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隔得有點遠,再加上飛動的黃沙容易遮擋視線,陳鎮看不清他們是誰。
風呼呼作響,陳鎮眼睛裏不斷吹進沙塵,他本身視力超強,幾次睜大眼睛,卻始終看不清前面的人影。
這鬼地方真是碰到鬼了,陳鎮心裏罵了一句,好不容易在鳥都不飛的地方碰見人類,不管是敵是友,終歸是希望。
他兩隻手挖進沙子,哆哆嗦嗦的又爬了一段距離,離打鬥的人近了很多,還是無法看清他們兩人的面貌。
「嗨。」陳鎮再無法挪動身體,他奮力喊了一聲,聲音嘶啞,在風聲中飄散。
喊完一個字,陳鎮停住身子,直挺挺的看着前方,希望他們回過頭來發現自已,然而滿天黃沙,他們一點反應都沒有,仿佛不能感知他的存在。
陳鎮感到很沮喪,又喊了一聲,聲音已經嘶啞得連自已都聽不清,喉嚨乾枯得再發不出像樣的聲音,無力的把整個臉埋進黃沙中,驅趕酷熱和乾渴。
歇了很久,等恢復一絲力氣,陳鎮無意義的試着乾咳一聲嗓子,又狠狠的對着空氣喊出一個字:「嗨。」這次他用盡全身力氣吼喊。
狂風帶着他的聲音,方向是正前方,打鬥的兩個人愣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似乎沒看清,或者是根本不關心,一言不發的又纏鬥在一起。
「你們瘋了嗎?」陳鎮失望的搖搖頭,猛的立起半截身子,拼力向前一挺,「嚯」的一聲撲上去,借沙丘下墜之勢,腳朝上,頭朝下,「嘩」的一聲滑下沙丘。
沙浪滾滾,陳鎮身體虛弱無力,輕飄飄的像一片落葉般,在風中骨碌碌翻了幾個滾,正好滾到那兩人腳下。
一個人落到身旁,兩人同時停下來,藉機喘幾口粗氣,可惜連喘氣的力都使不出,肺部無力抽動,難受的彎下腰,喉嚨發出像卡住了一樣的聲音。
沙丘雖然松泛,高度不小,陳鎮滾下來的時候已經像只死狗一樣躺在沙地上,發出急促的呼吸,雙眼緊閉,人已經面臨崩潰,旁邊的一切已無關緊要。
良久,陳鎮的意識從暈沉迷糊中恢復過來,試着動了動軀體,肌肉能輕微伸張,費力抬起頭,看看清楚他們是誰。
在陳鎮睜開眼睛的同時,打鬥的兩個人正好恢復一絲力氣,無精打彩的看着腳邊滾下來的陳鎮,眼神無力,傻傻的望着陳鎮,好像在想,這是誰啊?
他們已經累得連思想轉動的力氣和精神都沒有,此刻出現這張仰面朝天的臉,怎麼想、怎麼回味,根本無能為力。
感覺眼前兩張臉有種熟悉感,陳鎮把頭上的沙子抖落,眯起眼睛觀察上方的人臉。
而他們同樣在觀察陳鎮。
臉上的沙子落過不停,陳鎮痛苦的閉眼、開眼,直到眼睛發脹。
「雲中燕?」
「不對,是女同志,誰來着?」
陳鎮難受的搖了搖頭,飢餓乾渴使他的意識模糊不清,這種煎熬,意志力強大如他都堅持不下。
使勁想了很久,陳鎮吐出兩個字:「楊楊?」有點不敢相信。
「哈哈哈,」下手邊的人突然大笑,笑聲很張狂:「哈哈,都是仇人啊,老天助我也。」
「莫辛?」
這聲音太熟悉,陳鎮條件反射般叫出一個名字,意外?疑惑?驚訝?憤怒?聲音里各種情緒都有。
「哈哈哈,」陳鎮同樣大笑,除非莫辛燒成了灰,否則他不會認錯:
「哈哈哈,踏破鐵鞋無處覓,得來全不費功夫。」
都是仇人啊,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什麼都不用說了,能動手絕不動口,莫辛操起刀就砍,旁邊的另一個對手被他棄之不顧。
陳鎮雖然很黑,但不是白痴,刀起便動,向旁邊一滾,滾動半米。
這時候誰也不吝嗇自已的力氣。
白光一閃,刀落,擦着陳鎮衣角砍入沙中。
莫辛的雙腿陷進沙堆,只靠雙手用力,因為含恨出刀,使力過猛,身子控制不穩,撐着彎刀陷進沙子,這樣他整個身勢全部用老,艱難維持身體不倒,刀卻撥不出,再出第二刀已是奢望。
陳鎮也很無奈,好不容易躲過一刀,此時仰面望仇人,有招無力。
一切似乎都很突然,如果不是在這種絕境,其實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動作,而且動作過程歷歷在目。
莫辛弓背彎腰,喉嚨出氣比吸氣大。
要命的是,他忘記了旁邊還有一個人,正蓄勢待發。
既然都有仇,話就不用說,莫辛的老對手操起一刀,直劈他脖子,簡單粗暴,直取首級。
刀起,莫辛仿佛引頸待割,陳鎮瞳孔放大,眼睛瞪得直直的。
刀落,莫辛從陳鎮眼睛裏看到危險的倒映,雙手拼命一撐,借勢往後一仰,堪堪躲過一刀。
陳鎮卻笑了。
「啊!」
一聲痛叫從莫辛嘴裏喊出,痛到悲憤得忘記會麼是覺悟,低頭看着自已肚子,肚皮上滲出一片血漬,衣服被削去一大塊,隨刀落地的還有一塊皮肉。
「呀!我要殺了你。」莫辛一聲大叫,手中刀一提,高高揚起,向前猛砍一刀,目標是「雲中燕」。
莫辛之前的遭遇換成了「雲中燕」,當他砍出那樸實的一刀後,第二刀一樣無以為繼,眼睜睜看着彎刀朝自已劈到。
陳鎮笑了,笑得很純真,看在莫辛眼裏好像是嘲笑,莫辛火起,面露瘋狂猙獰,變勢而為,一刀劈向陳鎮。
陳鎮的嘲笑刺激了莫辛,突然醒悟他才是自已最大的仇人。
一刀,一直只有這一刀,無論誰面對,都躲不過。
「雲中燕」猛的一撲,在刀落一瞬間,整個人壓在陳鎮身上。
「不!」
陳鎮一聲怒吼,莫辛刀至,正中「雲中燕」的脖子,濺起一支血箭。
「哈哈哈,」
「哈哈哈!」
莫辛仰天大笑,幾近顛狂。
「納命來,」陳鎮悲憤欲絕,一把推開「雲中燕」,繼而抽過他手中的刀,一刀刺進莫辛的胯下。
「啊!」
巨痛來襲,莫辛手一松,彎刀墜落沙地,雙手握着襠部慘叫,倒在地上不停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