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時候,當劉堅還只是一個學子,他十分不喜歡咱們自己修建的長城,甚至還為此抨擊過。
在那時候的他看來,躲進城牆後面,就是弱者的行為,咱們那麼厲害,打到別人的老家就行了啊,修什麼城牆?把城牆一修,連人都變得保守而不思進取起來。
直到他漸漸的成長才明白,修建城牆,和勇敢或懦弱毫無關係,而只在因為我們華夏作為農耕民族和北方的遊牧民族不同的生產方式所決定的。
因為農耕生活,需要安頓下來,而且還有一大堆需要保管的鍋碗瓢盆、刀鋤斧頭,還有一大群需要守護的妻兒老小。
但北方民族卻不同,他們所有的生產方式都在他們的馬背上,羊群牛群由他們駕着馬去放牧,沒有吃的喝的了,還可以駕着馬去周圍擄掠。如果真正說起來,除了他們自己和他們的武器,他們幾乎沒有需要保護的東西。
甚至他們的妻兒,真到急難的時候,他們也能扔了不管了,哪怕威猛如成吉思汗的,也有將自己的媳婦丟給敵人的時候。他們看得開,大不了到時候強大了再把媳婦搶回來就是,日子仍然是一樣的過,大不了不舒服,把敵人的媳婦也一併搶過來就是。
所以,他們不象我們,他們唯一需要保護的,無非是他們身邊三尺遠的地方而己,他們走到哪裏,哪裏就是他們的家。可我們不同,我們安家的地方,有我們的土地,我們的爹娘,我們的妻兒,我們不能走,便只有建起城牆來保護自己。
劉堅也想到,這天下這麼多的流民,寧願流浪,也不能安心下來種田,一是確實是被迫地奈,二是,就算是種下地,也不能安心耕種,因為說不定什麼時候亂軍就殺過來了,到時候不只是顆粒無收,只怕連種子都要賠進去。
但若是有了自己的堡壘了,就算有敵人想要來擄掠,也有了自己自保的根基了,再說了,妻兒老小能安全的躲在城牆後面,他們也能安心的在前面禦敵了。
所以,一聽到劉堅這個決定,近三千名流民——除了前期來的,後期又有聞訊趕來的近一千名流民,不僅沒有表示反對,反而異口同聲的贊同了這個決定。
雖然還餓着肚子,雖然臉上仍是面黃肌瘦的樣子,但他們干起活來,似乎從未如此過的有勁。
但精神的力量畢竟是有限的,雖然大家都很想努力的干好,但飢餓和勞累仍讓他感到力不從心。更何況,修築城牆可是重體力活,難民們也只是熱火朝天的幹了三天,到第四天的時候,大家就發現,連邁動腿都非常困難了。
「大家都是餓極了,也罷,反正現在不急,便讓大家休息一天吧。」地里的活,專門有幾個經驗老到的老農照看着。雖然他們也不相信就這兩畝來地的紅薯苗能讓大家都吃飽,但既然是劉大人說的,他們必須無條件的服從。所以,就算劉堅不去操心,他們也會把這塊紅薯地照看得好好的,眼看着紅藤一天一變樣的生長,劉堅也是大感欣慰。
「可是,也不能給大家吃個畫餅就能充飢啊,怎麼辦呢。」一個人的時候,劉堅自言自語道。駱馬湖還是樂馬水窪中不多的幾條魚都快被他們撈乾了,甚至地里的老鼠洞都被他們深翻一番,抓了幾隻老鼠填入了肚子,可相比於這三千個人的肚子來說,仍顯得是杯水車薪啊。他可是聽父親以前說過,下鄉的那段時間,一邊吃着所謂的營養飯,一邊喊着萬歲或無疆的老農們,餓極累極的時候,也會拄着鋤頭在地頭上站着睡着的。可見得,口號多少聲,都比不上給小民們來點實惠重要。
「這裏的水窪子裏能有什麼魚,要打魚得到海上去啊,我們在島上的時候,魚兒可不是吃不完麼?」不知什麼時候,高惠走到他身後說。
這段時間,為了照顧那些老人小孩,或是為了說服大家洗澡換衣服,可是把高惠累得夠嗆,如今看起來,顯得特別的憔悴。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劉堅愛憐的牽住她的小手說。
高惠任由他牽着自己的小手,倚在他身旁,幽幽道:「能為你,為大家做一點事情,也是我很高興的事情,只要你不嫌棄我沒用,不要嫌棄我沒有任、甄姐姐那麼漂亮,不要嫌棄我沒有盧、沈姐姐那樣讀書識就好。」
「不會,不會,怎麼會呢,我們家的小惠永遠是我的心肝寶貝,怎麼會捨得嫌棄?」劉堅又將高惠摟緊了點道,「你不說我還差點忘記了,我們離開家都一個多月了吧,我有點想家了,有點想我們的小好好了。」
「是啊,雖然以前和姐姐們在一起的時候,難免會有些磕磕碰碰,現在一個多月不見,我也有些想她們了呢。」高惠幽幽嘆道,突然側轉頭,一臉懇切地,「劉郎,反正現在這裏都步入正軌了,要不我們回去看看他們吧,趁機沿途也打點魚來給大家改善一下。」
「可是,現在這裏,我們走得開嗎?」劉堅也有些心動了,可一想起陶謙對自己的托負,又覺得十分的不妥。
「是啊,老爺,你要想回去,便回去看看吧,上次我去的時候,幾位夫人都在問起您呢。怕他們擔心,我都不敢和她們說我們在這裏連飯都吃不飽的事情。」不知什麼時候,楊寶也鑽出來說道。
劉堅就奇怪了,怎麼自己難得獨處一會,自言自語就說了一句話,就全部讓他們聽到了。可後來當他想明白了後,才感到滿滿的幸福。只有在乎他的人,才會關注他的行動,才會關注他在說什麼吧。
劉堅有些不解的看着楊寶,他就是個自己的親兵小隊長,怎麼就敢打包票讓自己離開?
「老爺,種地的事情,我們幾個老夥計都會,去年都跟你學過呢,不就是要下雨天才能插麼,我們知道的,看一次就會了。再說還有吳慶呢。保護大家安全的事,不是還有張雄和那兩百兵麼。老爺放心吧,這兩個現在可得聽我們的,要是得罪我們了,讓他們吃不飽肚子可不怪我們。」楊寶得意地說,「那兩個現在可對我服貼得很,他們要是敢有什麼想法,看我不抽死他們。」
劉堅有些啼笑皆非的搖了搖頭,想不到老實巴交的楊寶也能扯張虎皮作令旗了。不過,好在這小子分寸,不過狐假虎威嚇嚇那些有想法的人罷了。想通這些,他又放鬆了些,緩緩道:「罷,我先看看,看這裏有沒有水路能入海的。」
說罷掏出陶謙給他的地圖,還真讓他看到有條支流通向大海的,到入海的時候,還真的離海島上不遠了。其實更詳細的地圖他都有,但是黃河在這千多年已經改了幾次道了,當不得數的。
「老爺,夫人還說了,島上的人手還有些不夠,夫人說,要是這裏有多餘的人員,再送一些人過去就好了。」楊寶末了還不忘了補充一句。
這裏倒是有不少人,問題是劉堅知道自己的胃口,一口氣吃不下那麼多。儘管這樣,還是讓楊寶挑了百幾十個精壯,十幾個作為水手,十幾個有打漁經驗的,其它的人便是打算帶到島上的。然後把張雄和吳慶叫過來,仔細叮囑了一番,趁着天剛亮,就着船沿着小河一路出發了。
一路上還算好,雖然河況不算很好,但還算能讓這兩艘能堪堪裝上上百噸的船隻通行。可是到了入海的時候,眼看只要半天時間就能到達海島的時候,也不知是近鄉情怯,還是海風吹的,高惠突然扶着欄杆難受的嘔吐起來。
「你怎麼了?」劉堅憐惜的扶着她,不解的問道,心中卻有些不安,「你以前不暈船的啊,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我也不知道啊,就是想吐,卻什麼都吐不出來。」高惠有氣無力地說。
「老爺,快看,前面是是什麼。」劉堅還想安慰一下高惠,卻聽到船頭傳來老兵之一的周大山焦急的聲音。周大山也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不是特別緊急的情況,不會這樣焦急的叫喚的,這也是劉堅將他帶在身邊的原因。
「你自己坐下來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我去去就來,」劉堅不得不將高惠扶着坐了下去,幾個箭步跑到了船頭,抬眼望了望船頭前進的方向,急急的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
「老爺你看,好大的一個漩渦,」周大山手有上抖的指着前面。果然,正在船頭五六丈的地方,水面上出現一個巨大的的漩渦。船隻這時候正在全速前進之中,就算想要避讓也來不及了。
「不管了,賭一把運氣,咱們加快速度駛過去。」劉堅知道,就算強行轉向,如果真的是很大的漩渦,人家只拖住自己的尾部,以自己這條船的身板,也能被吸進去的。如今也只有賭運氣了,期待能靠高速掠過它的上面。
可是,水面上跳躍的幾片亮白的水花,又讓劉堅眼前一亮,再定晴一看,果然是數條魚正想努力想要躍離水面。
「發了,我們發了,這回我們發了,這個不是漩渦,是大魚,好大的魚啊。」劉堅喜不自勝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