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斌一去不復返,終於成功地刺激了謝安珍。
原本還指望着舅舅能一勞永逸地為她解除後患。可現在倒好,謝安珍連他是捲款逃逸還是是意外失手都不知道,他這整個人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沒了!
聽說謝安瑩平安回來,謝安珍幾欲發瘋。
可她沒有在去哭去鬧,甚至連個鏡子杯子都不敢再砸。因為她知道她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哭訴了,而砸壞了東西,恐怕也沒有人會再給她買回來。
她時至此刻才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她終於明白了養尊處優的自己,其實在人脈上無可依靠,在金錢上也沒有任何優勢,在自身的條件上她除了比謝安瑩多了兩隻眼睛之外,竟然從頭到腳什麼都比不上她!
就連父親的寵愛,似乎也像指尖風一樣,根本就無法把握。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將自己對謝安瑩的恨意化成最惡毒的詛咒,一遍一遍在心裏默念!
她對自己身邊的婢女下了命令,讓她們即刻出去找人,可她也知道,茫茫人海,想要找一個柳斌這樣的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更何況,現在不少下人都急着去瓊華院獻殷勤去了,她身邊能用的人是少之又少。
是她小看了謝安瑩……
舅舅生死不明,母親的私房銀子也花去了大半,這一局母親可是虧大了。
不過還好,虧得是母親的,不是她的。
她還有資本,她手中最重要的資本還沒有拿出來用!
——她還有小郡王李承霆!
謝安珍對着鏡子露出一個嫵媚的笑容,她仔仔細細地描畫着的眉眼,濃淡合宜的妝容令她看上去十分甜美。
雖然目前未定婚約,但若是與李承霆偶然相遇一場……再讓他幫自己找舅舅或者辦些別的事情,想來他應該不會拒絕!
————
謝安瑩在外頭有多風光暫且不說,但她被平陽侯親自迎接回侯府的事情,對於侯府中的下人們來說足可謂是一樁驚天動地的大事。
一個鎖在幽深院落十幾年的盲女。一朝而出,侯府便被她攪了個風雲變色。
瞧瞧那些曾經虐待過她的下人、奴婢,一個個現在都是什麼下場?
——天涯海角、苦寒之地、生死不明、終生不得回。
別說下人們了,就連當家主母大夫人柳氏。現在也頭上懸着一把「利劍」,被關在後院雜物房裏,隨時都有被休棄的可能!
這些原本還沒什麼,下人們不會傻到因為這些就去討好謝安瑩。
因為畢竟平陽侯、大夫人、還有老夫人,她們才是這個侯府的主子。
所以。當老夫人罰了謝安瑩去普覺寺的時候,說實話,所有的下人都認為謝安瑩這一把火終於燒到了盡頭。
即便她之前燃燒的再絢麗炙熱,只要進了普覺寺,這就是她身上洗不掉的污點——老夫人厭煩她到了這種地步,就算她修行之後還能回府,恐怕也沒有什麼翻身的餘地了。
可是!
就在眾人搖頭惋惜之際,卻忽然驚覺在侯府之外的世界,大姑娘脫去了侯府這件暗淡的桎梏,搖身一變瞬息間光芒萬丈——早就不是那個他們認識的盲女了。
大姑娘救治了榮虢郡主的咳喘之症。又治癒了連太醫都束手無策的靜王妃。
她是靜王府中坐上賓,又與榮虢郡主是莫逆之交。
跟着靜王妃幾十年的嬤嬤主動要來伺候她,靜王府的馬車當街對眾人聲稱以後任憑她吩咐差遣。
京安城的茶館酒肆里流傳着她的美談,無數儒生學子對她傾心追捧,就算是有心人曾去普濟寺打聽她的過往,所得到的答案,也是普濟寺師太師父們眾口一詞的讚美褒獎。
還有那些隱隱約約的耳語,說是小郡王似乎也對她十分關注,還曾經保護過她……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隨便拎出來一條都足以令人振聾發聵。更何況這些消息全都說得是她一個人。還一夜之間就湧進了大街小巷和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當然,對於平陽侯府的人來說,最重要的任然是平陽侯的舉動。
一家之主親自將大姑娘迎回,這以後誰還敢說大姑娘翻不了身!?
人家這不是翻身。是一飛沖天!一鳴驚人!
是從此青雲直上……再也不是從前那個院落幽閉人人可欺的大姑娘了。
————
做下人的永遠不缺眼色,謝安瑩的瓊華院中就像被人重新裝潢了一番一樣——一塵不染、應有盡有。
平陽侯身邊的富管事更是十分周到,在謝安瑩回府的當天,便派了馬車上山,將紅提和黛紋一併接了回來。
謝安瑩對於下人們的殷勤來者不拒,但卻也始終保持着距離。
無論從前還是以後。她都用不着這些下人。所以也就用不着在他們身上花費時間精力。
她只要一個紅提。
至於其他人,想要控制他們十分簡單。
跟下人走得太近,反而會讓人覺得可以攀附利用。
她不管事,不駕馭,不收買——越是這樣保持距離,反而會更讓人樂於效忠。
只需讓他們覺得自己和氣好相處……並且比大夫人和謝安珍更大方闊綽,這就足矣。
而且,她已經做得夠多了,如果手再伸長一點,恐怕就要引起老夫人的反感了。
————
福衢院中,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之上,手中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撥捻着一串紅硨磲佛珠。
因為禮佛,所以老夫人素來只用檀香,其餘那些花果香氣她都不喜歡,也不莊重。
哪知道濃郁的檀香使她患上了那胸悶生痰的毛病……
老夫人望着香爐中緩緩飄出的淡青煙霧——謝安瑩臨去普覺寺之前那一句隨口提醒,實在是給她省去了不少麻煩!
主屋中原本熏的那種濃郁的東山檀,在上個月就已經按照謝安瑩的指點,改換成了味道清爽的新山檀。
新山檀價格雖然低廉,可這一個月下來,老夫人卻發現其品質上乘絲毫不遜色於老香。
也許只是人們都習慣了用老字號的東山檀,所以這新山檀才會一時未在京城中流行傳揚開來。
而自從換了香,雖然只有短短一個月,可她的胸悶咳痰果然好了。
哪怕這一個月沒有黛紋在身邊伺候照顧,她也覺得神清氣爽,整個人堅朗了不少。
老夫人恩怨分明,念着謝安瑩這點好,心中對她多少添了些喜歡。
本想着等她回府之後便將她這份孝心傳揚出去,也算是幫她振振名聲,抵消了她去寺中修行的這個小污點。
可哪曾想謝安瑩根本用不着她的幫助。現在整個京安城貴女之中,名聲最盛的不就是她?
別說京安城裏,就單單她們回府這兩天,黛紋在自己耳朵前念叨的「大姑娘」三個字還少嗎?
老夫人心中有些徘徊不定,正這麼想着,就見黛紋從外頭端着一碗湯水走了進來。
黛紋這兩日回來,神神秘秘地倒騰了不少新奇玩意。老夫人也故意沒去管她,只是任由她折騰,自己則是在一邊默默旁觀。
只是不知這一次又是什麼?
老夫人好奇地探頭看了一眼。
只見白瓷碗中盛着湯水竟然是淡粉色的。黛紋用勺子輕輕攪動,湯水就像是糖漿一樣,帶着些粘稠的質感。而且晶瑩剔透沒有一絲雜質,實在看不出是什麼做的。
只覺得十分誘人好看。
「這又是什麼?自打你從寺院裏回來,經文沒見長進,倒是學了這麼許多奇奇怪怪的招數來。」
老夫人口中抱怨着,卻仍舊忍不住去看那湯水。
黛紋連忙雙手奉上:「老夫人您先嘗嘗,要是覺得不好,以後我保證不做了。」
「你就這麼有信心?」
老夫人哼了一聲,拿過勺子輕輕舀上來一點,放在鼻端輕輕嗅了一下——她不喜歡甜食,確定這個沒有甜味之後方才送入口中。
只是這一勺還未送入口中,便已經聞到了清冽甘香的味道。
這正是她喜歡的口味!
不過……這東西雖好,但會不會是某些人利用黛紋的單純刻意的討好?
在外面用盡心機也就算了,畢竟是對侯府有利,她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要是在府里還想玩弄人心,那她可絕對不會答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