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二十九這天上午,顧亦寒和孟夢將醫院裏的孟父孟石接到別墅,並且安排了專業的醫生與護士跟隨。
孟父的病情目前即使做手術也效果不會太好,醫生早就已經告知藥物維持只能頂幾個月,到時候能挺過一天則就算是賺一天。孟父知道自己的病情,所以想要回家住一天過這個年的,他怕以後再也沒機會了。但是孟夢擔心,和顧亦寒再三商量,最終決定把他接到別墅來。
地方大而且他們都在,彼此還有個照應,一旦父親的病有突發情況,還能第一時間得到醫治。
孟石起初不想給晚輩添麻煩,決定要不就留在醫院,看到自己女兒眼眶有些泛紅,便妥協不再堅持了。
下午,顧亦寒和顧煜去了精神病醫院看了周艷芳。
現在的周艷芳情緒已經穩定了,每天看着一個地方就會發呆,然後就開始小聲地自言自語,有時候照顧她的小護士,能斷斷續續聽的出來講的是個小故事,有時候是首早已經不流行的兒歌。
為了避免刺激到病人,顧亦寒和父親只是站在門外,透過門上的玻璃看向裏面。
此刻的周艷芳,坐在窗戶旁邊,手中拿着兩個塑料茶杯,裏面裝着少量的白開水。她正在小心翼翼地來回倒着,還時不時的吹着,仿佛那水是正在冒熱氣的熱水。
主治醫生看到病房裏的周艷芳,開口解釋:「她每天都會在固定的時間做着類似這樣的事情。比如她有時拿把扇子,輕輕地對着床頭扇風,嘴裏啞聲地咧着嘴笑。仿佛是在照顧嬰兒,但是,她自從那次情緒不穩,打了鎮定劑醒過來之後,再也沒抱過枕頭。」
顧煜點頭表示知道,終究是嘆了口氣,什麼也沒說。
顧亦寒則看向醫生,問:「她的這些舉動,意思是真瘋?」
醫生回答:「她應該是把自己封閉起來,暫時活在了一個她自己幻想的空間裏!」
「什麼時候可以清醒?」顧亦寒繼續問。
醫生搖了搖頭,不確定地回答:「這個很難說,要看病人自己了。如果她願意走出來,那便好說了,就怕她太執念,不肯面對她牴觸的現實。」
顧亦寒看了一眼裏面,此刻正在輕輕地整理床鋪的周艷芳,沒有再開口問。
a市有個習俗,春節期間,要祭拜過世的親人,必須要在大年三十這天上午,否則其他日子會不吉利。
所以一早孟夢便將兩小隻喊起來,穿上衣服,一家四口去墓園看望她的母親。
前一天晚上,她和父親聊了一會兒今天要去祭拜母親的事,父親在她準備回房間的時候,給了她一樣東西,並叮囑了她一句:這支口紅記得幫爸爸帶給你媽媽!
孟夢握着那隻老款式的口紅,答應着:好!
在剛回國的時候,小區的那位張阿姨,是真心想要和父親晚年走到一起,彼此相互扶持相互照顧的。但是,最終父親還是拒絕了她,因為父親不想拖累他人,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心裏還裝着去世多年的母親。
如今再看到這款口紅,孟夢更深刻體會到了父親對母親的愛,以及思念。
母親生前特別喜歡口紅,從學生時代便是。當年的她在與自己的親生父親談戀愛時,那個男人並沒有給他買過一支口紅。直到後面一系列的變故,孟石父親終於和她母親走到了一起,父親送給母親的第一個禮物就是,一支有些舊得,卻是當年很昂貴的口紅。
後來,母親告訴過她,那支口紅,他的父親用一邊打零工一邊省吃儉用節省下來的錢買的,想要送給她十八歲的生日禮物。只是那時突然知道母親和別的男人談了戀愛,這支口紅便一直沒有機會送出。
直到七年後,父親才把珍藏多年的口紅送到母親手中。
一家四口來到了孟夢母親的墓碑前,兩小隻乖巧地喊道:「外婆,新年好!」
一句話,讓孟夢眼淚瞬間滑落。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養兒不知父母恩。如今的她,已然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可是她的母親卻沒能看到她結婚生子。也沒能享福,讓她儘儘孝道。
「媽,我是您的女婿,顧亦寒!」這並不是顧亦寒第一次來看孟夢的母親,但卻是以女婿的身份第一次站在這裏。
其實,當年孟夢離開消失的時候,顧亦寒找遍了她可以去的任何一個地方,當然也包括這裏。
他想,她那麼乖巧孝順,一定會來看望她的母親的。可是,他親自守在這裏一個多月都沒有看到她的身影。後來不得不讓哥哥派人過來,繼續守着。
她離開的這六年,除了第一年的清明節已經過了,他每年的清明節都會來這裏,陪着孟夢的母親聊會兒天,給她老人家解解悶。
當然,孟夢聽到身旁的男人這般介紹自己,並沒有任何毛病,所以也就不知道他當年就已經拜訪過了自己母親的那些事。
「媽,你放心,我說到就會做到!一定會照顧好小夢的,我會用生命去疼她、愛她、珍惜她的!」顧亦寒繼續做出承諾。
他每次來這裏,總會在這裏說會兒話,既是說給孟夢的母親聽,也是給自己聽。當時就有這些話,當然,想要實現這些,前提是孟夢出現,再給他一次機會。
老天待他不薄,真的給了他這個機會。
一家四口的第二站是顧亦寒的哥哥顧一寒的墓碑前。
「哥,我來了。看看我把誰帶來了!」
孟夢聽這個語氣,便知道兄弟倆以前的感情一定特別好。
「爹地,這個就是大伯嗎?」糖糖小聲地問。
「對,這就是大伯,喊人。」顧亦寒回答自己女兒的話。
「大伯好!」兄妹倆異口同聲。
糖糖:「大伯我是妹妹糖糖!」
果果:「大伯我是果果!新年快樂!」
「高興不,我不僅找回了小夢,還有了一雙兒女,你都做大伯了!」顧亦寒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說着。
孟夢知道,眼前這個男人語氣看似輕鬆,其實心裏對當年的事,還是有愧疚。如果不是因為陪他去臨市找自己,車速也不會在高速上開得那麼快,以至於減速不下來。如果在市區里開車,車速便不會太高,發現剎車不靈的情況下,那般嚴重的後果還是可以避免的,即使重傷,也不會失去生命。
孟夢走近一步,伸出手與他垂在一側的手,十指相連,開口:「大哥,我是小夢,我回來了!」
對不起,當年的一切都是因為我的不告而別,才會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面。孟夢早已經在心中,將一切都攬在了自己身上。
事實已經無法改變了,那麼她只有用餘下的生命彌補錯誤,好好愛身邊的這個男人。
同時,她發誓再也不會質疑他,離開他了!
一家四口回到家的時候,便看到兩位老人在下棋。中午的陽光正暖,孟父的精神也不錯,便坐着輪椅跟顧父下起了象棋。
看着兩位老人一見如故,如多年的老友般,孟夢和顧亦寒相視一笑。
男人在女人額頭輕吻了一下,他知道,今年將是他這些年來,過得最開心的一年。
「外公!爺爺!我們回來了!」
兩小隻又是異口同聲地喊道,雖然是異卵龍鳳胎,長相不是很相像,果果像顧亦寒,糖糖隨了她,但是兩個小傢伙卻心有靈犀!
兩位老人看着小傢伙回來,更是高興,棋也不下了,開始陪着兩個寶貝們玩。
含飴弄孫,便是這樣的吧。
張姐今年過年沒回老家,平日顧亦寒和孟夢對她不錯,兩小隻也乖巧可愛,討人喜歡。現在孟父和顧老爺子也來這邊過年,她很是放心不下顧家的這一家老小。所以便留了下來,一起過年。
晚飯過後,孟父有些累,便提前回房間休息了。顧父喜歡孫子孫女,便帶着兩小只在院子裏放煙花。
孟夢和張姐在客廳里聊天看春晚,雖然每年的節目都是那麼幾樣,沒有什麼新意,但是看春晚似乎成了過年必不可少的部分。顧亦寒臨時接到了一個電話,去了二樓的書房。
電視裏,傳來主持人對全國人民的新年祝福,以及觀眾們的熱烈掌聲。院子裏傳來噼噼啪啪的煙花聲,還有爺孫的歡笑聲。還有遠處的萬家燈火,這個晚上,無處不洋溢着節日的喜慶。
快到十點,兩小隻終於玩累了,才洗澡睡了覺,顧父陪着孩子玩,身體也有些吃不消,回房裏休息了。張姐常年以來,作息時間很固定,見沒有事情,也回房間了。
孟夢則去了書房,這個男人是真的很忙,大過年的也撈不到清閒。
「還沒處理完?」孟夢走到他的身旁,問。
「寶貝們和爸都睡了?」男人自然地拉過孟夢,抱在了懷中。
「嗯,你呢,還要忙到什麼時候?」
「怎麼,沒有我睡不着了?」顧亦寒調侃。
孟夢學着他的樣子,反問:「怎麼,沒有我你睡得着?」
顧亦寒笑,回答得倒是誠實:「睡不着!沒有你我睡不着!」
孟夢聽到回答,抿着嘴笑,很是得意!
「你呢?」顧亦寒追問剛剛自己那個問題的答案。
孟夢半仰着頭,眨着眼睛,思考了一會兒,回答:「我不知道誒!」
聽到這樣的回答,顧亦寒也不氣,快速地在電腦上敲打了幾下,將一份文件發送成功後,便起身抱着她回了臥室。
孟夢舒舒服服的窩在男人的懷裏,享受着公主抱!
顧亦寒走到床前,將孟夢放了下來,便轉身走向衣櫥,從裏面拿出一個四方的盒子,遞給她:「諾!新年禮物!」
孟夢好奇,他什麼時候放到衣櫥里一個這麼精緻的盒子,早上拿衣服的時候,她並沒有發現。
「這是什麼?」孟夢接過來,好奇地問。
顧亦寒故作神秘:「打開就知道了!」
孟夢撇撇嘴,但還是乖乖地將盒子打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