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沒見到太妃,唐陌有點頹廢。
她倒不是非要攀上北靜王這棵樹,而是……她想看看北靜太妃這個人,因為她和賈母一樣,是一輩子官宦人家榮華富貴走來的,那一身的氣派,絕不是唐陌可以想像得出來的。何況王爺和落魄國公可沒得比,北靜太妃那架勢只能比賈母還大的。
唐陌想看看啊,至少她心裏能有個方向:欸,我以後就要成為這樣的老太太,那氣派,那架勢,端的是富貴無倆啊!
然而並沒能見到。
那總不能沒有人去招待吧?沒辦法,是探春迎春幾個姊妹,在賈母的帶領下,好歹是沒出差錯。
不過賈母一聽說唐陌醒了,忙忙的叫人來請了她過去,說是有大事要商量。
這唐陌就不明白了,老太太是什麼人物?那是家裏妥妥的說一不二的角色呢!
唐陌挺着個大肚子就去了,一來二去的就弄明白了。
北靜太妃想要他們家探春去給北靜王做側妃呢!
唐陌斷然拒絕:「老太太,不是媳婦忤逆,而是一則,我們探兒不給人做小。二則,王府水深,我們探兒未必能做的穩這側妃。三則,迎丫頭都還沒有說親,我們探兒十二歲總不能越過了先定下。此三條,太妃這親事,我是不能應下的。」
賈母道:「王爺側妃這還是抬舉了探丫頭!否則,她也只能做個侍妾,有什麼風光?可側妃不一樣,探丫頭又是個聰明伶俐的,假以時日說不得就當上了正妃,到時候你臉上不也有光?」
唐陌道:「哪有這見一面就定下親事的?還開口就是側妃,別說是側妃了,就是正妃,我也不答應。」
賈母睜開了眼睛:「怎麼?你還嫌這王爺配不上探丫頭?你是要學那王氏,挑挑揀揀的把丫頭年紀混上去了,沒人要了,只能送到宮裏去吃苦?」
唐陌一噎,沒話說了。
她倒沒有覺得人家堂堂一個王爺會配不上她的女兒,只是她一來就是個妾,總不能讓自己女兒也去當個姨娘吧?這怎麼想心裏都不得勁啊!
而且如今秦可卿那邊是半點消息都沒有傳出來,誰知道會不會挑起戰爭?萬一真是揭竿而起了,那誰知道哪邊贏啊!?別介她女兒才剛剛應下這門親,還沒來得及嫁出去呢,王爺都沒了,還側什麼妃?
人家可是堂堂的北靜太妃,這麼殷殷切切的上趕着來一個落魄國公府上,開口就是側妃,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啊?
這天下,哪有什麼天上掉餡餅的事?她前陣子就是在秦可卿那邊被這樣的餡餅砸了個頭昏腦脹,目前都還沒有脫身出來,還越陷越深。別又把她女兒也陷進去,到時候那不是真的完了?
賈母道:「你當是為何北靜太妃要娶了探丫頭?還不是瑔小子在義山是掛了名號的關門弟子,北靜太妃可不要上趕着來了?畢竟他們家也沒能把孩子送進去。」
唐陌:「……」義山這麼厲害的嗎?堂堂太妃竟然……
然而她還是搖頭:「老太太,媳婦只這一事求您,萬不能應下這親事,否則媳婦就是拼死也要拆了這樁婚的。」
不為什麼,就是不想。
賈母道:「你當真?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兒了!」
唐陌斬釘截鐵:「當真!迎丫頭的事我不該插手,但我的探兒,是絕不能與人做小的。無論是給誰做小。」
唐陌的話音還沒有落下,眼前突然一陣發黑,只看得見賈母的嘴開開合合,卻聽不見聲音了。
賈母看着人搖搖晃晃的,心道壞了,這是怎麼了?要訛她這老太太啊?!
而唐陌的意識此刻卻正在那一片混沌裏面。
這次她可不妙了。
正是趙秋萍把唐陌的脖子還掐着呢!
「你為何要拒絕?那可是王爺側妃!以後吃香的喝辣的,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你如今拒絕,豈不是什麼都沒了?」趙秋萍恨得咬牙,「人家堂堂一個太妃來向我們府上提親,你就這樣一口回絕,豈不是說我們看不上他。到時候我們府上和王爺府上結了仇可怎麼辦才好?」
唐陌難受的幾乎要窒息,也伸出手掐住了對方的脖子,道:「你懂什麼?什麼吃香的喝辣的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怎麼如今我們丫頭的生活還不算吃香的喝辣的嗎?到底是她要吃香的喝辣的還是你想吃香的喝辣的?你是想當王爺的岳母娘想瘋了吧?」唐陌兩腿向上一頂,兩人的位置便反了過來,「那是我的女兒,沒有人會比我更清楚什麼才是對她好的!你幾次三番不由分說就把我的意識拉到這裏來,你是非要把這個身體搶回去是怎麼的?」
趙秋萍算是豁出去了,張嘴就咬。
唐陌一時吃痛,兩手鬆了勁,被趙秋萍又掰了回來。
「是又如何?上一次我沒能成功不過是你使計用腳拌我,這一次我還能失敗可就不是你趙姑奶奶了!」趙秋萍一拳頭打下去,「拳頭?姑奶奶也會!你就歇着吧!」
唐陌躲避不開,被砸得眩暈了會兒,緩過來時,趙秋萍連魂帶身體,都不見了。
唐陌知道糟了,徹底的完了。
趙秋萍去幹什麼了她是知道的,探春的一輩子就這麼完了嗎?
怎麼辦?天啊,誰能告訴她怎麼辦啊?!
那一瞬間唐陌去死的心都有了。
她小心翼翼養了這麼多年的女兒,又和她一樣?做小?每天要給正妃請安立規矩,被欺負,有苦說不出?
那是她的女兒啊!不是最金貴的,但至少是她心頭的一塊肉啊!
唐陌恨不能把趙秋萍扒皮抽筋,恨不能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啪!」
她面前突然出現了一把刀。
唐陌愣了,這是什麼意思?
「殺了她,殺了她……」
「誰?!」唐陌環顧四周,並沒有其他的人。
殺了她?殺了誰?這裏只有唐陌一個人啊。
殺了她自己嗎?
「shit,怎麼可能殺了自己啊!」唐陌撿起刀,自言自語,「我這不是靈魂狀態?怎麼殺……???可以拿起來誒!」
唐陌有點懵,拿着刀,下意識的往自己手臂上劃了一刀。
靈魂狀態的唐陌手臂上出現了一道裂痕。
唐陌嚇得手一抖,刀就掉在了地上。
媽呀,這是要她殺了趙秋萍啊!
要她殺人?
「你一刀捅下去,她就會死,你的女兒,說不定還有救。你要知道,這個地方時間過得可太快了……」
唐陌懵逼,這真是妥妥的3d立體環繞音,一點水不帶摻的。
時間過得可太快了……是什麼意思?就像空間那樣?幾句話的時間……就是好幾天?那現在,她的女兒……這……這他媽……
「你抬頭看看。」
唐陌下意識抬起頭,只見前方出現了一個模模糊糊的水鏡一樣的東西,那裏面的……赫然是趙秋萍和賈母在談話……
在說什麼話她聽不到,但看賈母那意味不明的臉色,唐陌就知道壞了。
「可惜了,你那麼嬌嬌俏俏的女兒……」
唐陌牙齒咬的咯咯作響,可她知道這時候應該弄清楚一個問題:「你是什麼東西?」
「……我不是東西……我是說,我什麼都沒說。」
唐陌煩的要命:「怎麼讓趙秋萍到這裏來?」
「……你扯她啊,扯就是了。」
唐陌有點轉不過彎來,扯?扯什麼?
鬼使神差的,唐陌把手伸向了水鏡,拉住了趙秋萍。
進來了,馬上就要進來了……
唐陌看着被她拉進來的昏迷狀態的趙秋萍,那絕美的臉蛋……她看了可真想劃爛啊!就是這個女人,就是這個愚蠢的女人!好了,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成了定局,已經沒救了,任何事情都已經沒有迴旋的餘地了。她的女兒,她如珠似寶一樣捧在手心裏十多年的女兒,一輩子就這麼完了!
唐陌一秒鐘都沒有猶豫,舉起手中的刀就往人身上刺過去。
可是刀……穿過了趙秋萍的身體,卻並沒有傷害到她分毫。
唐陌不信,又連接着補了好幾刀,卻統統沒有任何作用。
「為什麼?這他媽的到底是為什麼!」唐陌一刀狠狠紮下去,刀子都有一半扎進了腳下的地。
「嗷……扎我幹什麼!你得等她清醒!」
唐陌好像聽見了什麼,這個聲音在說什麼?那一刀扎進了地里,就是扎在了它身上?
唐陌詭異的笑了,拿着刀子,一刀一刀的在地上劃,道:「那這可得等到什麼時候去啊?真真的無聊啊……」
「你這個女人!人醒了!」
唐陌笑不出來。
醒了?很好!
唐陌把刀架在趙秋萍脖子上,陰惻惻的問:「我的女兒,你就這樣給人家做了小?」
趙秋萍動了動脖子,突然一陣刺痛,當場就心慌了:「你別亂來啊!不過是個丫頭片子,做小有什麼大不了的?我當初不也是……」
唐陌直接一刀劃了下去。
這種人,解釋是說不聽的,哪怕是暴力也會好了傷疤忘了疼。說的多了自己還心煩得很,直接……直接……
「哦喲~!殺人啦殺人啦~!居然殺了自己的恩人啊……」
唐陌猛然驚醒。
她殺人了?
嗯,她殺人了。
這樣的人,就該殺不是嗎?
唐陌生硬的扯嘴角,把刀狠狠的扎進了地里。
「你為什麼不要我了……為什麼不要我了……為什麼……」她眼前的世界,開始土崩瓦解。
唐陌的眼淚在眼眶裏面打轉,她卻咬着嘴不肯哭出來。
唐陌啊唐陌,你真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娘親!兒子保不住,女兒也保不住!
她殺掉了什麼呢?她殺掉的可能是她遲來了十年的空間,或者是什麼心裏的小惡魔,或者是……另外一片樂土?
可正是這個東西的莫名其妙的出現,她的女兒的這輩子……是不是要和她曾經一樣?做一個小,然後處心積慮的,步步為營的,每天都生活在爭鬥裏面?直到有一天,她成功的成為了一個正妃?
唐陌可以混到如今這個地步,是因為從一開始她就不在意,不在意賈政,不在意家族,也不在意這個朝代。
可是探春怎麼能做到這個呢?她是一個心裏那麼柔軟而敏感的孩子,她應該有一個平凡卻充實的未來,或者……或者套用【剩者為王】裏面的父親的一句話,她應該為了「愛情」而嫁給一個男人,而不是被「她」親手送給別人,只是為了所謂的「吃香的喝辣的」。
因為她是唐陌的孩子啊,所以她應該是幸福的,而不應該去承擔因為她這個不合格的娘親莫名其妙闖下的禍則。
唐陌,那是你的孩子啊!你還能拿什麼去救她!
你拿什麼去和一個王府作對!你的命根本一文不值!
唐陌越想越偏執,根本停不下來的胡思亂想。
「你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動不動就暈,還那麼就不醒來……我的生辰你都錯過啦……寶玉也回來了,現在知道讀書了……外邊兒……」
唐陌皺眉,這誰啊這麼吵?有病?
「你先給我倒杯水再說,我渴的厲害。」
正在床邊絮絮叨叨個不停的賈政嚇了一跳,頗有些激動:「你醒來了?」
唐陌:「……我死了?」
賈政:「呸呸呸,瞎說什麼東西!醒了好啊,再過幾日就是年了,可喜沒過了!」馬上去倒了一杯水來給她。
唐陌喝了水,問:「探兒……」
賈政有些不高興:「丫頭好着呢,你注意着自己身子行不行?」
「……探兒親事……」
賈政更不高興了:「丫頭才12歲,你這樣着急幹什麼?」
唐陌皺皺眉:「我能不着急嗎?那王府是什麼地方啊,我能讓我的女兒隨便去那種地方嗎?那不是要被人啃的連骨頭都不剩?」
賈政道:「你瞎說什麼呢?早就叫你死了送丫頭去王府的心思了,人家太妃還能等着你出爾反爾啊?」
唐陌:「???什麼意思?」
賈政吩咐了人端東西來吃,然後才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總之就是太妃換人選了,說是要討了迎丫頭去呢,還是側妃,只把大哥大嫂喜得跟什麼似的,忙不迭的就應下來了。」
唐陌腦子一懵,心裏一時乍悲乍喜,臉上又哭又笑的,道:「是迎丫頭,不是我們探丫頭?是……是迎丫頭?」
賈政:「……去叫齊老先生來,快去!」
唐陌卻都不管這些,她只知道,她的女兒,其實保下來了!
唐陌一高興,什麼纏.綿病榻之後的虛弱全都不見了,便分了心神到賈政身上,兩人說些私語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