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月話音落地,堂上一干人俱都嚇了一跳,齊齊望向那郝秀卿。這女子卻神情自若,沒有絲毫慌亂異常。
少頃,司徒發新猛咳一聲,道:「都別再瞧了,這青天白日的何來鬼混。張月……」
「大人。」
「萬家那門房有無對你講過兩回辦喪的詳情?」
「大人,他們家對此事似是極為避諱,見我乃衙門辦差的方告知死的是誰,其他一概不講。」張月回道。
司徒發新擺手道:「老爺我懶得去管那些閒事。此刻這女子既為原告將那萬中華告下了,我只審休妻是否合律。武班頭,速去萬家將那萬中華傳喚來此。」
武小樹聞言領命帶了人下堂去了。
司徒發新站起來不發一言向後轉過屏風不見了人,那邊的差役將棒子往牆上一擱說說笑笑向堂外去。那跪在地下的郝秀卿瞅瞅前面瞅瞅左右不知該何去何從。
唐夢銀道:「將人傳來要等些時候,你先出去歇息,人來了自然喚你上堂。」
郝秀卿應了一聲,站起身子向他福了一禮,道:「多謝小哥。」轉身走向堂外。
唐夢銀望着她身後地下被堂外光映出的影子,笑笑自語道:「死了兩回的人豈能白日裏帶着影子出門,當真可笑。」
「是否見她生得美貌叫你動了心了?」
耳後的聲音將他嚇得蹦了起來,回頭一瞧卻是司徒城城不知何時悄悄來至自己身後。
他手撫胸口氣道:「要將我嚇死了,你不是去瞧陸主簿麼,怎在這兒?」
司徒城城見他聽到自己說話臉都白了,把眼睛眨巴了幾下後猛然惱了,指着他怒道:「好呀!我本想與你小鬧一下,你竟嚇成這樣子,分明是被我說中了,你果真對那女子動了心思。」
唐夢銀一聽此話頓時又氣又好笑,忙去拉她的手,口裏道:「我何曾對她動心,我這模樣是被你嚇的。」
司徒城城將他甩脫,氣沖沖向後便走,憤憤道:「以後莫要碰我,我也不再見你。」
唐夢銀急走兩步將她拉住,又抓住了她打來的手,叫道:「方才那女子是個鬼。」
司徒城城頓時不再掙脫,又把眼睛眨巴了幾下,道:「又在騙我,白日裏哪來的鬼?」
唐夢銀又道:「不算是鬼,可張月說她死過兩回,她家裏還給她辦過兩回喪呢。」
司徒城城渾忘了方才的惱怒,忙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詳情我也不知。她狀告他丈夫無故休了她,小武此刻去萬家傳他丈夫去了,待會人來了就會清楚緣由。」唐夢銀道。
司徒城城道:「那我不去陸家了,我要聽堂審。」
唐夢銀問:「你方才就已出門,怎又回來了?」
「我爹叫我給陸伯伯送一棵人參過去,我方才忘記拿了,半路又折回來的。我去找我爹說說,叫他准我在屏風後聽審。」司徒城城說罷往後面去,繞過屏風又將頭露了出來,問道:「我方才有沒聽差,你是否講過小武回來了?」
「是講過。」唐夢銀無奈點頭道。
「哦……回來就好。」司徒城城說完將頭又縮了回去。
唐夢銀坐回案後,稍稍穩了下心緒。
半個時辰後,武小樹將萬中華傳來了,此人二十餘歲,穿着華貴,面上白白淨淨,一瞧便是富貴人家的子弟。
有人去後面稟告,不多久司徒發新回到了堂上,當值得衙差也各就各位。
司徒發新往下瞅了一眼萬中華,問道:「你便是萬中華?」
萬中華慌忙跪了下去,道:「大人,小人正是。」
「可是你將明媒正娶的妻子休出了門外?」
「大人,還未寫休書,只是今早將她逐出了家門。」
「哦……既未寫休書,那你二人此刻還是夫妻,哎……原告去了何處?」司徒發新這才想起郝秀卿未在堂上,便叫道。
有衙差跑下去找人,郝秀卿很快便走上堂來。唐夢銀忽覺得此刻的郝秀卿走路不帶一絲動靜,整個人如同腳不着地般飄進來,禁不住倒吸口涼氣,定睛再瞧,那女子已跪在了堂上。而她身旁跪着的萬中華額頭在冒汗,從衣衫的抖動不難瞧出他此刻心裏的惶恐。
「郝秀卿,方才這萬中華講到並未休你,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司徒發新問道。
「大人,他今日將我趕出家門時說過休了我,雖沒有文字休書可已成事實。」郝秀卿回道。
「萬中華,你可曾說過要休她?」
萬中華道:「小人說過。」
司徒發新思量片刻,道:「按律例休妻必寫休書,僅有言語尚不夠,你二人此刻還是夫妻。」
「大人,我與他既是夫妻,那他是否可以將我逐出家門?」郝秀卿道。
「自然不可。」司徒發新道。
「那民女此刻可否隨他回家?」
「那是自然。」
「多謝大人。」郝秀卿叩首道。
那萬中華一聽此話大驚失色,忙高聲道:「小人此刻便要寫下休書,她絕不可再進我的家門。」
司徒發新一聽有些惱了,喝道:「我已然問過你妻,她自嫁入你家並未違反七出律例,你有何理由寫休書?」
萬中華急得快要哭出來,連連磕頭道:「大人,即便如此小人也要休她,小人不敢見她,小人家人也都怕她。求大人萬萬不可准她進我家門。」
司徒發新面露不解,問道:「她僅是一弱小女子,我倒不明白你家人怕從何來?」
「大人,她不是弱小女子,她只是瞧上去像一弱小女子,可她並非是一弱小女子……」萬中華口不擇言慌慌張張的說着。
司徒發新將驚堂木啪的一拍,大聲喝道:「慌什麼?到底是何緣由慢慢道來。」
萬中華被他嚇得一抖,抬手擦掉臉上汗水,扭頭望了眼身旁的郝秀卿,郝秀卿也眼含柔情向他望去,這一望不打緊,只嚇得萬中華身子一軟差些倒地下。抬手指着郝秀卿大聲道:「大人,你瞧見了嗎?你瞧見了嗎?」
司徒發新瞅了一眼郝秀卿,見她面含冤屈,眉眼低垂跪在那裏。不由得氣道:「你想叫老爺我瞧什麼?」
「大人,她……她不是人……」
「不是人,難道是鬼?」
「她不是鬼,小人認為她是妖。」
「一派胡言!」司徒發新將驚堂木啪啪直拍。
萬中華忙道:「大人,小人未曾說謊,她已然死過兩回了,且第一回是小人親眼見她下葬的,可她第二日便回了家中,身上所穿衣裳也是小人親手置辦的。小人連同家人見她回來初始嚇得半死,數回驗證感覺她是活人頓時都喜出望外,想來是上蒼憐憫我家叫她死而復生了。可誰成想數日前她竟然又死了,小人無奈只好再行置辦喪事,昨日裏方將她下葬,家中靈堂尚未來得及撤除,到了今日清晨她卻又回來了。小人家人實在恐慌,俱都認為她非常人,全家商量決不可留她,於是便將她逐了出去……」
司徒發新始終在盯着他說話,待他住了口便望了眼武小樹等人,見都面帶疑惑,便問那萬中華:「你說她死了兩回,可曾仔細查驗過?」
「查驗過。」
「可是請那欒水流查驗的?」
「不是那欒神醫,小人請石中玉至家中查驗的。」
「這是何人?我怎未曾聽說過他?」司徒發新問道。
「大人,他乃三月前來咱縣裏行醫,此人手段確實了得,大小病症經他診治均藥到病除。」張月出來答道。
「怎突然又冒出個神醫來?他在何處行醫?」司徒發新問。
「回大人,在梅樹春的老宅。」張月道。
司徒發新雙眉一皺,問道:「那宅子不是被錢百萬買走了嗎?」
張月又回道:「大人,這石中玉便是錢百萬不知從何處請來的。」
「這倒是有趣得很。」司徒發新笑道,又低頭問郝秀卿:「郝秀卿,你夫萬中華所言是否屬實?」
「回大人,我丈夫方才所講的句句屬實。」郝秀卿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