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盛卿瞧着她撲過來,穩穩的接住她,扶着她上車。夏子衿因為皇后瞎了眼睛的事情頗為感觸,忽而抬起頭望向夏盛卿,「盛卿,那宮女是你安排的嗎?」
誣陷皇后的宮女,之前她就問過夏盛卿是不是毒害明聖帝,夏盛卿並沒有否認,可現在種種證據都牽扯上皇后,夏子衿手腳發涼,一想到事情有可能是她想像的那樣,就連呼吸都覺得困難了些。
她並不願意夏盛卿為了她變成不擇手段的人。
她從來都不想牽連無辜之人,前世皇后是沒有這一劫的。
風突然刮過,撩起車窗的帘子,夾着夏盛卿含混的聲音落到她耳朵里,夏子衿渾身一顫,抬起頭望着他,嘴巴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吐出話來。如果夏盛卿不將此事引到皇后身上,現在死的就是他了。
而夏盛卿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救她出獄,因而,在這個立場上,她竟然沒有辦法去指責她。
夏盛卿垂首就看到她有些低落的神情,心神一動,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子衿,你放心,不會有下次了。」
夏子衿詫異的抬頭,就撞進他眼底盛着的笑意以及笑容背後極力遮掩的悲傷。不知為何,夏子衿心裏頭的擔憂突然之間煙消雲散,眯着眼睛靠在他懷裏重重點頭。
月靜安得知夏子衿去了皇后宮中,冷笑連連,一掌拍在桌面上,「逆子,他是當真要認賊做父嗎?」
嬤嬤瞧着她眼下的烏青,心疼的拿起桌子上剝了皮的煮雞蛋在她眼窩上敷着,「娘娘,您別生氣,定然是明珠公主那個小蹄子迷惑了殿下,若不然殿下怎麼會忘記自己的任務,這些都是暫時的,只要殿下看清楚了她的真面目,一定會回來同娘娘您認錯的。」
月靜安擺了擺手,握着帕子的手掌隨之按在旁邊的小案几上,「罷了,嬤嬤,你也不用說這樣的話安慰本宮,這過了這麼久,本宮還看不清楚他的心思,那本宮就真的成了傻子了。」
「他這分明就是對夏子衿起了真情。」月靜安一想到自己一手撫養大的兒子,竟然對仇人的女兒起了心思,腦仁就一陣陣的疼,「你去吩咐坤沙,早點找到碧璽,至於夏盛卿,若是他敢阻攔復國的計劃,就廢了他的武功。」
左右復國之後新帝登基不需要會武,嬤嬤聽着她這話,大驚失色,啞聲道「娘娘,如此做,是不是太過激了些,若是傷害到殿下」
「傷害?他現在滿腦子裏裝的都是夏子衿那個賤人,怕是連自己到底姓什麼都不知道了。夏子衿死了,他最多是傷心一段時間,過後自然是要收了心思,回到原來的。」月靜安不由自主的回憶起夏子衿同夏盛卿攪和在一起的過程,想到她竟然敢當着眾目睽睽說出賜婚的話,還是一個太監,月靜安就覺得不能將她當作正常女子來對待。
夏子衿自然不曉得她就進宮一趟就又被人算計上了,夏盛卿扶着她下了馬車,牽着她進去。
榮遇正百無聊賴的待在院子侍弄花草,得知夏子衿回來,他一下子站起來,緊跟着眼前就是一片黑暗,腳下一個踉蹌就要暈倒,還是真文託了他一把,榮遇才站穩腳跟,飛也似的往府門口好,迎接夏子衿。
對於他的熱情,夏盛卿一張臉立刻沉了下來,很是不滿的將夏子衿再次拉入懷中,避開他伸過來的爪子。
榮遇抬頭,就望見他虎視眈眈的模樣,尷尬的笑了笑,識趣的收回手掌,「太子府那邊有消息了。」
夏子衿的表情一瞬間正經起來,「柳念廈出事了?」
「嗯。」榮遇點了點頭,「她一個新入府的,仗着曾經救過明聖帝的性命,都快將自己當成正二八經的太子妃來拿喬,夏天勤前些日子還有時間同她做戲,今兒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沒了耐心。」
夏盛卿站在夏子衿身後,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指顫了顫,不動聲色的垂下眼帘,夏子衿並沒有注意到他突然複雜起來的神色,冷笑一聲,「夏天勤原本就是被迫娶她,之前那些疼愛不過是加快她的死亡,沒了夏天勤的庇護,想必以柳念廈那個腦子很快就要被府里那些個小妾弄死了。」
夏天勤後院裏那些女子再不濟,也是京城中各個大臣調教好的自家閨女,而柳念廈,說到底只是個孤女,失了公主的身份,就算是進了太子府,也只是個隨時可以被丟棄的棋子。
而此刻這枚隨時可以被丟棄的棋子正歪到在地上,滿眼震驚的望着站在她跟前的柳妃,剛剛沏好的茶水連同茶碗一起被打翻在地,她摔倒時,手掌恰好按在一片碎瓷片上。
劇烈的疼痛感一瞬間叫她變了臉色。柳念廈眼底泛出怨恨,「柳氏,你為什麼要針對我?」
柳念廈實在是不明白,她先前不過是失手打翻了茶水,弄濕了夏天勤的書信,惹怒了對方,柳氏就一改先前的討好,氣勢洶洶的來找她麻煩。
柳氏瞧着她一臉的不敢置信,嗤笑一聲,「柳念廈,你當真以為太子殿下寵你不成?不過是因為你剛剛進府,太子殿下圖個新鮮才多在你屋子裏留了幾日,你可倒好,還真將自己當成一號人物了。」
見她揚着唇嘲諷自己,柳念廈胸口的怒氣頓時被點燃,猝然起身,目光冰冷的看着她,「就算太子殿下是圖新鮮,到底是在我這兒待了一些時間,倒是你,這樣說我,其實還不是在說你自己。」
不錯,夏天勤花心濫情,同時又是個冷情之人,這府裏邊他收下來的女子不少,但是若說他對這些女子的印象,他卻是完全描繪不出來,就算是一直在他跟前得寵的柳氏,夏天勤也不記得她的容貌。
柳氏見她到了這個地步,依舊牙尖嘴利,不由上前,抬起手掌就對着她的臉上扇了下去。
柳念廈躲閃不及,恰好被打到臉上,原本嬌嫩的臉龐頓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起來。柳氏嚇的倒退一步,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她原以為柳念廈能夠躲掉,沒想到她竟然生受了這一耳光。
一時間,柳氏忍不住有些發怵,倒退一步,望着柳念廈一聲,視線挪到她還在流血的手掌上,迅速移開話題,「總之,你記着我的話。最好記清楚自己的位置,縮着腦袋做人,我可是好心給你警告,若是你不願意聽,出了什麼事情,你可千萬別怪到我身上。」
柳念廈見她一副趾高氣昂對我樣子,說話陰陽怪氣,下意識的握緊手掌,目光緊緊的盯着她,「柳氏,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雖然不懂府里的小妾為什麼突然改變了對待她的態度,但是經過柳氏這麼一提醒,多多少少明白過來,她們不過是覺得她不受寵了,嫉妒她之前被夏天勤疼愛,所以才會趁着她惹怒夏天勤跌落谷底的時候來踩上一腳,好發泄心頭積攢的不甘心。
當下,柳念廈的胸脯就挺了起來,很是不屑的瞥了一眼柳氏,「好心警告,柳氏,我看你是嫉妒我才對,只是太子殿下現在雖然在與我生氣,但過幾日,等太子殿下氣消了,必然會再次寵幸我,你這樣羞辱我,就不怕到時候太子殿下知道了,找你麻煩?」
柳氏頓時像看着白痴一樣的望着柳念廈,她能得到太子的寵愛,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善解人意,若非夏天勤對她透了些口風,她又怎麼會巴巴的來欺辱柳念廈,不過是為了討好夏天勤而已。
現在見她落到這個地步,還不忘記炫耀夏天勤曾經對她的好,柳氏眼底不由自主的掠過厭惡來。
「柳念廈,我看你才是真的瘋了,你不會以為,你還能重新獲得太子的關注吧?」柳氏搓了搓手掌,毫不猶豫的撕開她心底的擔憂,眼帶戲謔的盯着她,猶如在看一個表演獨角戲的小丑。
柳念廈到了嘴巴的肯定語氣頓時吐不出來,一陣狂風跟着灌進來,柳念廈垂首看着手心裏插着的碎瓷片,忽然衝着柳氏咧嘴一笑,緊跟着就在她驚恐的目光下,猛然抓住碎瓷片,用力拔了出來。
柳念廈疼的臉上血色盡褪,鮮血順着傷口不住的往下流,迅速在她腳邊匯集成一灘鮮艷的紅色,「你」
話還沒有說完,柳念廈就覺着眼前一陣陣的眩暈,仰面倒下去。柳氏迅速從震驚從回過神來,就望見她直挺挺對着身後倒下去的動作,視線一下子落到她身後似乎泛着寒光的瓷片上,渾身血液瞬間倒流,幾乎是下意識的,猛然上前拽住柳念廈。
一旁看着的丫鬟瞧着自己主子臉都憋紅了,連忙上前去扶着柳念廈,三人一起將她送到床榻上。
見柳念廈平安無事,柳氏才抬起袖子擦掉額上冒出來的汗珠。她雖然猜到夏天勤的心思,故意來羞辱柳念廈,可卻不希望柳念廈就這麼死了,若不然,她肩膀上可就背了一條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