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求知一想,確是如此,說道:「多謝大師教導。」
那僧人道:「不用謝我,我也是為了我的處境着想而已,不過這也於你大有好處。」
葉求知道:「只是小可愚鈍,這方印不知何時才能煉成。」
那僧人道:「枉你得了時光之道,卻不知應用。罷了,我再傳你一法就是。」
葉求知喜道:「難道這鑄器還能速成不成?」
那僧人鄙夷道:「何談鑄器,你學了我這門大法,任何功夫都能速成。」
葉求知又喜又疑,不信道:「天下還有這等奇功?」
那僧人道:「這有什麼,你可知佛門修的乃是心力。萬法有無,皆由一心,一切色相,皆由心起,心生則相生,心滅則相滅,時間長短亦在我的一念之中。」
葉求知聽他說得玄乎,心想倘若真如他所說,佛家想什麼便是什麼,佛門弟子豈不是人人可以得道,無敵於天下?但想佛門在此上確有獨到之處,況裴家先祖既能悟得此道,佛教當也不在話下,於是道:「哦,倒請大師指教。」
那僧人看着他道:「你可是不信嗎?」
葉求知忙道:「小子不敢。」
那僧人輕哼一聲,道:「你才活了多大年紀,哪知法術之神妙直難想像。我且問你,你做過夢嗎?」
葉求知道:「當然做過。」
那僧人道:「那好,我來問你,在夢中你可知時間之所過嗎?」
葉求知全身一震,似被雷電轟中,腦中電閃雷鳴。但想夢中千年,實則也即數個時辰而已,可其中所歷,就如真實一般。難道他是以夢為術?如是這樣,那倒大有可能改變時間。可是在夢中修煉,又豈能等同於實際?
那僧人見他一臉的震驚迷惑之色,笑道:「不錯,我授你的法門正是以夢入道。別人一天只有十二個時辰,你學了我的道法,便可一天二十四個時辰,三十六個時辰,隨着你功力日深,時間也於你越多,哈哈。」
葉求知又驚又喜,道:「多謝大師肯以絕世奇功相授。」
當下那僧人便傳他如何以夢入道,葉求知記下了,問道:「大師如何稱呼,可是十方寺中的高僧,可識得此間的懷風大師?」
那僧人聽到十方寺,勃然變色,怒道:「我怎是十方寺的賊禿,你再將我與他們混為一談,便把我剛才授與你的再還了給我!」
葉求知見他明作僧人打扮,卻又罵別的和尚為賊禿,既感好笑又覺驚奇。大多修行的高僧都出自於十方寺,而他剛才所傳的也確是心力一脈無疑,即使他不是十方寺的弟子,但作為同是出家人,也不該如此憎惡他們,惡語相向才是?忙道:「大師息怒,是小可失言了。」
那僧人似看透了他的心思,道:「你是不是不以為然?」
葉求知忙道:「不敢。」
那僧人哼了一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口是心非,與那幫假仁假義,沽名釣譽的禿驢一樣虛偽。」
葉求知當下閉口不言,怕再惹惱了他。那僧人瞟了他一眼,說道:「你現在和懷風他們在一起,可別說我沒有提醒你,這些人用心險惡,交之不可不慎。」
葉求知心中一凜,問道:「還請大師明言?」
那僧人道:「你師叔尚還有救,故而他們現在看來還慈眉善目。但要是你師叔一旦真正的入了魔,看他們還會不會放過她,你幾時見過佛家弟子對妖魔手軟過?」
葉求知一顆心頓沉了下去,這正是他隱為擔憂的,但仍抱一絲希望,道:「不會吧?」
那僧人冷笑一聲,道:「有何不會,斬妖除魔正是他們拿手的本事!」
葉求知道:「他們螻蟻尚且憐惜,惡人亦要勸其向善,又豈會妄加殺生?」
那僧人道:「他們哪來的那麼多善心?天下這麼多人,不乏良善正義之士,怎又不見他們到處做好事?」
葉求知道:「這或許是他們的教義之故,一入佛教,便慈悲為懷,以度人行善為己任。」
那僧人道:「屁的教義,如非他們練的是心力,又怎會濫發好心,到處地去積德行善?同樣他們疾惡如仇,亦復此因。你豈有不聞『念念欲求無上道,心心只願度眾生』這句話,為求『無上道』,他們才度的眾生,天下若無可度之人,他們這道也就修不成了!」
葉求知道:「那也沒有什麼不好啊?有人濟世救困,除暴安良,那豈不是一件好事?」
那僧人嗤笑道:「你懂什麼?要修『無上道』,沒有無上的功德又豈能成?可天下哪有那麼多的善事讓他們去做!」
葉求知心頭劇震,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那僧人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道:「你不是蠢人,自己去想吧。」
葉求知道:「你難道是說他們為了修行,而故意多造災難?」
那僧人不置可否,葉求知道:「不對,不對,如他們這樣做,於心又何安,此不與他們所奉行的相違背嗎?」
那僧人嘿嘿一笑,道:「有些事又何須他們親自去做,他們只要放任一陣,再來收拾,豈不名利雙收!」
葉求知只覺一時難以置信,這僧人的一番話委實太過聳人聽聞了些,說道:「大師說的可是確有其事,還請示知?」
那僧人道:「我今天已說得多了,你還不練我傳你的心夢大法?」將手一划,不知怎地,裴家陵墓中時光之道的異象又充斥於葉求知的腦際。
不知過了多久,但聞一陣陣的木魚誦經聲不斷傳來。葉求知張開雙目,發現自己仍在昨日的禪房之中,而剛才所見的只不過是南柯一夢。
他心中暗奇怎會做那樣的怪夢,興許是自己太過擔心寧無玉了。而之所以會有反十方寺的言論,及鑄器之術和心夢大法,大概是平時聽了太多一得關於對十方寺的非議不屑,在不知不覺中受了他的影響,和門派大比時在夢界中的所見,以及在裴家陵墓中的經歷種種所致。
他將剛才的夢境又回想了一遍,那鑄器之術和心夢大法竟還字字在心,清晰地印在腦海中。葉求知大奇,這難道是夢賜神功嗎?也不知有沒有用,抑或只是自己在夢中杜撰出來的?
他正在驚疑之間,忽聞一道極細微的破空之音,夾在誦經聲中,由遠及近地而來。他放識一看,一道白光射進了懷風的禪房中。過得一刻,又有白光射至,半天工夫,先後竟有六道白光相繼而來。
葉求知知是飛劍傳書,昨晚懷風也便是這般相邀同門,前去澞塬門赴會的,難道這是他們的回信?
這時,忽聽懷風在他房中道:「葉施主醒了嗎,請過來一敘?」
葉求知走進他房中,懷風正盤坐在榻上,邊上放着六顆似石似玉的圓珠。懷風道:「昨晚有六座寺廟一夜之間竟都發生了一件奇事,想請施主過來一起參詳?」
葉求知神色一動,道:「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懷風道:「這六座寺廟的佛像竟都遭人偷換,變成了千峰派道祖的神像。」
葉求知微驚,道:「竟有此事!翟封二人既跟大師約定了,此事在澞塬門中一併解決,那當不至於失信。」他想起那滑秋里的師弟為人頗有些衝動,而那張姓之人也素以祖師的後人為榮,恐也容不得別人褻瀆祖上,便接着道:「此事說不定是他們門中的弟子私下所為,抑或他們還未來得及約束弟子?」畢竟雙方的約定是在昨日白天,晚上此事便發生了,傳令未至也是有的。
懷風卻想得深了一層,佛門勢力之大人所皆知,不是千峰述陽兩派可以撼動得了的。而雙方又不可能就此讓步,千峰述陽兩派未必不會兵行險着,做下此事,故意激怒佛教,以期將事態擴大,得到其它道教一脈的共鳴與聲援。
懷風想到此節,不禁兩難,千峰述陽兩派如此做法,委實不夠光明磊落,由不得他不怒,但一旦他意氣用事,事態不免會向千峰述陽兩派所期望的方向發展。他此時不由改變原先的立場,心道:「為今之計只有讓真化門此次大獲全勝,狠挫一下道教的銳氣,方能讓千峰述陽兩派罷休,讓其他人懾於我教之威,不敢輕舉妄動,否則蟻穴潰堤,不可收拾。」他雖是得道高僧,修養極高,業已寵辱不驚,但事關本教根本,也不能將它真視之為鳥跡浮雲,過眼即空。若真化門不敵,他佛門也只有出頭立威了。
他心中想定,搖頭道:「就怕事情不是施主所想的那樣。」
葉求知道:「難道大師認為是他們有意乾的?」
懷風道:「不好說,此時下定論還為時尚早。」
葉求知見他嘴上雖這樣說,但心中分明已經如此認定。然事情確也十分明顯,便道:「這兩派的弟子心中不忿是有的,但不致是翟封二人指使。他們既然許下了約定,又怎會背後下黑手,這豈不……豈不大違道義!晚輩以為不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