數日之前,邊陲之中說起了。」
說着,沈霍便將那日邊陲的慶功宴上,他所經歷的一切都同皇上說了。末了,沈霍還補了兩句道:「兒臣本也不願去信,然這布料上頭繡着的字,着實是讓兒臣不得不信。加之先前國師便是從九弟那處引薦過來的,瓜田李下,難免引人生疑。」
沈霍頓了頓,又接着說道:「兒臣本想一回到京城,就同您稟報了這件事情。可是這些日子因着國師出逃,追捕一事,倒是耽擱了下來。直到今日這才又想起來,同您說了。」
「朕知道了。」皇上眼下眸間已然一片黑沉,正是怒極的樣子,「吳王當真是好大的膽子,就連通敵叛國之罪也做的出來,當真是朕小看他了。」
皇上只覺得心裏頭越想越氣,怎麼也平息不了怒火。他連連深吸了幾口氣,這才勉強按捺下來,當即又站起身,對着沈霍吩咐道:「走,咱們這便去吳王府之中一趟。朕要好好的親自質問他。」
看着皇上氣成這般樣子,沈霍擔心的很,也就不再耽擱,隨着皇上一同坐上車攆,向着吳王府的方向徑自走去了。
此時此刻,宮中所發生的一切,顧之衡自是不知。他反而是還在為邊疆之時,沒能殺死沈霍而懊悔不已,正同陸湘商議着,要怎麼再使些絆子,叫沈霍永世不得翻身。
兩人正商議着,忽聽得外頭小廝來報:「吳王殿下,皇上和太子殿下來了,此時正在前廳候着呢。」
乍一聽到皇上攜着沈霍前來,顧之衡雖然心裏頭疑惑的很,卻也不敢耽擱,忙攜着陸湘前去前廳,見了兩人。
一見兩人,顧之衡忙行禮道:「父皇,大哥。不知您二位今日前來,是所為何事?」行禮之後,顧之衡便抬起頭來。
顧之衡這一抬起頭來,才發覺周遭空氣的不對勁。進來顧之衡同皇上的關係已然緩和了不少,兩人見了面之後也會聊上幾句。雖達不到先前那般融洽,卻也稱不上生疏。
然而眼下,皇上則是面若冰霜,見着顧之衡行禮,也不答話,反而面上神情又冷淡幾分。見着皇上這般,顧之衡心中不解道很,卻也只好訕訕站在一旁,不知道要作何反應。
沒想到顧之衡剛剛站在一旁,皇上卻忽的開了口去。只聽着皇上皺着眉頭問道:「皇兒。朕且問你。你這些時日府上可丟過衣物,亦或是布料。」
皇上這問題問得奇怪極了,顧之衡雖然心中疑惑的很,卻只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這些日子兒臣府上並沒有丟失什麼布料。」他說完這句話之後,才去看向皇上,復又疑惑問道:「父皇怎的忽的想起來問兒臣這個。」
皇上所問,顧之衡只覺得是一時之間的開玩笑之類,皇上面上的神情卻是更為冷峻了。
皇上原本問顧之衡這個問題,便是想要試探一番,看此事究竟是不是顧之衡所做。若顧之衡承認府上丟失了面料,皇上便會往顧之衡遭人陷害這般方向去想。然而顧之衡對於被丟面料隻字不提,這就說明刺客身上的面料就是他親自給的,與徐清鶴勾結也算是確鑿無疑了。
思及此處,皇上只覺着心上怒火不斷翻湧,禁不住就從衣袖之中掏出來那塊殘缺的布料,狠狠甩在了顧之衡臉上:「既然皇兒府上並沒有丟失布料,那還請皇兒為朕解釋一番,朕手裏頭這布料究竟是從哪裏來的。」
被皇上突然的發怒弄得一驚,顧之衡忙從臉上拿下來那塊布料,細細端詳着。顧之衡這一端詳,便覺着五臟六腑好似被冰水澆過一番,登時沒了力氣。
這布料,連同這刺繡工藝,顧之衡自是識得的。除了他府上眾人有之外,便只給過那刺客。再聯想到沈霍此次平安無事歸來的消息,顧之衡不由得就在心中默默想着,莫非是自己此次派人暗殺沈霍,被人發覺了?
他這般想着,就是越想越慌,臉色漸漸轉為了煞白,怎麼也緩不過來。顧之衡身旁的陸湘神色也不好看,嘴唇顫抖着,一句囫圇話都說不出來。
這倒是又給皇上坐實了,顧之衡和陸湘果真就是同徐清鶴勾連的真兇,登時面上的怒氣便再也遮掩不住了,看向兩人一陣劈頭蓋臉的怒罵就砸了下來。
「朕原本還不想懷疑你們,眼下這般情景,卻是讓朕半絲疑慮也沒了。你們果真是大膽的很,還敢通敵叛國,和楚國細作勾連!」皇上面上一派怒意,狠狠斥責着。
乍一聽到皇上如此斥責,顧之衡卻是當場愣住了。他足足愣怔了好一陣子,這才怔鬆開口:「什麼楚國細作?」
「還敢狡辯。」皇上怒極反笑,「你若沒同楚國細作勾連,那徐清鶴一事該當如何解釋?當初徐清鶴可是皇兒一手引薦進來的,若說皇上沒同與徐清鶴勾結,只怕是誰都不信吧。」
「什麼?」顧之衡一直不知道徐清鶴的真實身份,乍一聽了皇上這話,自是驚訝的很,連連往後退了幾步,嘴唇顫抖着,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顧之衡怎麼也沒有想到,徐清鶴竟還是有這般身份,再想着自己先前同徐清鶴的親密接觸,一時間眸間的慌亂便怎麼也遮掩不住了。
惶恐之餘,顧之衡只能勉強同皇上和沈霍解釋道:「當初是徐清鶴自己找上門來的,兒臣什麼都不知道,更別說同他勾連了。父皇,您可要信任兒臣啊。」
顧之衡這話說的自認為極為誠懇,皇上卻是半個字也不信的。他只覺着顧之衡如此不過是在狡辯,看着顧之衡的神色,便越發的厭惡起來。
「若再早些時間,朕說不準還會信了你的鬼話。」皇上冷冷一笑,又道,「眼下已然是證據確鑿,你還要讓朕怎麼信任你?」
說罷,皇上當即拂袖轉身,是再也不願意看顧之衡一眼。只是拂袖轉過身之後,想着顧之衡所作所為,皇上終究是越想越氣,便決意此次定然要好好發落一番顧之衡,絕不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