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玉仔細端詳錢丹梅,見他雙眼緊閉神態安詳,身上大被微微起伏顯是尚有氣息,抓起他右手將食指中指搭在他脈上,稍頓又將中指縮回只拿食指輕點。錢家三人伸着脖子瞧着竟不由自主跟着他的食指上下點起頭來。
石中玉雙目微閉,直號了好大一會方睜開眼望向三人。
錢百萬尚未開口,錢朵朵搶道:「先生,我哥怎樣?能否救得回來?」
石中玉望了她一眼,稍沉吟轉頭對錢百萬道:「錢老爺,貴公子這脈象叫我有些詫異。」
錢百萬問道:「此話怎講?」
石中玉道:「我瞧病無數,經我手號過的脈不下萬人,貴公子這脈象卻是極為少見。尋常病人無論病的輕重脈像是強是弱,但都有強烈的求生念頭在其中,可我從公子的脈象中卻尋不到一絲求生的跡象。」
錢朵朵一聽這話,立馬叫道:「先生果然是神醫,單從脈象竟能做出如此精準的判斷,不瞞先生,我哥今晨不知為何竟上吊自殺,幸虧下人發現及時,否則早已魂歸極樂去了。」
石中玉吃了一驚,回身將錢丹梅身上大被揭開,見他頸下果有一條淤青的勒痕。
「先生,我兒此刻尚有氣息,分明是上天不想收留他,求你將他救醒吧!」錢百萬夫人哭着求道。
「是呀!求先生救救我哥。」錢朵朵也哭道。
「都別吵,聽先生怎麼說?」錢百萬吼道。
石中玉苦笑道:「藥醫不死人,倘若他自己都不想活了,任何靈丹妙藥恐拉不回他。」
錢百萬夫人一聽此話頓時坐地嚎哭起來,錢朵朵蹲下去好言安慰,可自己也不停落淚。
「石先生。」錢百萬道,「你雖來本縣時日短,我想你應該有所耳聞,我這錢百萬並不是虛叫的。只要能救回我兒,先生儘管開口,既便叫我拿出半個家業我也在所不惜。」
夫人聽了此話,止了哭聲瞧着石中玉,錢朵朵眼中透着希翼也望着他。
石中玉為難的搖搖頭道:「貴公子其實沒病,只是頸項勒的久再加他沒了求生之念,致使他昏睡不醒,這並非是吃藥可以醫的。」
錢百萬眼神一亮,道:「先生此言極是。我兒好端端怎會輕生捨命,這其中定有緣故。先生,我若找到這病因我兒便有生還的可能麼?」
石中玉神情似乎也不確定,說道:「不妨一試。」
錢百萬回頭叫道:「白莫在何處?」
立時屋外有人回道:「老爺,小人在外候着呢。」
「進來回話。」
「是。」
那書童白莫戰戰兢兢走了進來,一見錢百萬便撲通跪倒,叫道:「老爺叫我有何事吩咐?」
錢百萬道:「我來問你,少爺昨日與誰在一處?」
白莫聞言抬頭望了眼,還等他說話,石中玉道:「公子與在下一起。」
錢百萬一愣,問道:「他去找先生瞧病了?」
石中玉搖頭道:「昨日午後我閒來無事四處遊逛,先是碰到了錢小姐……」
錢朵朵忙道:「不錯,我與先生在鏢局門外碰過面。」
石中玉點點頭又道:「與小姐道別不久便碰到了公子與這書童,公子聞聽我要遊覽本縣便自願為在下做嚮導……在笑舞狂歌坐了不久,在下覺得乏累便告辭公子先行離去了。」
石中玉將大致過程敘述一番,只是隱去了錢丹梅摸他這一節。
錢百萬聽罷對白莫問道:「先生離去後少爺又與誰在一處?」
白莫一聽臉色煞白,喏喏道:「小人不知。」
錢百萬雙眼一瞪,怒道:「你乃他的貼身隨同,怎會不知?」
白莫嚇得一抖,忙道:「公子叫我去醫館送信說先生與他在一起,並沒有叫我回去尋他,所以送完口信小人便回府來了。」
錢百萬氣得發抖,叫道:「你這該死的奴才,定是先生離去後你少爺與他人發生了狀況,這可是事關他能否活命的緊要事情,你竟不在旁邊守着,你一疏忽可能會害了你少爺的命。來人,將白莫拖出去與我狠狠地打。」
那白莫聞聽要打自己,只嚇得篩糠一般抖個不停,外面進來兩人便要拖他,他左右一掙,叫道:「老爺,公子昨夜定與那唱曲的戲子在一處,尋到那戲子定會知道緣由。」
「你是說在笑舞狂歌唱曲的戲子?他姓氏名誰?是男是女?」錢百萬問道。
「回老爺,他叫春桃,是個男的。」白莫叫道。
錢百萬對自己兒子的嗜好想來是清楚的,聞聽是個男的倒不驚奇,對白莫身後二人叫道:「叫白莫領路去到笑舞狂歌將那叫春桃的戲子與我拿來。」
「是,老爺。」
二人領命架了白莫出門去了。
錢百萬夫人自地下爬起再翻坐在床邊哭起來,錢朵朵只好跟過去又撫背安撫。
石中玉見此便說道:「錢老爺,公子氣息雖弱,性命想是暫時無憂,只是能否醒來在下卻說不準。」
錢百萬問道:「可否用些藥助他醒來?」問完見石中玉將頭微揺,無奈長出口氣叫道:「錢正,送石先生回去。」
……
眼前這大房建的怪異,頂端高聳,大門也與尋常人家的不同。
有感於羅伯特救了全縣百姓,司徒發新兌現承諾由縣衙出錢造了這間大房。初始人們來聽他宣講所謂教義本是出於對他的感激,再者便是好奇。熟料沒有半月光景就紛紛被這洋人用那半生不熟的言語唬的暈了頭腦,將佛祖與玉帝拋擲腦後信奉起了洋人的神。
大屋之內,因是午間,屋內除司徒發新與羅伯特外並無他人,兩人中間桌上擺了一隻火器。
「此槍是我坐船跨洋越海來時那船長送給我的。」羅伯特指着那火器道,「不瞞大人,我也就在縣衙用過一次。」
「此物你從不離身麼?」司徒發新問。
羅伯特點頭道:「是的,大人。它就像我的妻子一樣,晚上我都會抱着它睡。」
司徒發新望着他,伸手將火器抄在手裏正對着羅伯特,洋人嚇得猴子搬蹦了起來,連連擺手道:「大人莫開玩笑。」
司徒發新雙眼一眯,問道:「這玩意兒真的可要人命?」
「那是自然。」羅伯特點頭道。
司徒發新將那物在手裏掂了掂,問道:「這裏面是何物?」
羅伯特未敢走過來,說道:「鐵彈珠和火藥。」
「你所說的火藥是否是炮竹里的那種藥?」
「大人,差不許多。」
「鐵彈珠啥模樣?可否讓我瞧瞧?」
「大人稍等。」
羅伯特說完轉身往裏面走去,不多時手持一個布包回來了。
「大人,請看。」
司徒發新接過打開袋子往裏一瞧,是一顆顆閃亮的小鐵珠。他問道:「這東西可打死人?」
「是的,大人。每次要裝十個鐵彈珠,一旦擊發肯定那人活不了。」
「不對吧?」司徒發新盯着他道:「我可記得清楚,你那夜在我縣衙用過此物,那人不僅未死還逃脫了。」
羅伯特笑道:「大人有所不知,那晚我正睡覺,忽見兩個人拿着刀進了房間,我當時只是想嚇走他們,沒有照他倆的頭和心臟開槍。如果我打他的頭或者心臟,被打中的肯定會死掉的。」
羅伯特話音剛落便響起了一聲巨響,一股煙霧隨之騰起。大房的門猛地開了,兩名衙差闖了進來,口中叫道:「大人,大人。」
司徒發新頭也未回,說道:「我沒事,你們出去等着。」
「是,大人。」兩名衙差見他無事便又出去了。
司徒發新扭頭尋找,那洋人竟不見了,他叫道:「羅大師,你在何處?」
半晌,羅伯特將頭自桌後探了出來,本就發白的臉上更沒了一絲血色。見司徒發新向自己招手,示意他站起來。聲音顫抖的問道:「大人,你剛才是對我開槍嗎?」
司徒發新一指旁邊的椅子,笑道:「我在打它。」
羅伯特這才慢慢站起身子,道:「大人,你怎麼不事先告訴我就開槍,可嚇死我了。」
司徒發新未理他,扭頭瞧那椅子,只見靠背處一片黢黑,中間出現了許多小洞,再細瞧那些小洞竟是通的。司徒發新瞧瞧手中那物眼睛不僅有些發呆,他未料到這東西能將椅子打穿,倘若打在人的身上結果可想而知。
司徒發新將火器端在手中正對着羅伯特,說道:「你這洋人帶來的這玩意兒實在可怕,幸好只有一個,倘若落在歹人手中後果不堪設想。」
羅伯特笑着點點頭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端起桌上水碗猛灌了幾口,長出口氣神情顯得輕鬆了許多。
「我此刻正用此物對着你,瞧你怎不如方才那般害怕了?」司徒發新奇道。
「大人,這槍每回只能擊發一次,我自然不會害怕。」羅伯特回道。
「噢?」司徒發新雙眉一挑,問道:「我若想再用它該怎麼辦?」
「要重新裝入鐵彈珠和火藥,大人。」羅伯特答道。
「這東西你只有這一個?」司徒發新問。
「就一把,那船長送我時瞧他還心疼呢。」羅伯特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