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已垂下頭,似已被那七次戀情完全刺傷,心裏仿佛已在隱隱作痛。/p>
雪白的長袍在冷風着飄飄。/p>
他是不是真的無情?還是已沒有了人情?難道僅有那種令人無法理解的劍情?/p>
心裏是不是已沒有人能佔據?/p>
大地上積雪漸漸已更多,冰雪飄動的更加劇烈。/p>
楊晴已覺得渾身都已快要被凍僵,凍得已沒有一絲暖意。/p>
她凝視着無生的軀體,他的軀體沒有一絲抖動,石像般挺立着。/p>
這豈非是她最想看到的樣子?可是她卻掙扎着跳進冰雪之中,在裏面劇烈抖動、狂跳着,然後將披風系在他軀體上,嬌笑着凝視着他的臉頰。/p>
無生盯着她不語,深深嘆息。/p>
她緩緩躲進他的胸膛,將披風拉了拉,遮擋住冰冷的風雪,不但遮擋住自己,也遮擋住無生。/p>
嬌笑着凝視着蒼穹,卻現已被縷縷絲擋住,楊晴凝視着冷風中飄動的絲,笑得更加歡愉,那縷縷飄動的絲仿佛比初晨陽光還要好看,令人振奮不語。/p>
無生輕撫着她的背脊,完全已感覺到背脊上每一根肌肉都在劇烈抖動着。/p>
鳳凰凝視着他們,仿佛覺得很驚奇。/p>
揚天嘯忽然走了過來,凝視着他們每一個人,最後盯着無生,「你是不是很驚訝?」/p>
無生緩緩點頭。/p>
「這裏沒有名人字畫,也沒有什麼絕代佳人,就連一代劍客之中的雄主也不在,可是他們卻在這裏沒有離開,是不是很奇怪?」/p>
無生點頭。/p>
他面對孔雀,盯着、戳着他們,「是的,這的確奇怪,卻不是最奇怪的。」/p>
孔雀笑了,「願聞槍神高論。」/p>
「你們不走,是因為他們想在這裏悟劍,想在這裏品味着一代劍客雄主的劍境所在。」/p>
「是的,人雖逝去,劍也易主,但這裏依然可以感覺到他的存在。」/p>
「這對你們悟劍有很大的幫助,對你們劍境會提升的幫助。」/p>
孔雀點頭承認。/p>
「令我想不到的是,你們居然沒有離開這裏,一直呆在這裏。」/p>
孔雀笑了,笑着凝視鳳凰。/p>
鳳凰盯着無生,「是的,我們的確該走了,可是我們還不想這麼走。」/p>
「你們還有其他的想法?」/p>
「是的,就在見到你之後,就有了。」/p>
「你們想找我決鬥?」/p>
孔雀臉頰上的肌肉變得有些奇怪,輕輕嘆息,「可惜我也沒有一絲把握能勝過你那一槍。」/p>
無生不語。/p>
鳳凰盯着孔雀,「也許我們是該走了。」/p>
孔雀點頭,盯着冰冷、森寒的天邊,似已在感慨着什麼。/p>
他深深嘆息,走了過去。/p>
鳳凰就跟在後面。/p>
他們就這樣一前一後走向冰冷、無情的遠方。/p>
無生石像般轉過身,盯着、戳着他們遠去的方向,深深嘆息。/p>
楊晴凝視着他每一個動作,甚至喘息,「你是不是很想跟他們決鬥?」/p>
無生不語。/p>
楊晴臉上忽然露出了驚訝之色,因為他們在不遠處停下腳步,不走了。/p>
難道他們在那裏欣賞着風景?/p>
「他們為什麼不走了?」楊晴盯着無生的眸子。/p>
臉頰上冰雪漸漸融化,冰水已流淌,但他依然盯着、戳着那邊,仿佛已被那兩人所吸引。/p>
柳銷魂緩緩的走了過來,嬌弱的凝視着無生,「他們不願意走,是不是在等什麼人出現?」/p>
無生點頭。/p>
「他們也許是想要幫你。」/p>
無生不語。/p>
「他們也想要跟你決鬥,生怕你死在別人的手下。」/p>
無生點頭。/p>
柳銷魂不在說話,風雪漸漸變得更加惡劣而兇狠。/p>
不遠處風雪之中,出現六七個人,六七口劍驟然間已出鞘,劍光在冷風中飄動。/p>
身手不但迅疾而且直接,顯然他們對用劍很在行,也很懂劍。/p>
劍氣已驟然間已飄了過來,飄向無生。/p>
無生咬牙,掙扎着掠起,凌空翻身,已避開這一劍。/p>
這些人用劍很特別,殺人更特別。/p>
他們並不需要靠近你,掌中的劍氣就可以殺人於無形,並不需要粘上一絲鮮血。/p>
無生認識這種劍法,這種劍法豈非正是殺黑鷹的劍法?/p>
他已石像般挺立在不遠處,一動不動的盯着他們。/p>
天地間驟然間已響起了一連串龍吟。/p>
揚天嘯已出手。/p>
劍出鞘,劍光閃閃飄動,他的軀體釘子般盯着大地上。/p>
鮮血已在冰雪中飄動,人已驟然間變成兩截,連一絲聲音都沒有出,痛苦、掙扎的嘶叫仿佛已在那一劍下斷成兩截。/p>
劍光漸漸已消失,揚天嘯緩緩將劍上的鮮血抖盡。/p>
揚天嘯盯着無生,「你可認識這劍法?」/p>
無生不語。/p>
酒鷹忽然盯着揚天嘯,「劍氣殺人於無形?」/p>
揚天嘯點頭,承認。/p>
酒鷹盯着漸漸已被冰雪淹沒的屍骨,他們掌中的劍鋒上赫然刻着華山。/p>
「是華山派劍法?」/p>
揚天嘯點頭。/p>
酒鷹忽然凝視着柳銷魂,柳銷魂臉頰上的憂慮、關切更濃。/p>
柳銷魂凝視着無生,並沒有說話,可是她眸子裏仿佛有很多的話要說。/p>
無生深深嘆息,不語。/p>
楊晴輕撫着無生的軀體,她深深明白孤鷹一定去了華山派,一定找華山派的人去拼命。/p>
無論是什麼人,遇上這樣驚奇的劍法都會很容易失手,因為這種劍法並不需要靠近就可以出手,一旦出手,就很難躲過。/p>
遠遠的刺出一劍,仿佛並有什麼特別之處,也令人無法想到這一劍的奇妙之處,無生若不是躲的及時,就死於那一劍之下。/p>
實在令人難以相信的一劍。/p>
「華山派氣宗?」/p>
「是的,用氣殺人於無形,十步之內,皆可擊殺。」/p>
揚天嘯盯着無生,「若不是看到你躲開,我也想不到有這一劍。」/p>
無生不語,已盯着那片死湖。/p>
湖面上飄落的冰雪漸漸變得更厚,安安靜靜的,仿佛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p>
他為什麼要盯着那裏?/p>
那裏難道有什麼特別的東西深深吸引了他?/p>
楊晴凝視着無生,她已感覺到這種安靜,不是湖面的安靜,是無生的那種安靜。/p>
一個久已在生死邊緣掙扎、遊走的人,對危險敏感簡直比菜場裏小販對重量的估算要準確二十倍。/p>
這種說法並不是誇張,而是一種事實。/p>
無生石像般走向死湖,他似已找到了初衷。/p>
揚天嘯忽然盯着那片死湖,似已感覺到了什麼,「你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麼?」/p>
無生點頭,不語,走了過去。/p>
天底下仿佛就有種人,對危險的事仿佛不知道懼怕,也懶得懼怕,這種懼怕對他而言,是一種刺激,是一種歡樂。/p>
沒有人會拒絕刺激、歡樂,無生更不會。/p>
他不會拒絕,別人已替他拒絕。/p>
他們明明在遠方,一動不動的站着,卻忽然已到了無生的跟前。/p>
鳳凰忽然擋住無生,死死的擋住了他前進。「這是他對槍神的一丁點心意。」/p>
無生不語。/p>
石像般挺立着,盯着、戳着孔雀走想湖邊,停於湖邊。/p>
靜靜的站着,沒有任何動作。/p>
河面上也沒有任何人,冰冷的寒風猶在呼嘯,冰雪飄動的更加劇烈。/p>
一切都顯得極為平常。/p>
楊晴咬牙,軀體抖動的更加劇烈,可是她臉頰上依然飄動着笑容,凍人的笑意。/p>
無生將她擁在懷裏,緊緊的擁抱着,用披風緊緊的擋住冰雪。/p>
她臉頰上的笑意更濃了。/p>
她痴痴的笑着,仿佛很得意。/p>
無生盯着、戳着湖心,那裏忽然冒出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裏,似已與冰雪融為一體。/p>
一個人,一口劍。/p>
他也是用劍的,森白的臉頰上沒有笑意,仿佛已被這冰冷的天氣所凍僵。/p>
他就靜靜的站在那裏,靜靜的盯着孔雀,孔雀也在盯着他。/p>
孔雀盯着這個人,這口劍,「這是好地方。」/p>
「是的。」這人點頭,「因為這是江湖中最敬仰、最敬畏的名勝之一。」/p>
「我認識你掌中劍。」/p>
這人不語。/p>
「這是口好劍。」/p>
這人不語,已冷笑。/p>
他冷笑,仿佛在冷笑這個人說的是廢話,廢話是不該說的,也不能說。/p>
特別是在臨敵的時候,不但一絲廢話不該多說,連一絲多餘的動作也不該多做。/p>
這是決鬥的大忌。/p>
「你是武當派的?」/p>
這人點頭,不願多說話。/p>
「你是武當派長老?」/p>
這人點頭。/p>
「你是紫陽真人?」/p>
紫陽點頭,竟已承認。/p>
「你也知道我是什麼人?」/p>
「你不是人。」/p>
孔雀不語,冷冷的盯着他。/p>
「你是鬼。」/p>
這是侮辱的話,這種侮辱只能用鮮血才可以洗淨,不是自己的,就是別人的。/p>
孔雀的手忽然已觸及劍柄,劍緩緩已出鞘。/p>
劍出鞘。/p>
劍光飄動,驟然間飄出,飛虹般刺出,刺向紫陽的軀體。/p>
紫陽冷笑,他臉頰上每一根肌肉已因過度冷笑而變得僵硬、死板。/p>
他冷笑着忽然已飄起,冰雪般飄起,搖曳、晃動着。/p>
天地間寒意更濃,冷風更加劇烈。/p>
楊晴努力睜着眼,盯着他們。/p>
可是他們人影漸漸已朦朧,仿佛已被冰雪融化了,已完全看不見了。/p>
楊晴緊緊握住無生的肩膀,他的肩膀依然極為堅硬、冷靜、穩定。/p>
柳銷魂凝視着鳳凰的臉頰,他臉頰已充滿了一種難以形容的憂慮與擔憂。/p>
人影飄飄,劍光蕭蕭。/p>
冰冷的寒風刀一般割在孔雀臉頰上,仿佛並沒有令他有絲毫變化,也不能有變化。/p>
他的軀體飄動更急,劍光搖曳更忽。/p>
可是他有一點想不通,這人的劍為什麼不出鞘。/p>
不出鞘的劍是殺不死人的。/p>
飄動的人明明在劍光之下,劍鋒之下,可是卻偏偏已滑走,他仿佛是河裏的魚兒,柔柔的一下子就可以從浪尖滑走了。/p>
仿佛並不是很困難。/p>
「你的劍為什麼不出鞘?」/p>
「好,我出鞘。」/p>
話語聲中,劍已出鞘。/p>
劍光一閃而過,冰冷、堅硬的湖面驟然間已裂開,湖水驟然間已飄起,驟然間已將打濕孔雀的衣衫。/p>
這一連串的動作都是驟然間生的,實在太突然,實在令人吃驚,更令人無法相信。/p>
人影驟然間已不見,消失在飄動的湖水裏,似已被冰冷、森寒的湖水所淹沒。/p>
孔雀忽然停下,劍光已消,劍意已竭,劍氣已殘。/p>
瞳孔緩緩收縮,他已覺得軀體漸漸已僵硬、硬死,沒有一絲活力。/p>
他靜靜的站着,靜靜面對着飄起的湖水,湖水緩緩消失。/p>
紫陽已在不遠處站着,冷冷的站着。/p>
劍已入鞘,劍光已消失。/p>
冷冷的瞧着孔雀,瞧着他掌中劍驟然間回到鞘中。/p>
孔雀握劍的手沒有一絲不穩,手面上的青筋已隱隱抖動着。/p>
「你......。」/p>
紫陽冷冷的盯着他,「我的劍已出鞘了。」/p>
孔雀盯着紫陽,不語,也無法在語。/p>
紫陽停於七尺處,盯着他的手,他的劍。「我的劍不殺老人。」/p>
「你不殺老人?」/p>
「是的,就算是你殺了我,我也不會殺你。」/p>
「你已不是劍客,你是老人,你可以去悟劍,更可以去享受裏面的樂趣與快意,但不可以去決鬥。」/p>
孔雀不語。/p>
「你如果年輕二十年,我一定會殺了你,說不定也會被你殺死。」/p>
紫陽不再看他一眼,也不再將他放在心上。/p>
他走向無生,遠遠的停下。/p>
「槍神無生?」/p>
無生點頭。/p>
「我找你決鬥。」/p>
「什麼時候?」/p>
紫陽盯着無生的軀體,石像般軀體一動不動。/p>
那隻握槍的手更沒有動。/p>
「你受傷了?」/p>
無生不語,空空洞洞的眸子已槍頭般盯着、戳着他。/p>
「你不在乎身上的傷?」/p>
無生不語。/p>
「你現在是不是也願意跟我決鬥?」/p>
無生不語,石像般走了過去,停於他七尺處。/p>
紫陽靜靜盯着他的軀體,手裏的槍,似已被這桿槍吸引住。/p>
這桿槍仿佛有足夠吸引到他的地方。/p>
楊晴遠遠的站着,並沒有阻止,因為她明白無生,懂得他。/p>
決鬥的時候,他從不退卻,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是一樣的。/p>
有些人活着,仿佛就是為了決鬥,非但不懼怕死亡,反而可以從裏面找到應有的樂趣與喜悅,哪怕是死了,也絲毫沒有一絲怨言,更沒有一絲悲傷、痛苦。/p>
揚天嘯也沒有阻止,因為他實在很尊敬他們,因為他們都是一樣,都不是令人失望的人,無論是死了,還是活着,都不會令人失望。/p>
不但不會令人失望,更不會佔別人一丁點便宜。/p>
劍早已入鞘,人已變得更加衰老,似已被那一戰擊垮。/p>
他並沒有死,也沒有敗,可是他只覺得軀體裏那種振奮的鬥志仿佛已不見,已活活消失不見。/p>
孔雀並沒有說話,也無話可說。/p>
掌中劍依然是不敗的,並沒有在這裏辱沒了。/p>
他緩緩的在冰雪中走向遠方,沒有回頭。/p>
柳銷魂凝視着他們離去的背影,眸子裏那種憐惜、同情之色更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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