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想,柳念廈的心思就活絡起來,自打夏子衿從牢裏平安出來後,她就知曉,明聖帝定然是不會輕易放過她了。至於現在為什麼沒有處置她,不過是沒有找到好的藉口恩將仇報罷了。
或者是明聖帝對那場捨身救人的戲起了懷疑,留着她好作調查,但是不管是哪一種,都改變不了,她絕對不是明聖帝的親生女兒這個事實。依着之前明聖帝對待夏子衿的態度,她不用多想也知道明聖帝定然會覺得是她故意矇騙,而不會覺得是自個兒之前偏信柳老夫人的話認錯了。
既然她不是明聖帝流落在外的女兒,那麼她與柳妃無比相似的習慣就無從解釋了,原本那些相似的習慣應該是助力,可現在一個個都成了催命符,不斷的提醒着明聖帝她有多麼處心積慮。
柳念廈一想到明聖帝醒來之後會如何對待她,腳底就忍不住躥上一陣又一陣的涼意,望着夏盛卿的眼神越發熱絡起來。她這駙馬府住了這麼多日子,是親眼瞧見夏盛卿對夏子衿的好的,若是她能夠替代夏子衿
這個念頭一在她心底成形,就叫她激動的渾身顫抖。夏子衿現在身中劇毒,生死不明,若是她將自己的身份與夏子衿調過來,憑着她這張臉,未必就沒有辦法騙過所有人,除了夏盛卿。想到這兒,柳念廈蓋在袖子裏的手掌不由自主的攥緊,緊緊盯着對面的人,面上露出極溫婉的笑容來。
只要她能夠引誘的夏盛卿一顆心都掛在她身上,這件事情,一定可成。她來之前就打聽清楚了夏子衿同夏盛卿認識的過程,得知是夏子衿當眾要求嫁給夏盛卿,禁不住嗤之以鼻,這世間,竟然還有主動要求嫁給太監的。可現在太監的身份陡然變幻成王爺,柳念廈緩緩走到夏盛卿跟前,福了福身子,「明月見過姐夫。」
她是在夏子衿之後被封為公主,按理說,她的確是要喊一聲姐夫。只是夏盛卿對她滿心的厭惡,又瞧着她面帶柔情,竟是有對自己暗送秋波的意思,頓時噁心的都要吐出來。當即,他就一側身,避開她的行禮,面無表情的道「柳姑娘請起,不知道柳姑娘來這兒做什麼?」
夏盛卿的語氣里滿是疏離,一口一個柳姑娘,更是氣的她心肝兒都疼。柳念廈原本準備在行禮之後趁勢倒向夏盛卿懷裏,此刻他突然躲開,柳念廈控制不住自個兒的身子,一下子向前栽去。
她當即嬌呼一聲,閉着眼睛胡亂抓了一把,正好拽到夏盛卿的袖子才勉強站起,睜開眼睛就恰好對上夏盛卿漆黑的臉龐,視線下移,就見自個兒正拽着對方的袖口,當即,柳念廈面上就露出喜悅來,臉頰一紅,竟然不記得鬆手。
夏盛卿瞧着她這副嬌羞無限的樣子,猶如吃了隔夜飯一樣噁心。馨兒在一旁瞧着,氣的嘴巴都鼓了起來,目光不住的望向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夏子衿,恨不得她能夠立刻醒過來,好將柳念廈給打出去。
然而下一秒,她就忍不住拍手叫好。只見夏盛卿突然拔出匕首,一下子將袖子隔斷。柳念廈嘴巴里的話一下子凝住,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夏盛卿已經背過身去,「既然柳姑娘沒事,就請回吧,公主身子不適,不便見客。」
柳念廈沒想到他竟然這般不給自已面子,氣的嘴巴都歪了,愣在原地,胸口不住的起伏,過了好大一會兒,才緩過氣來,冷哼一聲,扭頭出去。喜鵲歉意的瞧了馨兒和夏盛卿一眼,規規矩矩的行禮,隨即站起身,迅速追出去。
等着柳念廈離開,夏盛卿面上才露出疲憊的神情,轉而望向夏子衿,漆黑的深瞳里不由自主的閃過哀傷。
宮中,月靜安得知夏子衿昏迷不醒,自是得意了好一陣子,但在得知夏盛卿強行將張院首留下來給夏子衿診治,面色立時陰沉下來,氣的握緊扶手,腦子裏划過夏子衿的臉,恨不得立刻用簪子劃花了她那張臉才好。
夏天勤籌劃了這麼久的事情,就這麼被夏子衿輕而易舉的化解了,順帶還讓他被明聖帝厭棄,夏天勤的心情可想而知不會太好,除了日日買醉,竟連隨身伺候的婢女都調戲上了。他是在被窩裏得知夏子衿不好了的消息,當即蹦了出來,也不管那婢女柔情似水的眼神,急切的抓着前來送信的人的肩膀問「你說的可是真的?」
暗衛認真點頭,夏天勤不由翹起唇角哈哈大笑,只覺得就連老天爺都是站在他這一邊的,就算夏子衿重新獲得了明聖帝的喜愛又如何,沒了性命,她就是有再多的榮寵也感受不到。
在得意的同時,夏天勤也忍不住有些慶幸。倘若當初同明聖帝換血的是他,恐怕此刻躺在床榻上的就是他了。想到這兒,夏天勤連連搖頭,緊跟着就看到暗衛疑惑的眼神,尷尬的咳嗽一聲,「你先下去吧。」
而柳家兄弟原本正為夏子衿證明了自個兒的清白高興,但是緊跟着就得知夏子衿暈了過去,且身中劇毒,已經是奄奄一息,到底是坐不住,顧不得之前的錯認,上門來探望她。
夏盛卿得知他二人過來時,倒是沒有阻攔,只是他私心裏還是不願意見柳府的人,因而他只是叫馨兒去將人領進來,自己卻避而不見。柳安祁等人自然知曉是柳老夫人之前的行為讓夏盛卿心裏有了疙瘩,也不在意。
然而當他們二人望見躺在床榻上,汗水涔涔生死不知的夏子衿時,頓時心生愧疚。
真武真文在外邊守着,想到之前將夏子衿出獄的消息傳給榮遇之後收到的回信,皆是忍不住苦笑。榮遇私心認為自己沒能救的了夏子衿,竟然說沒臉過來見她,可得知夏子衿中毒,倒是急匆匆的回了信,說不日就會趕過來。
足足三日,明聖帝體內的餘毒才清理乾淨,只是這次的事情到底是讓他傷了根本,撐着身子上朝,雖是極力掩飾,還是無法掩蓋眉宇間透着的疲憊。
下首的朝臣看着他這般樣子,心思都是活絡起來。當前最有可能獲得皇位的只有夏天勤和夏啟軒,而夏天勤剛剛因為換血解毒的事情被明聖帝厭棄,這樣一來,夏啟軒倒是炙手可熱了。一時間,眾人都是將目光落到夏啟軒身上。
明聖帝被人下毒,這樣的事情自然不是小事,他身子恢復後,當即就着手調查中毒事件,然而一連找個半個月,也沒有找到幕後黑手。
但是夏子衿,原本夏盛卿都擔心她撐不過來,竟然逐漸好起來。夏子衿覺得自己做了個夢,夢裏她又回到前世悽慘的處境。她拼命掙扎,拼命求救,都不見一個人來救她。等她驚醒過來時,就聽見馨兒驚喜的聲音。
夏子衿這才驚覺剛剛只是做了一場夢,而她還活着。夏子衿深吸了一口氣,就掙扎着準備坐起來,卻是覺得身子一陣空虛,差點兒摔下去,馨兒連忙上前來扶住她,「公主,您剛剛醒來,身子虛弱,快躺下吧。」
說話間,馨兒就拿來個銀鼠絨的引枕墊在她腰間,讓她靠着。夏子衿這才覺得好了些,緩緩吐了口氣,「馨兒,現在什麼時辰了,駙馬呢?」
「王爺上朝去了,據說皇上一直沒有找到下毒的人,準備將這件事情交給王爺呢。」馨兒捧過茶水遞到她手上。
夏子衿喝了一口,就聽到馨兒這話,不由自主的擰起眉頭,扭頭瞪着她,「你剛剛說什麼?」
馨兒被她的態度嚇了一跳,「怎怎麼了?有什麼不妥嗎?公主?」
當然不妥,夏子衿揉了揉自個兒的眉心,實在是不知道要說一聲巧合還是罵明聖帝蠢,先前她渾渾噩噩,一心只想着從牢裏出來,自然不會想到其他。現在腦子清醒過來,就看的真切了。明聖帝怎麼會好端端的中毒,還恰好需要人來換血,這其中,若說沒有夏盛卿的手筆,她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的。
夏盛卿下朝就得知夏子衿正在等他,當即連朝服都來不及換,就急匆匆的衝過去,臨到門口,又怕是馨兒騙他,夏子衿實際上並沒有死,竟是忐忑的不敢推開門。直到裏邊傳來夏子衿清淺的嗓音,他才克制不住,一下子推開門走進去。
緊跟着,他就望見倚靠在軟枕上,散着頭髮,膚如凝脂的美人。夏盛卿喉嚨動了動,迅速走上前,一下子抓住夏子衿的手掌,容顏是盛不住的激動和擔憂,「子衿,你醒了。」
夏子衿的眼珠子隨着他的話動了動,清冷的目光就落到他臉上,靜靜的看了片刻,突然抽回手掌。夏盛卿心頭一慌,下意識的脫口而出,「子衿,你怎麼了?」
「夏盛卿,你是不是對我父皇下毒了?」
清淺的沒有一絲情緒的話語從她嘴巴里吐出來,宛若一道驚雷在夏盛卿的腦袋上方轟然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