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陸霄……」
沈依依對這個少年興趣愈發濃郁。
她淺笑道:
「玄策公,既然檢驗了丹藥,要不您也順便點評點評陸霄送給夏老太爺的這幅字?小女子下意識覺得,這幅字,怕也不簡單!」
王玄策笑道:
「自當如此。」
便展開陸霄送給老太爺的那幅字。
因為是在餐桌上,地方狹窄,就只展開了大半。
如飛龍朱鳳的字跡,便顯現出來。
乃是飄逸的行書。
眾人觀摩着,紛紛呆愣,僵硬,甚至石化!
不是這字太差,污了大傢伙兒的眼睛。
而是太好。
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好。
似乎是以陰陽為炭,以造化作紙,由仙人執筆,書寫而出!
甭管外行還是內行,都能感覺到字裏行間,蘊着的大千錦繡,蘊着的豁達灑脫!
「山下蘭芽短浸溪,松間沙路淨無泥。瀟瀟暮雨子規啼。」
「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休將白髮唱黃雞!」
乃是蘇子瞻的那一首《浣溪沙》。
這樣的豁達詞句,送給夏老太爺這樣垂暮之年的老者,最為恰當不過!
「這幅字……真……真好。」
王玄策結巴着說。
他方才點評夏玲瓏的字,能從筆法到韻味,深入的解剖。
但對陸霄這幅字,只能說一句:真好。
因為……
王玄策發現,以他那點書法造詣,壓根沒資格點評這幅字。
不對。
應該是這世上,也沒有誰,能夠點評這幅字。
此乃仙人之書!
夏玲瓏張大嘴巴,就如生吞了一碗蒼蠅。
陸霄送字,她也送字。
但……
沒有對比,就沒有差距!
跟陸霄的仙人之書比起來,她的字……小兒塗鴉罷了。
「不對啊,咱海城什麼時候出了這麼個少年俊傑?」
有客人疑惑。
「是啊,自古醫、藥不分家,這陸霄能煉養神丹,醫術肯定很高,高的可怕。且書法還寫得這麼好,有仙人之風……難不成,咱海城出了一個陸謫仙后,還能再出一個?」
有人接茬兒。
這都是屬於腦袋沒轉過彎的。
「我明白了!」
一直在思考的沈依依,猛地拍了拍腦袋!
「諸位,我們……我們真的是……愚蠢啊!全都是好龍的葉公!」
「這海城怎可能有兩個謫仙?方才那個叫陸霄的少年,十有八九,便是謫仙大人!」
她說着,將那幅展開大半的字帖,徹底鋪開,露出了最下面的題跋。
眾人看着,再次石化。
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都閉嘴,大氣都不敢多喘一個。
因為題跋上,分明寫着:
「乙亥年六月二十日晚,陸青蓮作於青蓮道館。」
陸霄,便是陸青蓮!
方才那個衣着寒磣,被夏家人百般嘲諷奚落,大罵破落戶、臭吊絲的溫潤少年,便是海城的謫仙!
書道至聖。
華夏醫神。
海城稱尊,以天人境修為,就可與武聖爭鋒的「當世謫仙」!
……
謫仙之名,別說海城,便是東南七郡,來自於華夏九州,但凡消息靈通的名流權貴,誰能沒聽過?
此人,乃是真正的:天人誰人不識君!
在場諸位賓客,誰不想見這位謫仙,領略一下仙人之風?
卻是有眼不識泰山,仙人在前而不自知。
難怪沈依依小姐說大傢伙兒都是好龍的葉公。
賓客們,只是遺憾和後悔。
夏家人,就如墮冰窖,如臨深淵,身心一片冰涼。
他們覺得……這個世界,是不是太玄幻了些,太不真實了些。
陸霄……這個該死的破落戶,該死的臭屌絲。
這個他們曾經隨便欺負,肆意打壓的傢伙,居然就是最近在海城逆天崛起,清譽滿天下,神威震九州的陸謫仙?!
這就跟告訴你,收破爛的大爺是玉皇大帝,賣豬肉的胖子是如來佛祖一樣可笑啊,一樣玄幻啊,一樣不真實啊!
然而,這便是現實。
陸霄,真的是謫仙陸青蓮。
一個他們只能仰望,一根小拇指,就能將他們碾壓成齏粉的當世謫仙。
夏家人,全都只如坐蠟,心中除了荒謬,還有難以言喻的恐懼。
他們以前是怎麼欺負陸霄的,剛才又是怎麼奚落陸霄的,自己心裏面,還能沒有點兒逼數?
要是陸霄想報復他們——
不用反抗了,他們全都提前預定好殯儀館吧。
凡人,怎能跟天神抗衡?
對他們來說,現在的陸霄,便是天神。
在座所有賓客,看着夏少商、夏少傑、夏玲瓏等夏家人,表情都很古怪。
大抵,就是看白痴那種眼神。
陸謫仙,本有可能成為你夏家的姑爺,帶着你夏家這個海城二線家族,飆升至華夏一流世家,甚至在不久的將來,與七大家爭鋒。
卻被你夏家這幫蠢貨,給趕走,甚至強行要跟陸謫仙為敵。
以陸謫仙的心胸,估計是不屑於跟夏家這群爬蟲為難的。
但這更加證明,夏家人,除了老太爺,全是一幫蠢貨!
所有賓客,以後在跟夏家結交,都得三思。
如果跟夏家走得太近,會不會惹得陸謫仙不喜?
陸謫仙顧忌夏老太爺,估計不會對夏家出手,但能保證這位謫仙,不對跟夏家走得近的人出手麼?
他們怕。
都尋思着,要跟這幫蠢貨,劃清楚界限。
「老太爺,您家的飯,連謫仙都沒資格吃,誰還有資格吃,請恕我無禮,這就告辭!」
有個胖子拱了拱手,飯也不吃便走。
算是跟夏家劃清楚了界限。
接着就如點了炮仗,諸多賓客,紛紛告辭。
以後也不可能在跟夏家,有任何生意上的交集。
夏家這幫蠢貨要作死,別拉我們下水啊。
原本高朋滿座,頃刻竟是走的一個不剩,連王玄策和沈依依也起身告辭。
當然話還是說的比較委婉的。
不是針對夏老太爺,而是老太爺您的後輩,實在是太愚蠢了些。
不過一會兒,賓客散盡。
「爸爸……」
「爺爺……」
夏少商、夏玲瓏、夏少傑等人看着老太爺:
「要不您開口,看能不能緩和咱們家……跟陸霄……陸謫仙的關係?」
他們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夏老太爺。
老太爺悠悠一聲長嘆,指着夏少商等不成器的子嗣後代。
「你們啊,真是人在做,天在看。我看你們,哪個以後再敢狗眼看人低?」
卻不打算去找陸霄開這個口。
他知道陸霄那孩子的秉性,看在他的份兒上,都不會跟夏家人為難的。
如此便足夠。
再要求更多的,便是得寸進尺。
他用近乎憐憫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後代們。
偌大一個夏家,蛇鼠混居,烏煙瘴氣,硬是沒有一個能夠支撐門楣的人物。
他還有幾月可活呢?
他死後,這夏家,又該何處何從?
老人回首自己的一生,喟嘆不已。
他百年之後,夏家衰敗恐怕是必然。
旁人會如何看待?
恐怕是:
「看他起高樓,看他宴賓客,又看他樓塌了。」
罷了,便是垮了,也任由它去吧。
人死如燈滅。
以後的事情,跟他再沒什麼關係。
……
陸霄離開夏家會客大廳,便往外走,大廳里又發生什麼事情,他自是不知,便是知道,怕也不會有多少動容。
當眾揭開身份,狠狠打夏家人的臉?
他沒那麼無聊。
螞蟻炫耀自己的爪牙,擋在大象面前叫嚷着,我好強大我好厲害你怕不怕,大象會在乎麼?
壓根就不是一個位面的存在。
非不能,實不屑。
路過一座庭院,卻聽到個癲狂的聲音。
「死陸霄,你敢休我?!哈哈,本小姐乃是天之驕女,你這臭吊絲,還不跪舔我!」
「陸霄你這個王八蛋,本小姐不會放過你的,哈哈!」
「陸霄你混蛋,你回來好不好,人家以後好好對你,好好當你的妻子,你怎麼能不要本小姐呢?」
陸霄微微皺眉。
推開庭院的門,就見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竟是被鎖在一根柱子上,乍一看,不就是個瘋婆子。
陸霄自然認出了這個女人。
夏清璇。
還當真是發了瘋。
估計夏家人都拿她沒辦法,又不敢送她精神病院,怕損了家風,只得把她像條母狗一樣,鎖在這座庭院。
可以預見,若她癔症不好,恐怕餘生都將如這般渡過。
曾經驕傲如天鳳的夏家大小姐,此刻卑賤如豬狗。
陸霄要治好她,並不難。
彈指而已。
但他並不打算這麼做。
他有菩薩低眉的大慈悲,卻不會用在這個女人身上。
大家都是成年人,做錯了事情,當然得自己去承受代價。
一飲一啄,才叫定數。
陸霄搖了搖頭,轉身便走。
如無意外,這將是他與夏清璇最後一次見面。
……
翌日清晨,陸霄坐上了海城飛往杭城的飛機,奔赴江東。
明兒正午,西子湖上,他將接受武聖強者陳觀海的約戰。
掀開遮陽板,陸霄微眯着眼,看着風景。
他的心思,不在陳觀海身上。
與其關心這老狗,不如看下風景。
俯瞰之下,群山蒼翠,秀色傾城。
思緒不由飛遠。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他想起了當年好友辛稼軒醉酒後吟誦的字句。
「天下,我來了。」
他默念。
一年之後,由天道盟玄策公親自執筆寫的《謫仙傳》裏,這麼記載:
「乙亥年六月二十一日,陸謫仙一人一劍,出海城入江東,拉開了問鼎天下至高的序幕。」
第一卷:謫仙臨塵(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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