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葉求知沿着山體內裂縫曲折向下,當不能容身時,便以長劍開道。可心緊迫之感越來越強,知道敵人越逼越近,忖道:「我雖搶佔了先,可我這般走法,無異是給他們開路,他們不費寸勁,就可知道我的行跡,沿路而下,此消彼長,豈不離我越來越近。」可又無其它良法,亦不及將來路填上,只得加快行動。
好在山體不高,幾乎快被殞石轟平,下方縫隙漸趨狹小,石少土多起來。葉求知土遁術與重力術兼使,就如一塊重石掉落淤泥之,直往下墜。同時忖道:「我不可逕直而下,需得轉換方向,使他們摸不着頭腦,猜知我的去向才行。」當下一波折,遠離剛才之地。
這土遁術氣勁一過,原地便恢復如初,後來之人如非高,絕看不出端倪。葉求知也不知鑽出多遠,估莫深入地下已有百多丈,忽踩着一塊大石,運勁竟化之不開。葉求知深感詫異,什麼樣的石頭他不能化開?就算他不用真力,單以筋骨之堅,也可徒裂石,難道這是什麼奇石不成?他用劍運力一刺,頓從石縫漏出一束耀眼的光芒來,他丹田的星辰之力竟無主自動,活潑潑地涌動起來。
葉求知應變奇速,立即掏出嘯月天狼的內丹堵在石縫處。那束耀眼之光頓射在內丹上,映得內丹光彩奪目,光暈流轉。好在葉求知及時用真氣裹住,不使它光華溢出,否則說不定就被敵人感知。
葉求知喜道:「這石頭是隕石嗎,怎麼星辰之力如此濃法?」
過得一刻,光束漸斂,泄出之力大半都被內丹吸去,內丹益發瑩白。他移開內丹,透過劍縫往裏一看,石頭裏面竟是空的,隱隱是個人形,數百顆瑩光閃閃的白珠在內發着光,猶如燦星一般。
葉求知大喜,將這些白珠取了出來,拈起一顆打量,發現這顆白珠似玉非玉,似石非石,而是一種珠狀晶體,類似骨脂。葉求知心一動,聯想石心所呈人狀,忖道:「這些莫非是舍利子,怎會有個和尚死在裏面?他是被隕石砸死的,還是他自己鑽入隕石之最後圓寂?」不管這兩種死法都是大出常理,令人匪夷所思。
葉求知暗自僥倖,如非自己被人追逼,也不會趕上這等奇遇。而這塊石頭要不是深埋在地底,也早就被人采走了,哪裏還會輪到他。想是這塊石頭由來已久,被流星年復一年的轟擊,砸到了地底,上面又被土石覆蓋,以至無人知曉。
葉求知在地底躲了一會兒,又尋思:「總躲在這兒不是事,他們要是尋不着我,又要到處搜尋,豈不是會發現水姑娘。」當下又鑽了上來。
大概上升了數十丈,一道神識掃將過來。神識在泥土之,要較在平地上弱許多。那人一下探知葉求知,疾外這邊鑽來。可他不及葉求知迅捷,不能化堅土為泥沼,強行以真氣開道,如此一來便落後葉求知許多。葉求知將他甩開,又遇上一人接近,於是又變換方向,直把這土裏當成了在水嬉戲一般。
可他上至山體之時,情況便又不同,幾人同時迅速向他圍攏來。好在縫隙四通八達,多有斡旋的餘地。他甩開眾人,躥至天上,又是幾步登天步,剎時瞬移到了幾十里外的另一邊,又估伎重施,鑽進地下,只往遠離水挼藍的方向引。
玄蛇島來人漸多,大家不再亦步亦隨,跟在葉求知的身後緊追不捨,而是分散開來,向內收縮。葉求知見迴旋餘地越來越小,舊法不可重演,暗想水挼藍大概也逃得遠了,於是暗瞅個空檔,用穿行符瞬移而去。
他在引敵之際,已想好了退路,此時玄蛇島人估計都在趕往落星谷這邊來,水家祠堂那邊便空虛,自己何不到地宮一躲。玄蛇島來人雖眾,但通曉《北辰星拱》的估計沒有幾個,萬不會到地宮來搜尋,誰能想得到他竟會玄武宮的不傳之秘呢!
他主意既定,當下不疾不徐步行而去,縱有人在天上看到他,也只當他是個普通路人而已。
走了半天,方始趕到水家祠堂。葉求知在山下小心逡視一圈,見無人跟蹤,上得山來。還未走到近前,就見水家祠堂狼籍一片,屋宇全倒,連扁額也給摔得粉碎。
葉求知對此早有所料,起掌將瓦礫掃開,露出神案下的地板。他掀起地板,往下一躍,身子陷入泥,回身一招,又將瓦礫吸回,重又覆在掉落的地板上。
他落到下面的石上,指按水挼藍的指法,在石紋上來回描摹。他當時就曾留意觀看,瞧過水挼藍一遍後便牢記在心。畫了一刻,石頭亮起,他從水家祠堂傳入到地宮來。
他仍按前法走過大陣,進了地宮大門,裏面是個廣袤的大殿,能容千人。他一眼就看到水挼藍坐在大殿正,正向他望來。
葉求知一愕,他縱然想過水挼藍能夠脫險,也絕料不到她會重回到地宮,她是怎麼能夠穿過大陣的?
水挼藍吁了口氣,站起身來拜道:「多謝葉道友捨身相救,我姐弟倆感激不盡。」
葉求知剛才只救她一人,她卻說「我姐弟倆感激不盡」,腦電閃,一條脈絡頓清晰起來,想到她的用意,目光漸冷。
水挼藍怕他誤會,忙道:「你剛才走得太快,我還未來得及喊,你就已經遠去了,倒非我有意讓你以身誘敵。」
葉求知道:「我真是笨了,依姑娘的聰明才智,哪用着我出,倒是我多此一舉了。」又道:「你此前來只怕不是來取東西,而是存放某物吧?」
水挼藍道:「道友說哪裏話,你屢次助我,這等高情厚義,我深感盛情。」說着又彎腰下拜。葉求知略略偏身不受,說道:「不敢當。」
水挼藍接着道:「如今我也不需瞞你,不錯,上次來此我並不是來取東西,而是我料定對頭們必會跟到落星谷去,因此早早想好了退路,在落星谷與地宮之間匆匆設了個傳送陣,到時我們大可直接轉到這裏來。不想道友竟挺身而出,我當時未能叫住你,好不愧疚心焦。」
葉求知道:「你既然最後還是要躲到這裏來,為何要先在落星谷轉一圈?」其實他心已然隱隱猜到,就看水挼藍怎生回答。
水挼藍道:「我在北來的路上,沿途留下了蛛絲馬跡,便是意圖引他們過來,讓他們以為我受傷非淺,要去落星谷療傷,我們不去一圈於理不合。」
葉求知接口道:「二來為令弟掙取足夠的時間,躲到安全之所。令弟有你這樣的姐姐,實是他的大幸。」
水挼藍道:「原來你已經猜到了。」
葉求知道:「因為除此之外,我實在想不出其它理由你要將他們引過來。」
水挼藍道:「這次追殺其實是因舍弟而起,舍弟自築基之後,血脈漸有覺醒之象。我與申叔知曉後,便想方設法換來滕蛇與靈龜的精血,其意就是想喚醒舍弟的血脈。這兩次交易,碰巧你也都在。」
葉求知恍然,原來如此。不過水履舟作為一個外姓之人,怎會有特殊血脈,難道……?
水挼藍微露尷尬之色,說道:「我與舍弟其實是私生子,隨的是母姓,父親是龜武島的島主玄靈一。」她說起父親的名諱,並無敬重之意,而是直呼其名。
她續道:「舍弟血脈覺醒後,不知怎地竟被玄蛇島知曉,立即派人過來追殺。因他們知道,只要舍弟一回玄武宮,大權便落在龜武島的上。」她說到這裏,語氣頗為複雜,既有不屑,又頗為苦楚,隱隱又有驕傲之意。合玄武宮上下,多少年以來都未出現一個真正的玄武血脈,以致兩島分立,如今好容易有了一個玄武血脈,卻出自私生子,怎不叫她心緒萬千。她既想弟弟認祖歸宗,光大門楣,又為死去的母親不值。
葉求知聽她道出這般秘辛,也自震驚。他本以為水氏姐弟是因觸犯了玄蛇島,才招致殺身之禍,不想卻是這般身世,對他姐弟二人頓起憐憫之心。水挼藍不顧性命,一意維護其弟,亦不得不令他感動。他說道:「因而你……你故意救我,隨你同來北上,其實是有意混淆視聽,讓他們誤認為我是令弟?」
水挼藍歉仄道:「我知道這樣十分不該,但我苦無良計,不得不為此下策,萬乞你見諒。」說完一拜不起。
葉求知望着水挼藍,思緒起伏,對她既感且佩,換作是他,處此之境,也無它法,說道:「罷了,你救我一命,我就扮一回令弟又有何妨。」其實水挼藍救他之意,他何尚不知,可他偏又硬不起心腸來冷面相對。
水挼藍看了他一眼,道:「你當真是一位胸襟寬厚的君子。」
葉求知顧左右而言它,說道:「這地宮空蕩蕩的,不知有何用,玄蛇島不會尋到這裏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