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命燈夫掙扎着站起,凝視着他們,眸子裏不由生出羨慕、寂寞之色。
小蝶柔柔貼着無生軀體,痴痴的笑着,卻面向奪命燈夫,「你站起來了。」
奪命燈夫點頭。
人總是要站起來的,無論什麼時候,遇到什麼樣的痛苦、悲哀,都應該站起來,因為只有站起來,才能活着。
你若是覺得倒下也是一種活着,也沒有錯,只不過那是你一個人這麼認為,別人卻不會這麼想,也不會把你當做是活人。
嘴角酸楚之色更濃,他凝視着無生手裏的槍,「你真是個怪人。」
無生不語。
他忽然走了過去,將奪命燈夫扶到床上。
「你只要好好休息休息,過幾天說不定會變得更有精神,喝喝酒,打打獵,這種日子,豈非很快活?」小蝶笑着凝視奪命燈夫。
奪命燈夫點頭,卻又搖頭。
小蝶不懂。
這人是不是受不了刺激,剛剛的那種刺激,已將他腦子擊壞了?
奪命燈夫喝了口水,才說出話來,「也許有這樣的日子,也許沒有這樣的日子。」
無生忽然盯着奪命燈夫,「你還活着,只要人活着,什麼都有可能。」
奪命燈夫點頭,勉強擠出笑意,「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殺你?」
「我不想知道。」
奪命燈夫吃驚的盯着無生,似已不信這人會說出這樣的話。
「你不想知道?」
「是的,我不想聽,你不必說出口。」
「你不知道這原因,也許會有很多麻煩。」
無生不語。
「你真的是個奇怪的人,實在奇怪極了。」奪命燈夫苦笑,「本來我死也不願說出的,現在卻......。」
「現在我卻不想聽,所以你好好休息。」
奪命燈夫笑了笑,「可我很想說出來。」
「我已不敢興趣了,所以你說出來,對我沒有用。」
奪命燈夫凝視漆黑的夜色,漆黑的令人發瘋、虛脫。
他的神情似已發瘋,似已虛脫,「我知道你為何不想知道原因了。」
無生不語。
「因為你不希望我受到危險,是不是?」
無生不語。
「可是你不知道原因的話,你就會很危險。」
無生不語。
「所以我還是要說,你只好聽着。」
「你最好還是不要說,因為人的性命只有一條,你不會有第二次生命。」無生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不怕死?」
無生不語。
他又倒了一杯水給奪命燈夫,這次奪命燈夫握住茶杯已穩定了很多,至少不會將杯中茶水濺出。
奪命燈夫淺淺喝了口茶水,「你不恨我?」
「我為什麼要恨你?」
奪命燈夫吐出口氣,臉上酸楚之色忽然飄起。
「你為什麼不恨我?你沒有理由不恨我。」
無生不語。
「那怕恨一點也可以,我實在希望你恨一點。」
無生嘆息。
他已明白這人酸楚之處,這人若是得不到別人的恨意,也許就會睡不着覺,吃不下飯,甚至活着都不會很開心。
這種人活着,最好還是不要做一件缺德事。
小蝶笑了笑,「你不必在意槍神的感受,他心裏本就沒有恨,也
(本章未完,請翻頁)
懶得去恨。」
奪命燈夫眨了眨眼,忽然盯着無生,「你連恨別人都懶得去恨?」
這句話說出,他又有點後悔了,連仇敵都懶得去殺的人,又怎會生出恨意?
他實在不敢相信世上會有這樣的人,這樣沒有一絲情感的人。
「那我還想提醒你一句。」
「你說。」
「不要靠魔教太近。」
無生不語。
夜色已更深,冷風中寂寞之色更濃。
冰冷的冷風,枝條不停的抽動小木屋,仿佛在抽打着浪子的心。
一個人流浪習慣了,也許就不願要個家,也更不想要個家。
無生忽然喝了口水,又靜靜的凝視着夜色。
他的心,他的魂,似已與夜色融為一體,仿佛在忍受着夜色里的寂寞、孤獨,又仿佛在享受着裏面的快意、刺激。
小蝶拉了拉衣襟。
夜色里的冷風冷意更濃,她已要經受不住了。
她靜靜的站在無生跟前,靜靜的凝視着無生,這種感覺實在令她痛楚,她實在很想給他帶來歡樂、喜悅,卻不知如何去做。
也許能做的,只有靜靜的陪着他。
無生轉過身,忽然將披風披在她軀體上,柔柔將她抱住,「是不是覺得很冷?」
小蝶激動的連淚水都飄了出來,忽然將臉頰柔柔的貼在他軀體上,柔柔摩擦着。
「我一點也不冷。」
這也許是假話,卻極為溫暖,不但令自己溫暖,也會令別人溫暖。
無生並沒有避讓她釋放情感,又仿佛懶得避讓。
漆黑的夜色,寂寞的女人。
如果見到哪個女人在夜色里忍受寂寞、空虛,那麼就算不喜歡她,也許對她沒有一絲感覺,甚至討厭她,也應該好好安慰、憐惜一下,這對自己並不會帶來什麼壞處。
小蝶眸子裏漸漸已發出了光,柔情而興奮的光。
無生並沒有用力,柔柔的抱着她,她呼吸卻不由的急促起來,軀體竟已神秘般輕顫。
「你是個好男人。」
無生不語。
「楊晴以前是否也這樣說你?」
無生不語。
奪命燈夫將燈芯挑了挑,燈光變得更加明亮而柔和。
他忽然盯着門口。
門口忽然走進來一個人,一個抱着木桶的人,面無表情,身着官服。
「狗頭鍘?」小蝶驚呼着。
木桶依然極為平穩,沒有一絲晃動。
他進來只將門打開,然後忽然掠了出去,肅立於下面,一動不動的站着,其他十幾名官差也一樣。
他們正後方,赫然擺着狗頭鍘。
一雙狗眼直愣愣瞪着前方。
小蝶看了一眼就不忍在看,這實在令人懼怕不已。
這時忽然走進來兩個人。
一個血紅衣衫,血紅雙眼陰森而詭異,沒有一絲人該有的那種活力,也許時刻殺人的那種人都是這樣。
給人一種不安、不祥的感覺,無論誰看了一眼,都會忍不住想嘔吐。
另一個腦袋前突,青布衣衫,面黃肌瘦,眸子沒有一絲光芒。
這人仿佛是饑荒中的落魄秀才,落魄的不能再落魄,窮的仿佛三四年沒有吃上一頓肉。
這兩人赫然是狗頭鍘、新歡。
新歡抱拳輕輕一禮,「見過槍神,深夜到訪,驚擾之處,還望
(本章未完,請翻頁)
海涵。」
無生不語。
狗頭鍘笑了笑,盯着無生,「你居然比我們先找到這人,看來你這名號並不是偶然的。」
無生不語。
狗頭鍘笑意不變,「既然你找到了,為何不殺了他?」
「我為什麼要殺了他?」
狗頭鍘愣了愣,又眨了眨眼,似已不信無生會說出這句話。
「既然你不殺,那就交給我來。」
無生不語,也沒有看他一眼。
狗頭鍘也不在看無生一眼,他忽然盯着奪命燈夫,「安好?」
奪命燈夫鼻子已在抽氣,他仿佛很厭惡這人。
狗頭鍘笑了笑,「奪命燈夫?你以為我們不會來找你?」
奪命燈夫怒視着狗頭鍘,冷冷的說着,「可你們還是來了。」
狗頭鍘點點頭,「是的,我們還是來了,不過沒槍神來得快,所以......。」
「所以你們過來的時候,正好是我體力虛弱的時候,是不是?」
狗頭鍘笑了笑,又點點頭,「奪命燈並非常了得,我們不得不小心點,所以等槍神先跟你過過招,我們才會出現。」
奪命燈夫冷笑,「槍神跟我過過招之後,我這人說不定就剩下半條命了,你們過來收拾我,就不用花大功夫了。」
狗頭鍘點頭承認,「奪命燈夫一招致命的殺招,我們還是知道的,所以一定要等到你雙手發軟的時候,才能過來。」
「你一直跟着我?」
狗頭鍘點點頭,大聲的笑了出來,「那當然,像你這麼厲害的人物,我們又怎會不小心一點。」
「你親眼看見我們動手,親眼看到我不行了,才冒出來找我?」
狗頭鍘眨了眨眼,「為了找你這人,盯梢的人連信號都沒發,生怕將你驚跑了。」
「你們考慮的很周到。」
「這樣的機會並不多,所以要好好把握住。」
奪命燈夫冷冷的笑了笑,「你們的確很會找機會,這機會的確很好。」
狗頭鍘笑而不語。
「這是新歡的主意?」
新歡點頭,面無表情,也沒有看一眼奪命燈夫,他正靜靜的盯着油燈。
「也只有你想得出這主意。」奪命燈夫忽然看了看狗頭鍘,笑了笑,「你這豬頭,一定想不到的。」
狗頭鍘笑意不變,居然沒有一絲生氣。
「大搜魂門的門主,杭天狐一定是叫過來的。」
狗頭鍘點頭,「這人急着替杭天鷹報仇,所以我們也不好意思阻止,只要跟他說了你的地方。」
「你們早已知道刺腦針、勾喉簽是我做的?」
「不是,只是懷疑而已。」
「你們一直等我上鈎?」
「令你上鈎並不件容易的事。」狗頭鍘笑了笑,他的笑意竟有點厭惡之色,「你這人實在不好對付,不等到極好的機會,沒有萬全的法子,我們是不會出現的。」
「你們何時確信送終大人是我殺的?」
「你很想知道?」
「就算做鬼,也該做個明白鬼。」
「那如你所願。」狗頭鍘笑了笑,「你是不是人?」
奪命燈夫不語。
他當然是人,這本就是廢話,廢話本不該說的,可是卻偏偏說了出來。
「你好端端的人,為什麼要裝成狗狗。」
奪命燈夫怔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