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陌可能真的是賈府里最神奇的姨娘,又被二老爺放在了心尖尖上,又和當家主母對着幹,又和老祖宗幾次打照面,關鍵生的一個兒子還是個有大出息的!
自然是惹人羨慕,也讓人心裏發寒。
唐陌自己的性子怎麼樣且不說,單說她那兩個丫頭。
一個叫羽純的,性子最是乾淨利落,人又聰明伶俐的。長得又清秀,行為舉止於一般大家閨秀無二,再加上自己主子寬和,穿衣打扮也是好的,乍一看,跟官家小姐真是一個樣。
還有一個叫羽葉的,性子是急但是手卻又巧,女紅就是不算精通,那也少有敵手了。為人又是最護着自家主子和少爺姑娘的,實在是忠心。
但是唐陌自己卻是有點着急了,眼看着兩個丫頭都滿了二十歲了,這婚事還不提起,真是要急死她才好。
羽葉還好,外頭有個夏侯誠,一等就是四年,不見什麼催促的,是個好人。
但是羽純可怎麼辦?明明是個再好不過的丫頭,怎麼就是沒那個心思呢?
唐陌不是沒帶人出去過,雖說她是姨娘,但是賈政寵她啊。知道她在自己府里不能隨時叫人來講戲,時不時的就帶着她去聽出戲什麼的,她自己也常帶人出去看戲喝茶買衣服。不說什麼說書先生,便是茶樓小二成衣店老闆也不見得她有什麼上心的……說句不該當的,就是那些個年輕俊俏的公子哥,都不見她多施捨一個眼神,真真是個石頭心腸!
這日梳妝的時候,唐陌看看鏡子裏的人,狀似無意的說:「我打算,今年就把羽葉和夏侯的婚事給辦了。」
羽純渾然不覺的有什麼,笑着說:「可算是要辦了,到時候我們可要好好鬧鬧,非叫他們知道我們的厲害不可!」
唐陌按住她的手,道:「那你呢?」
羽純微微的抿抿嘴,道:「怎麼好好兒的又說起我來了?」
唐陌轉過來看着她:「你要是有上心的人,一定要跟我說,無論是什麼人,我都想辦法給你弄上去。」
羽純無辜的一眨眼睛,道:「我們什麼樣的交情?真有了我自然會告訴你的。」
唐陌若無其事的轉過身去,道:「我就怕你有了也不說,沒得耽誤了你自己。你想,我只年長你們五歲,如今我長女都有了六七歲了,羽葉才剛要出嫁,你更是一點音訊都沒有,我怎麼不着急?」
她心裏卻是想果然是有問題了。
早就發現了這丫頭不對勁,一直沒找到機會去問,今天這麼隨便一試,果真不出她所料。
她這是有了喜歡的人了,但是是誰?為什麼會讓她不能開口?
嘖……難道是賈政?
不會吧,他已經四十了啊!
其實唐陌也不是很在意讓羽純進來,畢竟是自家姐妹,喜歡上了也不能不叫她喜歡。
雖然心裏有點不舒服,但是唐陌還是有意無意的在賈政面前叫羽純來伺候。
但是誰知道賈政這木頭腦袋,他居然沒有感覺?好嘛唐陌還挺偷着樂的,但是羽純那丫頭敏感啊!
本來是文靜的性子也是急得上火,找了個賈政不在的時間直衝沖的就到唐陌面前來了,差點就哭了出來:「你這是在做什麼?你只當是你寬容是為我好,卻只是弄得我好難堪!」
唐陌腦子一懵,心想壞了,她怕是猜錯了……
急急忙忙解釋:「我以為你看上老爺了……我們什麼交情,別人我不讓進,你我還是可以的……」
羽純真是急得直跺腳:「我要喜歡老爺,七八年前和這四五年間多少時候我喜歡不得!偏這會兒我又巴巴的趕上去了,像什麼樣子呢!」
唐陌手足無措,只想安撫住她:「那你總要告訴我你看上誰了,不然我又瞎猜,再猜錯了可怎麼辦?」
羽純一急就沒忍住,直衝沖說:「我又不打算嫁他,你這樣逼迫着我又是何苦來呢!」
「你果然是有了喜歡的人了!有了為什麼不告訴我?敢是你配不上他還是怎麼的了?你不告訴我當是我沒有得空兒,你和羽葉是天天兒的在一起,怎麼也要瞞着?你只是這麼想着瞞着自己消受着,就不怕耽誤了自己!」
羽純只是說不出話來,側了頭只顧着哭。
本來是在門外面守着的羽葉卻是忍不住了,噔噔噔跑進來就說:「你是個怎麼樣的人物?我們又是什麼樣的交情?你有了上心的人只是不說,這才害得她瞎猜!你又覺得難看了!到底是誰你倒是說啊!又說有喜歡的人了,又說不嫁給他了,你這是怎麼回事?我本還想着若是你的時機也是成熟了,我們便一起辦的,如今你總要給我一個交代!」
羽純被逼的狠了,放出狠話來:「你們是為了什麼要這樣逼迫我呢?我早說了我不會嫁給他,我才二十歲呀!我喜歡誰不能喜歡?我這樣的人要嫁給誰不能嫁?為什麼非要嫁給他呢?」
唐陌也不想逼急了她,但是要是今天不問出來,下次又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有機會了。
唐陌心裏着急上火的,揚手就是一巴掌,氣急敗壞的罵:「混賬東西!你以為我們是為了誰的事才這麼着急上火?你只是不說只是知道一直哭!我可告訴你了,你最好快些告訴我了,不然我可不管三七二十一,隨便給你找個人就嫁了,到時候你可不要哭!」
羽純被逼的沒有辦法,只好說:「林之孝,是林之孝!我說了你們滿意了吧!」
唐陌一聽着名字就是一愣,林之孝……怎麼這麼耳熟呢?
羽葉卻是拍手笑了:「原來是那小子啊!就是那個璉二爺身邊的時常負責採買的小廝,又時常守在二門上的,我們往日出門總能碰見他。快快說來,你是什麼時候看上他的?」
唐陌想起來了。
她對林之孝不熟,對林之孝的媳婦和女兒倒是很熟。
這麼說的話,林之孝還沒娶親?
這不對啊,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他們的閨女叫林紅玉的,頭次遇見賈芸……是……
是賈芸十八九歲的時候吧?寶玉又比賈芸小三歲,那個時候林紅玉已經在寶玉的院子裏面當小丫頭了,大約估計一下,林紅玉那個時候也該是十二歲以上了,說不得還要比寶玉大些呢!
這麼算來,寶玉現在是九歲,林紅玉不說有多大了,肯定是已經出生了啊。
這是怎麼說起的?
唐陌也覺得很奇怪,別是羽純想給一個奴才做小吧?
這家生子納小……可是犯法的啊!
就是撇開這個不說,羽純怎麼會喜歡上這麼一個人呢?
不是說林之孝這個人不好,他倒是一個很老實的人,就是話有點少,做人也挺實在的。但是羽純是一個很機靈的人,為什麼會看上這樣一個和她性格完全不符合的男人?
不過現在既然是已經把人問出來了,唐陌也就不着急了。既然是這丫頭自己看上的,如果林之孝對她也是那個意思的話……
嘖……也難辦啊……
唐陌這麼一想,就先問了羽葉:「這林之孝……可有娶親?」
羽葉果斷搖頭:「沒有沒有!」
唐陌皺皺眉,怎麼會呢?但還是問:「這麼說來的話,我這一天到晚沒有多少時間,倒是沒有注意到羽純和林之孝之間的事,聽你那口氣像是經常碰見,你覺得他們倆合適嗎?」
羽葉就笑得一臉賊:「你可別問起我,說來這事我還覺得奇怪呢!分明每一次都是我跟着羽純一起出去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林之孝每一次在採買上得了什麼好處,就跑過來就找我說讓我把這些東西送給羽純,每次打的旗號都是我們倆平分,但是我覺得肯定不是衝着我來的。現在看來原來是早有貓膩啊!」
唐陌明白了。
前面她沒有來,羽純不出去,自然就碰不上林之孝,如今不同了,羽純不說特別好看,但也是小家碧玉的,行為舉止比小官女兒也不差的,兩人對了眼,自然原來的林之孝的媳婦還沒能出來了。
唐陌聽羽葉這麼說了,就放了點心了,只是還是覺得奇怪:「你既然是早早的就看上了,林之孝也有那方面的意思,那為什麼你又不說呢?這一臉為難的樣子,感覺好像我不是在為你主持婚事,而是要把你送上斷頭台一樣,哪有那麼可怕?」
羽純被逼的沒有辦法,只好說:「我和林之孝本來就只有一點點苗頭而已,但是前不久突然聽太太身邊的金珠說,她過不久就要求太太的恩旨,將她許給林之孝。我當時就想着如果是太太的指婚,縱然林之孝再不肯,那又怎麼樣呢?他總不可能去反抗太太的,更何況璉二爺身邊還有一個璉二奶奶,明顯是和太太站在一起的。這樣的話我又哪裏有機會?」
唐陌皺皺眉,道:「金珠這麼說你就信啊?這不是還沒有指婚嗎?你就自己亂了陣腳要退縮,所幸是今天我和羽葉一起逼着你說出來,萬一真的等到金珠都已經求了恩旨下來了,到時候我看你上哪兒哭去!」
羽葉也是笑得不能自已,道:「都說我們家羽純姑娘是最端莊大方機敏有謀的,總之就是要比我聰明的,前不久還在笑我和夏侯,如今這個事輪到自己了,就自己都亂了陣腳。就像你天天念叨的那個什麼,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是也不是?」
其實羽純她又不蠢,她只是有點着急然後亂了陣腳,如今被唐陌和羽葉輪着取笑一番,她自己也想清楚了,當下也就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一直聽着羽葉笑說個沒完,於是便側身擰了她的嘴,道:「你還怪我為什麼瞞着你?所幸我之前還瞞着!不然這個事要是早早的就讓你們知道了,可知你要笑我多久?便是如今你才知道了還是說個沒完的!」
羽葉拿手劃拉着她的臉,道:「真是好沒羞的一個人啊!眼看着眼淚珠子都還掛在自己眼睛裏面,就要過來擰我的嘴,你就是吃准了我!」
唐陌心裏想着,這事兒如果是真的,那麼如果她是王夫人的話,她一定不會把事情拖這麼久,肯定當場就會下旨讓林之孝娶了她身邊的丫頭。因為王夫人很早以前就想把自己的爪子伸到大房那邊去,就大房而言,也就只有一個賈璉還拿的出手一點。她已經在賈璉身邊插了一個王熙鳳。如果能夠把自己身邊的丫頭插進大房那邊,就可以更加方便地掌握起大房那邊的各種動向了。
要說這林之孝,雖然也算不上賈璉最倚重的一個人,但是怎麼也算的上是親信了。
更何況又是自己身邊的丫頭當真的看上了他,以王夫人那個心狠手辣卻偏偏要裝作菩薩心腸的性子來看,肯定會很快就答應的。一來可以順水推舟地插個眼線到大房那邊去,二來也可以顯出她體恤下人的心。
至於為什麼王夫人還不說出來,唐陌覺得十有八九是那個丫頭還沒有請求,而那個丫頭不請求的原因估計是林之孝自己還不同意,那丫頭也是要點臉面的。
唐陌這麼一琢磨,馬上說:「這個事兒雖然還沒有成定局,但是我們也應該早點下手。今天廚房那邊不是送了一盤小點心嗎?我先去給老爺送點兒去。」
原本是攔在唐陌面前的羽葉羽純居然沒有反應過來,連她的衣角都沒抓到,只能追在後面忙忙的喊:「這是我的事情,這樣羞人的事,你這樣急幹什麼?沒得丟人!」
唐陌眉頭一皺,道:「就是因為你的猶豫不決不知道拖了多少時間!你怎麼知道下一秒那個金珠會不會就直接請旨?你以為王夫人要是先我一步指了婚,我還能再找老爺給你掰回來嗎?」
於是羽純就說不出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