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國 第二十二章 商隊的哲學

        商隊，是一個聚落生存發展所必須的群體。

    他們，肩負着聚落間的不管是物資還是信息之間的聯繫與交換。

    &;br\&g;行走在坡上的每一支商隊，都是一個英雄。

    一個不畏險阻百折不撓的英雄。

    &;br\&g;是的，一個英雄。

    這並不是一個錯句。

    &;br\&g;有人說，每一個商隊都是由十數個甚至數十個不同的人所組成的團體，然而並不是，我認為商隊是一個整體。

    &;br\&g;把商隊視為一個團體，那麼一個商隊便最多算作一個英雄聯盟，而把商隊視為一個整體的話，那麼英雄，卻是指的「商隊」本身了。

    &;br\&g;……&;br\&g;為什麼要如此區別團體跟整體呢？&;\p&g;因為，團體，會散，整體，不會。

    &;br\&g;英雄組成的聯盟會散，而英雄，不會。

    &;br\&g;英雄會死亡，但英雄絕不會倒下。

    &;br\&g;英雄只會接替。

    &;br\&g;……&;br\&g;因為只要這個商隊還剩下一個人，它就會一直繼續前進下去。

    不管失去哪個人商隊都不會倒，即使那個人，是這支商隊的領袖。

    &;br\&g;因為領袖會死亡，但領袖也絕不會倒下。

    &;br\&g;領袖只會輪迴。

    &;br\&g;——溫特·卡俄斯《英雄與領袖》&;br\&g;&;br\&g;

    當溫特第一次知道肖恩先生要找他當商隊的新一任領隊的時候，溫特先生的內心，是拒絕的。

    他拒絕，因為，他並不能確定自己是否能勝任這個角色。

    如果他不能勝任這個角色但卻做了領隊，最後商隊出了事所有的責任就都是他負了。

    他覺得你不能一叫他做他就馬上去做，他至少需要試一下，試一下，才知道……咳咳，我好好寫……&;br\&g;「為什麼找我當領隊？」&;br\&g;溫特先生對着把自己叫出來單獨談話的肖恩老爺子這樣問道。

    &;\p&g;他記得那時候隊伍正在紮營，食物的香氣剛從營地中間的鍋里慢慢飄起，那時候老爺子的衣服還沒現在這麼破，老爺子頭上的白髮也比現在少很多。

    &;br\&g;然而老爺子的聲音卻和現在一樣硬朗，威嚴卻充滿着快活。

    &;br\&g;「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商隊，就交給你了。

    」&;\p&g;他記得老爺子是這樣拍了拍自己的肩，用充滿了信任的眼神對對自己說話。

    &;br\&g;然而當時的自己，卻剛剛因為好奇坡上岔路中的東西走錯路然後跑回來而被處罰。

    &;br\&g;「為什麼選我？」&;br\&g;溫特先生盯着自己的領隊看了好久，才發覺老爺子確實沒有在騙自己，然而這讓他的心裏更是不解，迷茫的眼神與一身的腱子肉形成鮮明的對比。

    &;br\&g;「哦，並不是只選了你，我選了好多人。

    」&;br\&g;肖恩先生笑着解釋道，仿佛是怕眼前的小伙子誤解太多，&;br\&g;「大概七八個吧，你知道，作為一個領隊，必須要時刻考慮到所有的情況，比如走錯路了應該怎樣及時的回到原路上啊，遇到攔路的變異物種巢穴應該怎樣及時規避啦……以及，自己突然死掉商隊怎麼辦呢……」&;br\&g;「額……」&;br\&g;溫特先生一時語塞，他覺得商隊這樣一個地方應該是很避諱「死」這個字才對的，然而他的領隊先生卻如此輕描淡寫地把這個字講出來了，還當着他的面講了出來。

    &;br\&g;「好奇我為什麼會如此不在乎地說出『死』這樣的字眼？」老爺子卻像看穿了溫特先生的心理活動一般，自己將這個話題點了出來，「是啊，這是為什麼呢？坡上每天都有人死亡，按理說『死』是一個很可怕的字眼才對，然而為什麼呢？」&;br\&g;「啊……」溫特先生一愣一愣的，眨着眼睛。

    &;br\&g;「呵呵，因為這是每個領隊都必須面對的問題啊。

    」&;br\&g;肖恩老爺子再次重重地拍了拍溫特的肩。

    &;br\&g;「年輕人，你要知道，就是在這樣每時每刻都可能有人死去的大環境下，我們才更要考慮死亡的威脅啊！商隊裏每一個人，尤其是領隊！更應該想一想自己死去以後整個商隊將會怎麼樣。

    毫無疑問失去領隊的商隊會垮，那怎麼辦！只有，提，前，找，好，替，補。

    」&;br\&g;溫特就這樣愣愣的看着肖恩先生一字一頓地說着然後盯着自己的眼睛看。

    &;br\&g;他看見老爺子的眼神銳利而又堅定，然而下一刻又變得深邃而柔和。

    &;br\&g;「所以我這會兒把你叫出來，問你願不願意了。

    」&;br\&g;「啊……當然是願意的……」溫特有些手足無措，肖恩老爺子這樣直逼內心的目光讓他有點不適應，「為什麼還要問願不願意……」&;br\&g;「因為會死啊。

    」&;br\&g;「額……」&;br\&g;「所有的領隊，都是會死的。

    哪怕是你看我已經活了這麼多年，我也是會死的。

    說不準就是明天。

    」&;br\&g;肖恩先生這樣笑着說，然後轉身回去了，&;br\&g;「時候不早了，快去睡覺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br\&g;「額……」&;br\&g;於是溫特先生就看着肖恩先生留下一個背影給自己，那背影慢慢地進到營地帳篷保溫的薄膜帘子裏去了。

    &;br\&g;「對了，我是選了七八個人，不過，他們也都死了。

    」撩起帘子的肖恩先生走進了帳篷里，然後以這樣一句輕描淡寫的話結束了和溫特的這次交流，「所以說，你還是唯一一個。

    」&;br\&g;「……」&;br\&g;溫特先生怔怔的看着帳篷里肖恩老爺子的影子慢慢躺下來，然後手電筒的光熄掉了，投影到帳篷上的影子也就融進了黑暗裏面。

    &;br\&g;「我能不能問問他們是怎麼死的？」&;br\&g;想了很久，溫特先生問出了這樣一個不吐不快的問題，雖然這個問題有些傷風景。

    &;br\&g;「……」&;br\&g;黑暗的那頭沉默了好久，讓溫特一度以為老爺子已經睡着了。

    &;br\&g;而終於，老爺子的聲音從黑暗裏傳過來，&;br\&g;「你這個問題很……去睡覺吧。

    」&;br\&g;「……」溫特先生也知道自己的問題有點不得當，可能會觸及肖恩先生一些比較傷心的往事，於是撓撓頭，很明智地沒有再追問下去了。

    &;br\&g;溫特轉身回到了另外的帳篷里。

    &;\p&g;於是黑暗中慢慢沉寂下去。

    &;br\&g;然後在要睡着的時候，肖恩先生才慢慢地開了口。

    聲音有些低沉。

    &;br\&g;「一個被落石砸中了腦袋，一個被改道的河流衝下了懸崖，一個被突如其來的牙獸咬掉了半截身子，一個被……」&;br\&g;「肖恩先生，我睡着了。

    」&;\p&g;溫特在黑暗中眨着眼睛，然後閉了起來。

    &;br\&g;於是肖恩先生也不講了。

    &;br\&g;……&;br\&g;&;\p&g;溫特是一個桀驁的漢子。

    他有追求，不喜歡斯派斯平淡生活的溫特在從基本學校畢業後便拒絕了去工地去發電廠或是去別的其他工作地點的提議，毅然決然地加入了商隊之中，在他看來，像自己這樣傑出的人才，不應該在平淡的斯派斯生活氛圍中磨滅鬥志。

    &;br\&g;那兒太過安逸，連治安隊的任務，大部分時候也都是以處理居民日常生活中的小事為主。

    &;br\&g;然而他還是被膽大包天的肖恩先生所作出的這個決定嚇了一大跳。

    &;\p&g;至少換做是自己，是決計不可能把做領隊的機會給予一個剛剛加入商隊沒多久、還剛剛因為好奇心嚴重走錯路的新人手裏的。

    &;br\&g;不過肖恩看起來卻是很贊同自己的決定，這使得剛剛入隊的溫特先生感覺到了老爺子對自己的深深的信任。

    &;br\&g;「不管了，死就死吧，反正這輩子也就這麼長，能當上領隊，值了。

    」&;br\&g;溫特先生這樣想，於是從那一日開始，便跟着老爺子鞍前馬後，做着一些有意義的和一些在別人眼裏看來沒有意義的事情。

    &;br\&g;然而只有溫特先生自己知道，無論是讓自己下去親測水位，讓自己去前頭探路做標記，與自己一同探討規避前方變種巢穴的最佳方法，等等等等，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讓自己能夠隨時隨地的掌握更多的作為「商隊領隊」需要掌握的知識和技能。

    &;br\&g;「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就死了。

    那個時候，商隊就交給你了。

    」&;br\&g;溫特先生記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肖恩先生的這句話，他本人也很擔心着這個日子的來臨。

    &;br\&g;如果這個日子最終來臨的時候，自己還沒有把知識學到家怎麼辦？&;br\&g;如果這個日子最終來臨的時候，自己還沒有做好成為領隊的覺悟怎麼辦？&;br\&g;溫特一直在心裏念叨着這兩個問題。

    &;br\&g;然而所幸，這個日子遲遲沒有到來。

    &;\p&g;一年，兩年，三年。

    &;br\&g;直到這一天。

    &;br\&g;溫特先生加入商隊的第六個年頭。

    &;br\&g;無源河的河水不知為何突然暴漲改道，通過正常途徑過河無望的商隊來到了位於無源河上游的石崖之上，利用兩岸繩索的高度差製作出可供通行的索道，以圖過河。

    &;br\&g;當他休息間突然看到石崖上異變陡生的時候，當他看到從治安隊來的小胖子停在了半空中的時候，當他看見斯派斯治安隊的現任隊長被一股無形的怪力拉扯到懸崖下面的時候，當他猛然發現連一直默默栽培自己的肖恩老爺子也被那股無形怪力拉扯到懸崖下面去的時候……&;br\&g;當他回過神來發現，猛然之間，竟然已經到了肖恩先生口中的那個「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時候的時候，他明白，到了履行自己職責的時候了。

    &;br\&g;……&;br\&g;商隊已經開始混亂，溫特覺得，自己必須要做點什麼。

    &;b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