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奮之外,還有些不安。」郁寒哲如實以答。
這幾天他過得一直如履薄冰,整個人每一根神經都繃得緊緊,生怕會有不速之客突然跑來,更怕任菲突然向大家宣佈先前的一切全都不作數。
因為擔心,他已經接連好幾天沒能夠好好入睡了。
即便好不容易睡着,一個一個的噩夢也會席捲而來,將他層層包裹,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感覺很痛苦,可是這種痛苦卻找不到人訴說。
今晚的陳路東雖然依然像從前一般言簡意賅,不願意和他多說,可是卻坦誠相待,令他突然有了種想抓住他一吐為快的衝動。
他真的需要和人交流,需要將內心的焦慮不安說出來,否則他要瘋了。
從前,他一直以為自己有足夠的抗壓能力,不管遇到什麼事情,他都能冷靜而理智地找到最正確的辦法來處理得妥妥噹噹。
可是現在他才發現,他高估了自己。
他信心滿滿地重新出現在任菲面前,精心策劃着每一步,令她不知不覺地照着自己的計劃一步步和他朝着婚姻的殿堂走去。
現在就差臨門一腳了,可是他的心越來越慌,慌到無法控制。
「不安?為什麼?」陳路東從他臉上看出焦灼,便坐了下來,「明天你們就要結婚了。不對,應該是說今天你們就要結婚了。離你們宣誓的時間最多不會超過十小時。十小時如此短,我不明白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郁寒哲,心病往往是自己的。你不要讓心病吞噬了自己,變得面目全非。如果是那樣,你不會幸福,任菲嫁給你也不會幸福!」
郁寒哲苦澀地點頭,「我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先前我以為自己可以辦得到,可是現在才發現我高估了自己。尤其是任菲突然離開又回來後表現的種種奇怪跡象,越發令我不安。路東,你不是我,你深愛的女人眼裏只有你一個,你無法體會到我的惶恐焦慮和不安。知道嗎?我懷疑那天她見到了靳夕塵,他們之間一定有過交集了。之所以她沒有悔婚,是因為她還沒有回憶起一切,她回來,只是因為她覺得……」
話還沒說完,陳路東一拳揮在了他的臉上。
他的臉狠狠偏到了一旁,喉頭一甜,嘴角沁出一綹血線。
陳路東指着他的鼻子冷冷地對他說道:「郁寒哲!我不准你侮辱她!她是什麼樣的人,我比誰都清楚!她一向信守承諾,答應人的事情就一定會辦到!有這條界線在這裏,她絕不可能做出背叛你的事情來!所以,以後不要再跟我說這些混帳話,不然頭一個饒不過你的人是我!」
他說完冷哼一聲,起身掉頭就走。
郁寒哲苦澀地笑了,舉手緩緩地擦拭着嘴角的血跡,喃喃低語,「你的反應過了……」
陳路東回到房間,快步走進浴室,舉手脫衣服的時候無意中瞥到了手上未乾的血跡。
想起今晚發生的種種,他的心亂糟糟的。
只覺得所有鬧心的事全都集中到這一塊了。
這讓他也不安起來,很擔心這一場大家所渴望的婚禮無法正常舉行。
或許,他該和任菲好好談談。
洗過澡,拿冰袋敷臉四十分鐘,臉上腫得沒那麼厲害之後,已經是兩點多了。
外面傳來說話聲和腳步聲,應該是請來的化妝師到了。
那麼任菲應該也起來了。
他立即扔下冰袋起身打開門走了出來,果然看到一男一女拎着一個箱子朝任菲的房間走去。
門開了,柳眉揉着眼睛出現在門口,聲音里飽含着睡意,「你們好早啊!」
「不早了。差一刻鐘就三點了。一切都得要開始了。任小姐起來了嗎?」頭髮中分留着二撇鬍子顯得很是精緻的男人細聲細氣地問道。
「剛起來,正在洗臉呢!你們先進來吧!」柳眉讓到一旁。
「好。謝謝。」男人領着助理走了進去。
柳眉正要關門,一條大長腿伸過來橫亘在門和門框間,正是陳路東。
柳眉看着他鼻青臉腫的模樣愣了愣,隨即失笑,「陳路東,你們倆玩得也太大了吧?我還真不知道,你有受虐傾向啊?」
「神經病!」陳路東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一掌將她推開走了進去,沖那化妝師說道,「麻煩你出去一下,我想和我朋友私下裏說幾句話。」
化妝師立即點頭,「好的好的。那我們就先在門外候着。」
等他們出去,柳眉關上門,不滿地沖陳路東說道:「有什麼話非得現在說?不知道今天早上很趕嗎?任菲不僅要做髮型,還得化妝,這其中要耗費不少時間呢!」
陳路東冷冷睨她,「你也暫且迴避一下。」
「憑什麼啊?有什麼話連我也不能聽?」柳眉懊惱,很不喜歡他這樣的態度。
印象中,自從他們之間說開了之後,他一直對她客客氣氣的,真的把她當朋友一樣處着,可現在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從前,這讓她很不適應,也很不喜歡他的這種口氣。
從前由着他這種態度,是因為愛他,所以不由自主地將自己的身份一降再降,無條件地讓着他寵着他。
可是現在他們是朋友,朋友之間是平等的,他憑什麼還用這麼驕橫的態度對待她?
她既不是過去的柳眉,也不是林雨涵,憑什麼要受委屈?
陳路東不耐煩了,一把拖住她的手到門口,將門一開推了出去,隨後『砰』地一聲用力摔上了門。
柳眉氣得牙痒痒,真的好想破口大罵他不可理喻,可是罵人的話在舌頭上滾了幾滾,硬是給她生生地咽了回去。
現在還是大清早,長輩們都還沒起床,她不能任性地將所有人都吵醒。
最重要的是,今天是個喜慶的日子,她不能一大早就將氣氛給搞壞了。
於是,她努力地平靜下來,強作歡顏地對那兩個一臉同情看着她的化妝師說:「我們朋友打鬧慣了,見笑了。」
化妝師一臉理解地沖她笑笑,可小姑娘一臉的同情卻出賣了她的內心。
柳眉很懊惱,卻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