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個時辰後,城牆西北角上飛快划過一道幽光,眨眼間飛出城外。
濃濃夜色中幽光接連數個躍動,一口氣飛出百餘里才漸漸慢下,落到一片亂石堆旁。
夜空中雲疏星稀,微弱星光中現出一張黝黑坑窪的男子臉龐。一雙凝目望向遠方,身軀如石像般紋絲不動。
過了良久,充塞男子眼中的迷茫困惑漸漸消散,重又亮起一絲明朗,正是岳無信。
似要把心中疑惑盡數甩出般用力搖了搖頭後,岳無信左臂微舉,一顆龍眼大小的青色圓珠現於掌心,發出陣陣清光將右手中一卷老舊地圖照得一片光亮。
片刻後將兩物收回,略一辨明方向御劍疾飛。
而此時整個承天城中已亂作一團。兩名駐守城中的尊仙堂弟子血肉模糊,屍首在城中生意最大的德興樓外被巡邏兵士發現,周圍百姓無不驚恐至極。
值守城中的大武將官以為是魔氣驟生,一面連忙下令閉城,一面以前去通報天武城為由,帶上家眷火速東去。一時城中人心惶惶,為非作歹之人頻現。
而駐守的大武兵士原本平時便疏於操練,軍紀頗為渙散,此時群龍無首下更是如同散沙,只將幾處城門守緊,而任由匪寇在城中橫行。如此一來,作惡之人更加肆無忌憚,城中家家持刀戶戶閉門,原本平靜千年的武帝故土終於一去不返。
數日後。
一片冰封千里的荒原上空,厚重黑雲中雷聲滾滾,大片灼熱隕石從中傾瀉而下,化為陣陣焦黑如墨的流星火雨砸在冰原地上,轟出一個個巨大深坑。
冰原上本來寸草不生,但火雨怪異無比,竟連泥土都能燃燒。遼闊荒原上冰火混雜,忽而寒徹入骨,忽而烈焰焚身,莫說尋常世人,便是身有修為的修道之人,道行不高者一不小心也會就此喪命。
岳無信站在冰原邊緣,看了片刻後左手一揮,一面尺許見方的土色圓盾飛到頭頂,懸在空中緩緩旋轉,灑下一層薄薄黃光罩住全身,頓時將周圍奇寒酷熱隔絕在外。
岳無信點點頭,此盾未加煉化便有這等威力,果然不愧為上品法器。接着左手又是一揮,兩枚遍佈篆文的青色符篆現於掌心。岳無信將其中一枚扣在手中,另一枚壓在地上一塊碎石底下後,腰間鏽蝕黑劍一聲低鳴,托起身形向前徑直飛去。
偌大冰原上疾風呼號,天地靈氣極為稀薄,自身所放氣息只能散出丈許開外,幾乎毫無探查之用。岳無信見此將氣息通通收回,只憑目力查看上下四周,小心翼翼緩緩飛行。
饒是如此,仍不免被落下的火雨擊中數次。也不知那厚重黑雲中藏有何物,所下亘古不歇的流星火雨中蘊含凌厲法力,雖被頭頂圓盾通通擋下,但岳無信身在半空,在此等巨力接連轟擊下身形一陣東倒西歪。若非體內雄厚靈力綿綿不絕注入腳底飛劍,硬生生抗住巨力,好幾次已摔下劍去。此時親身體會,方深知天地之威直似無窮無盡,世人修道不過向其略借一二。而世人所謂修煉成仙的長生大道,在天地看來也許只不過是螻蟻妄求多些苟活而已。
岳無信心中思索,手中劍訣掐得更緊。雖然眼見四周這般險惡,但心中卻甚為欣喜。此處越是兇險,那困仙谷越是可能就在此處。看來那易蕭寒雖然與自己處世不同,但所言卻是不假,如此說來當日他那隨口一諾倒也有幾分可信之處了。看來自己心中將玄火門都視為如那名女子那般無義之人,確是有些恨屋及屋了。想到此處不由搖了搖頭。
這般邊想邊走,又要小心避讓火雨,一個時辰下來只飛出不到十餘里。而冰原上黑雲密佈,一片陰沉中難以看明天色,也不知日夜之分。
岳無信停在半空,儘管體內靈力比其他超凡巔峰同階之人遠勝,但方才同時驅使兩件法器實在消耗不小,於是放眼四顧,打算找個避身之所恢復調息一番。畢竟依那禿頂男子所說,離到這燎天冰原中心地帶尚有數百里地,這數年時光都等下來了,倒不用急於一時。
只是這燎天冰原實在乃是一處天地絕境,抬眼四望下全是遍佈巨坑的茫茫凍土,連一塊可略作遮擋的岩石都無。
正沒計較處,忽然眼角一閃,右首里許遠外兩個黑點一前一後,正向這邊疾速飛來。
岳無信心中一凜,便要落向地面一處深洞。但那兩個黑點來得極快,似是絲毫不懼火雨般從中接連穿過,飛快到了近前,一個高亢聲音大聲道:「前面可是柳信道友?」
岳無信一驚,左手晃動間將銀色匕首握在掌心,另一隻手中的明黃符篆也頓時捏緊,轉身凝目看去。
只見來者兩人年紀均不甚大,都只三十左右。前面那人面色紅潤,短髯圓臉上一臉熱切笑意,方才正是其開口喊道。後面那人方臉無須,看去面色稍黑,不過也是一副笑臉。兩人手中各拿了一塊半尺見方的寶藍色方巾,身着一襲甚為眼熟的火色道袍,卻是玄火門之人。
岳無信眉頭微皺,片刻間心中已然明白,將重光劍滑入袖中,拱手道:「正是柳某,不知兩位有何指教?」
兩人一聽臉上露出喜色,圓臉男子笑道:「果真便是道友!看來易師兄所言非虛,道友孤身一人竟進到這燎天冰原這般深處,看來不僅所煉法器極佳,修為更是深厚無比。身為散修卻有這等道行,實在令我二人這等在門派中廝混之人又是佩服又是慚愧,呵呵」身旁方臉男子也一般附和。
岳無信又一拱手道:「多謝道友繆贊。我與易道友不過一面之緣,卻蒙這等高看,實在愧不敢當。柳某行事向來獨來獨往,少與各方道友交往,不知兩位如何稱呼?」
圓臉男子也一拱手,笑道:「在下吳永,這位是我師弟戴騫。此番是應易師兄之命,前來為道友在這燎天冰原中略效綿薄之力。」
說着向岳無信頭頂看了一眼,道:「道友這面圓盾法器品階上佳,用來抵禦這彌天黑炎倒也能用。但一來這天生黑炎傳說生於天地初辟之時,極為怪異強橫,對法器靈性損傷甚大,二來此盾所耗靈力怕也不少,道友一路至此定已有了不小內耗。而此處彌天炎雲太多,東北五里外有塊巨岩,乃是本門弟子進出此地的歇腳之處。道友不如與我等同去那裏稍作歇息,我二人正好將這燎天冰原上種種異事一一告知,到時道友便可暢行無虞了。」
岳無信略一沉吟,此言頗合心意,拱手道:「如此多謝兩位了。」
圓臉男子吳永道聲甚好,當先領路。岳無信跟在其後,那名方臉男子戴騫跟在末尾。兩人所御法器均為飛羽,只是一為赤灰,一為赤黑。
三人飛遁相距間不過丈許,頭頂每有黑炎火雨落下,吳永便將手中寶藍方巾在胸前一揮,方巾上立時泛起一層朦朧水光,將三人包裹在內。黑炎火雨與其方一相碰,便如露珠落到荷葉上一般輕輕滑到一旁。
岳無信大奇,道:「這手帕是何法器,竟有這等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