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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上蕭士睿的質問,仲堯凡無聲的低下頭。
眼眶一酸,兩行熱淚滾落下來,蕭士睿到底跌跌撞撞,撲倒在了軟榻邊緣,他聲音顫抖而又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明光……」
然而躺在床榻的人,卻一動不動,若非他感受到他還有微弱的呼吸聲,他都要懷疑這個面色慘白如紙的人已經……
蕭士睿壓抑的從喉嚨發出一種受傷的幼獸的嘶吼聲,側首目光如狼一般盯着退到一邊的太醫:「說。」
太醫被素來溫和的皇長孫如此瘮人的眼神嚇得雙腿一軟,跪在地上,結結巴巴道:「宣宣宣公子的身子原就五臟俱損,如今、如今又添如此重的劍傷,雖然暫時無性命之……之憂,可可可今日若是醒不來,只怕只怕……」
太醫只怕了半晌說不出話來,蕭士睿的目光越發陰寒。
「只怕凶多吉少。」眼睛一閉,太醫幾乎是哭着說出來,而後顫抖着身體匍匐在地,不敢多看蕭士睿一眼。
蕭士睿的拳頭捏的咯吱咯吱作響,卻是一拳砸在了地板之上,血順着他的手背流了出來。錯的是他,是他的疏忽,才釀成了這樣的局面。
宣麟的身體,一直是夜搖光和溫亭湛的心病,他們費盡了心力小心呵護,好不容易宣麟就要養好了,最多不超過兩年,宣麟的身體就能夠恢復如正常人一樣,可如今卻為了救他,他都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允禾和搖姐姐……
仲堯凡看着這一幕,內心沉重不亞於蕭士睿。如果可以他寧可躺在那裏的是他,可他堵不住悠悠之口。只有比太子更加體弱的宣麟才能,就算他挨了也是白挨,可宣麟……
宣麟的生命垂危,蕭士睿就算再不敢面對夜搖光,也不得不第一時間通知夜搖光。夜搖光才剛剛接到消息,太子被定下了謀逆之罪,還沒有來及高興,仲堯凡就帶來了這樣的事實,夜搖光有那麼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帶我入宮,快帶我入宮!」夜搖光抓住仲堯凡,直接拖着仲堯凡和夜開陽御劍飛到了宮門口,若非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耽擱她的時間,若非不知道宣麟在何處,她早就直接闖進去了。
早就得到了陛下的默許,仲堯凡帶着夜搖光入宮很簡單,而此時宣麟已經被轉移到了威雲宮,夜搖光飛奔進入威雲宮,沒有多看任何人一眼,尋着氣息直奔宣麟所在地。
當她看到奄奄一息的宣麟,想到早上還與她輕聲細語,冷靜沉着的人,不過幾個時辰就變成了這幅模樣,她的眼睛一片赤紅。
「把他們都帶出去。」路過蕭士睿的身邊,夜搖光道。
蕭士睿看了看夜搖光的背影,才沉默的帶着御醫們離開,房間裏只剩下夜搖光陌欽還有夜開陽。
「替娘守着外面。」夜搖光吩咐夜開陽之後,動作輕柔的將錦被掀開,看着上半身纏着繃帶的宣麟,她的心裏一陣揪痛。
雙手運氣,五行之氣絲絲縷縷纏繞在她的指尖,手掌懸浮在他的傷口之上,一點點的滲透入他的傷口,很快原本滲着血的傷口開始癒合,直到結痂。夜搖光才收手,卻見宣麟面色蒼白依舊,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瞳孔倏地放大,她身子一震,不可思議的看着宣麟。
「開陽!」夜搖光迅速的轉身看着夜開陽:「你最近幾次替宣伯伯行針,可與往日不同?」
夜開陽年紀尚且小,但是他的聰慧讓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大事:「宣伯伯自半年前起行針,便總是疼的比往日厲害,娘親,宣伯伯怎麼了?」
夜搖光的雙腿一軟,她伸手抓住床幔,背靠住床柱,齜目欲裂的看着宣麟。沒有一會兒,她又回過神,翻身上榻,將宣麟扶起來,盤膝而坐在宣麟的身後,五行之氣強勢的縈繞着宣麟的周身。
知道夜搖光的臉色都變得蒼白,宣麟的臉色也沒有好多少,夜開陽驚恐的喊道:「娘親,你快住手,宣伯伯也承受不住了!」
夜搖光又堅持了一會兒,察覺到宣麟的底線,她迅速的收手,宣麟就倒在了她的懷裏,卻是顫了顫眼皮醒了過來,恰好對上夜搖光,他無力的笑了笑:「夜姑娘莫要再白費修為,我吃了伏靈果。」
即便已經猜到了,但是聽到宣麟親口說,夜搖光依然紅了眼,她的顫着聲音道:「為何?為何要這般做?」
「一年前小六之事,奔走之後我的身體已經吃不消,開陽還小,我空了多少,每次他為我行針我便會吸他多少,有一次他替我行針之後昏睡了整整六日……」
那么小的一個孩子,他如何忍心?然而小六之事又到了緊要關頭,他無法坐視不理,在白鹿書院那兩年,他們也結下了交情,再則這些都是他此生最要好的知己親如手足的朋友。伏靈果是他在緣生觀時偶然聽陌欽提到,可以抑制靈氣流出,但也同時阻擋靈氣躥入,他知道一旦服下伏靈果,等他體內的五行之氣消耗乾淨之時也就是油盡燈枯之日,然而靈氣一日未耗盡,他的身體就永遠保持着最佳狀態,這就是為何夜搖光回來探脈,沒有查出他有問題的原因。陌欽出關之時,他以長見識為由要了一個,就是以備不時之需。
他沒有遺憾,這麼多年他擁有了曾經難以想像的快樂。
「咳咳……」宣麟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很快大口大口的血咳出來。
夜搖光手忙腳亂的用被子,用自己的衣袖替他擦:「明光,你不要說話,我會想辦法,一定還有辦法,一定還有辦法!」
五行之氣再也入不了他的體,已經枯竭的五臟六腑,還能有什麼辦法?
「夜姑娘,我很歡喜,這麼多年你和允禾一直在為我忙碌,我終於可以為你們做點什麼,這才是我……咳咳咳……」宣麟捂住咳嗽的鮮血,壓下喉頭的腥甜才道,「這才是我這幾年生命存在的意義。若非有你們,只怕我在六年前岳鹿書院之時就已經死去,如今墳頭都該長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