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岐的心情有些抑鬱,項櫻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她不願意再跟項家有什麼交集,項岐沒想到自己家養了十幾年的長公主,初來臨安不過一個多月,就全然忘了項家,忘了皇族。
項岐沒有想過,這件事情的起因是因為西楚輕而易舉的把自家長公主丟來臨安在前,才導致了項櫻離心在後。
趙顯跟項岐打完招呼以後,又轉身對着北齊使團呂梁敬酒。
「齊使一路辛苦了,在臨安可還習慣?」
呂梁受寵若驚,起身還禮道:「殿下客氣了,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呂梁雖然客氣,但是他身後的那些短打漢子卻沒有這麼和氣,大多都是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趙顯,恨不能一口把趙顯吞下去。
江寧一戰,趙顯至少殺了五萬齊軍,其餘傷者也在兩萬有餘,軍中根系向來盤根錯節,這些呂梁的衛隊之中,不少親朋都是死在江寧,國讎家恨交織在一起,由不得他們不恨趙顯。
趙顯身上帶傷,不好喝酒,因此只是輕輕抿了一口,對着呂梁笑道:「呂大人,你身後的這些人,都是些什麼人啊?」
呂梁詫異的回頭看了看,這才看到自己屬下的憤怒表情,連忙板着臉訓斥道:「放肆!國宴之上,豈容你等面目猙獰?都給我去殿外等候!」
「是……」
這些人聽了,喘了幾口粗氣,只留下兩三個人仍舊坐在呂梁身邊,其餘人等一個個轉身,走出了奉賢殿,站在殿門口等候。
呂梁這才對着趙顯拱手道:「都是些粗人,不通禮法,驚着了殿下,還請恕罪。」
趙顯呵呵一笑:「怪不着他們,誰叫本王前段時間剛跟你們的八皇子打了一仗呢,這刀槍無眼,免不得傷人,齊人恨我也是應該的……」
「他們恨我我並不害怕,倒是呂大人你一副和和氣氣的模樣,讓趙宗顯心中有些不寒而慄……」
呂梁苦笑道:「殿下這是哪裏話,我們齊人向來以和為貴,江寧一役,我大齊只是被迫防守,儘管兵敗,那也是技不如人,……」
「我們齊人從來都是佩服強敵,下了戰場還是朋友,不會在背地裏再記恨他人。」
是麼?你們北齊光明磊落,那我父兄是如何死的?
趙顯心中冷笑,但是明面上仍舊一副笑呵呵的模樣,對着呂梁揮了揮手:「呂大人慢坐,本王這就要入席了。」
項櫻微微一福,跟着趙顯就要轉身離開。
她剛剛行禮起身,一個坐在呂梁身邊毫不起眼的人突然發問:「你就是西楚的項櫻?」
這聲音清脆甜美,顯然不是男子聲音。
趙顯跟項櫻同時回頭,對着聲音來源上下掃視了一眼,只見這人坐在呂梁左手,寬袖長衫的士子裝扮,一頭秀髮被高冠束着,只是方才她一直用衣袖掩着面容飲酒,因此始終不曾惹人注意。
呂梁咳嗽了一聲,尷尬一笑:「王爺,王妃,後生不懂事,驚着二位了,還望恕罪。」
項櫻饒有興致的半蹲下身子,與那男裝女子面對面相望,只見這女子面容秀麗,比起自己絲毫不遜,不由輕笑道:「本宮便是項櫻,喚本宮何事?」
這女子不屑的撇了撇嘴。
「西南蠻夷,也配動輒自稱本宮?」
這一句話剛出口,不僅項櫻臉色一變,就連趙顯的臉色也沉了下來,悶聲道:「呂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呂梁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只能站在原地尷尬無比,這女子卻恍若無事,施施然站了起來。
她毫無顧忌的上下打量了幾遍趙顯,嘴裏輕哼了一聲:「模樣普通,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妖孽,怎麼就能把我阿弟打的這樣悽慘?」
見她自己承認了身份,呂梁也不好再隱瞞下去,只得對着趙顯介紹道:「肅王殿下,這是我北齊的太康帝姬,此次是跟着下官前來見識見識南國風物……」
說到這裏,呂梁的聲音低了下來,輕聲道:「順便接八皇子回燕京。」
合着也是一個公主,怪不得面對項櫻還這麼橫。
趙顯微微一愣,思索了一番,只想到了兩宋之間有一段時間把公主稱作帝姬,沒想到北齊也是這個叫法。
既然表明了身份,趙顯也就不敢怠慢了,拱手道:「趙宗顯見過太康公主。」
這位太康公主皺了皺好看的眉頭,輕哼道:「什麼公主不公主的,你們南邊人的叫法難聽死了,叫本宮帝姬。」
她從座位上起身,走到趙顯身前,繞着趙顯轉了一圈,問道:「就是你把無忌的軍隊全殲了?」
趙顯微微一愣,還沒有說話,一旁的項櫻就着站在了趙顯身前,對着太康公主冷笑。
「不錯,就是本宮的夫君一戰平滅了姜無忌的十一萬兵馬。」
太康公主憤怒的瞪了一眼項櫻,怒道:「本宮在跟趙宗顯說話,用你插什麼嘴,楚蠻子真是沒有一點教養!」
項櫻冷笑道:「你們姜家的人有教養,有教養的姜無忌至今還被關在禮部的太和館軟禁着呢!」
「放肆!」
兩位公主各自怒目而視,互不相讓,就在奉賢殿裏吵了起來。
趙顯跟呂梁對視了一眼,都驚愕不已。
呂梁心中更是驚濤駭浪,此次臨安之行,本就千難萬險,偏偏這位在北齊極為受寵的太康帝姬硬要跟來,說是什麼要來接她胞弟姜無忌回家!
來就來吧,元慶帝也沒有反對,一路上這位帝姬倒也安分,不知怎麼到了這奉賢殿,就突然變成了這副模樣,公然挑釁趙顯夫婦,還跟西楚長公主對罵了起來。
呂梁偷偷起身,跑到趙顯身前,小心翼翼的拱手道:「殿下,帝姬她脾氣有些壞,有冒犯之處,還請多多見諒……」
趙顯看着這兩個爭吵不休的女子,也頭痛不已,聞言擦了擦汗:「公主都這德行,從小被人慣壞了,呂大人不必着急。」
說着他拍了拍胸脯,對着呂梁吹噓道:「公主這種東西,本王家中便有兩隻,本王很有經驗,沒有人比本王更了解了……」
東西…?只…?
呂梁擦了擦汗,賠笑道:「殿下威武,還請殿下出馬,讓王妃和帝姬停止爭吵。」
……
牛皮已經吹下了,趙顯也只能硬着頭皮,走到兩個公主身邊,賠笑道:「二位吵完了沒有?」
太康帝姬和項櫻正吵得歡實,聞言默契轉臉,對着趙顯道:「女人的事,男人不許插嘴!」
……
不許…插嘴?
趙顯嘴角抽搐,額頭上密佈黑線,他抬眼望去,只見奉賢殿裏鴉雀無聲,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兩位公主吵架,此時這兩人的話題已經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
比如太康帝姬罵項家人毛髮濃密,像山間的猴子,把一旁的絡腮鬍子項岐氣的半死。
項櫻罵姜家酒囊飯袋,在涼州割地賠款,也把呂梁等人氣的不輕。
眼見戰事已經到了白熱化的地步,一聲尖細的聲音打破了奉賢殿的爭吵之聲。
「陛下駕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陛下萬歲。」
奉賢殿裏一片山呼之聲,即便是北齊和西楚的使臣,也紛紛跪在地上,向趙睿行禮。
趙睿哈哈一笑,快步走到趙顯身前,把趙顯跟項櫻扶了起來,對着項櫻打趣道:「朕在殿門外就聽到了弟妹在與人爭吵,不知道在吵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