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寶鑑 30 往事不堪回首
「是的，雖然第一次簽的勞動合同只有一年，如果合同期滿，不再續簽，或許我會好受一點。」伍樊點了點頭，又道。
「他們為什麼要炒你魷魚？」
程秋芸伸出兩手，抓住桌上伍樊的右手，握在了一起，似乎要傳遞一些溫暖給他，鼓舞他，告訴他這世界並不是那麼糟糕，不要失去希望。像伍樊這樣優秀的人才，都有被人炒魷魚的經歷，實在是令人唏噓。
宣楊柳敏銳地望見程秋芸抓住伍樊右手的一幕，她轉移了目光的方向，心頭突然意識到，自己前來蹭飯，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西餐廳，紅酒，燭光晚餐，這明顯是戀人約會的標配。「該死！」宣楊柳暗罵了自己一句，居然到現在才醒悟過來，未免太遲鈍了。
宣楊柳望了望伍樊，不再開口，當電燈泡本來就是錯誤，吃過了趕緊走為上策，上級交代的事，明日再說不遲。
「你們應該知道，港口電子是一個有政府背景的企業，相當於事業單位，進去了不能算鐵飯碗，但也差不多，所以不少員工都是關係戶，我恰好得罪了一個，被人說壞話，背地裏搬動老總，我就這樣被炒了魷魚。」
時過境遷，伍樊其實已經變得淡然，剛才有一點失態，是突然回憶起往事，情難自禁。
港口電子為船運服務，是一個國企性質的互聯網企業，有許多it系統，包括一些業務的電子支付，海關報文，申報手續等，都要通過系統來完成。
伍樊沒有明說的是，他去年還沒有畢業，就被港口電子招進去做了一個網絡管理員，因為工作勤勉，只要任何同事的it辦公設備出現問題，他都立即響應，快速解決，甚至工作範圍之外的，找到他都樂於相助。因此，伍樊在公司中人緣關係極好，得到上上下下的交口稱讚。
壞就壞在伍樊高估了自己的受歡迎程度，以為經常和他說笑的那位辦公室文員，同一年畢業進入港口電子的女孩甄麗花，會青睞於他，於是經常約她看電影，逛街，為她買一些小飾品。伍樊大膽表白了一兩次，只是甄麗花不置可否。
伍樊被港口電子工程部一位叫梁文雄的小伙子警告了兩次，要他離甄麗花遠一點，伍樊不吃這一套，聲明是公平競爭。結果是，梁文雄背景強大，完全沒有公平可言，伍樊再次約會甄麗花後，不過三日，就被炒了魷魚。
那一日，他鼓起勇氣，去向甄麗花告別，甄麗花完全用有如陌生人的眼神望向他，讓伍樊的一顆心如墜冰窖。
甄麗花青春靚麗，活潑可愛，什麼時候變成了冰山美人，伍樊不得其解。
「以後，也許再也不會相見了，你，你不想和我說兩句嗎？」伍樊是一個念舊的人，不願意在心中帶着疙瘩離去，終於還是問了一句。
「都不再是同事了，以後生活中也沒有了交集，微信上我已將你刪除，一路走好，沒必要再聯繫。」
甄麗花的語氣，和她冰冷的神態完全一致，說罷就掉頭而走。
「以前的那些快樂日子，難道都是假的嗎？」伍樊追上兩步，聲音顫抖地質問道。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天真，你在光州有房嗎？有車嗎？大家都是成年人，因為寂寞無聊，走到一起打發時間，你不會當真以為，我喜歡你吧？」
甄麗花停下腳步，面向伍樊，仍然是無比冷漠，但所說的話，更是如一柄寒冰之劍，刺入了伍樊的心臟。
看着甄麗花遠去的背影，伍樊悵然若失，轉身離去時，卻望見停車場邊上，一輛日產車的玻璃窗是打開的，梁文雄探出頭來，正一臉嘲弄鄙夷的表情望着他。
「豈有此理，伍樊，不要去給他們解決網絡問題，我支持你。宣所長，這次要讓你失望了。」
程秋芸拍了拍伍樊的手背，然後放開了他的手，轉頭向宣楊柳道，語氣中帶着一點以伍樊女朋友身份自居的味道，這讓宣楊柳心中不是滋味。
「好吧，我尊重伍樊的意見。」
宣楊柳應了一句，拿起電話撥通了上級，她抬頭望了程秋芸和伍樊一眼，覺得他們二人也有權知曉對話內容，於是按下了免提。
「伍樊的意思，是他不太願意處理這個故障問題，還是要另外找人。」
「什麼，什麼叫不太願意，為人民服務，有什麼願意不願意。再說了，又不是白幹活，港口電子潘總正好在我這裏，他說了，解決故障，酬勞獎金10萬！」
「這不是價錢的問題，是他不方便啊。」
「他是不是來了大姨媽，不方便？今夜他在光州，就叫他立即去港口電子，老潘整日跟我倒苦水，我的耳朵都不得清閒。宣所長你這樣辦事可不行，伍樊是不是在你旁邊？」
「是的，伍樊在這裏，他實在。。。。。。」
「我不管，除非你們能說出一個理由，他可是個天才黑客，相信他能解決問題。」
「是這樣的，伍樊原來就是港口電子的網絡管理員，後來被炒了魷魚。」
「什麼，有這樣的事？」
不多久，電話那頭換了一個聲音，伍樊聽得出來，正是港口電子潘總的聲音。
「伍樊，伍樊在嗎？我是潘宏國。」
「潘總，我是伍樊，我在聽。」
「去年的事，公司對不住你，這個我是一直記在心裏的。今夜所有服務器都重啟了，暫時正常，明日一定又會癱瘓，你明日來一趟好嗎？如果解決了問題，一周都能持續正常運行，我這裏可以跟你保證，公司開給你的報酬，加到15萬。」
潘總的語氣非常誠懇，甚至程秋芸和宣楊柳聽了，都不由動容。
「答應他，15萬啊，不要傻了。」程秋芸在旁邊興奮起來，壓低聲音道。
「好吧，潘總，明日十點左右，宣所長開車搭我去一趟。」
「這才是好同志嘛，伍樊，我等着你到，不見不散。」
宣楊柳掛了電話，情緒高漲起來，她盯着伍樊道：「15萬的生意，可是我幫你拉來的，如果拿到錢，你得再請吃一頓大餐，不算過分吧？」
「一定一定。」伍樊雖然銀行賬上有九百多萬，但那是去澳門比賽弄來的，感覺不強烈，而這15萬如果拿到手，意義大不相同。
本來，港口電子的所有系統，都可以遷移到雲服務，但因為擔心數據不安全，一直沒有實行。為了提供高運維服務的水平，機房是按照國家標準建設，雖然只有一百來個平方，服務器n多，機櫃擺得滿滿的，但這是整個公司的心臟，一旦有問題，損失巨大。
各類業務一旦停擺，影響港口運營不止，還影響收入。
西餐廳中，三人一邊品紅酒，一邊吃牛排貽貝沙拉，東南西北海聊，談笑風生。宣楊柳因為幫伍樊促成一單生意，早已將當電燈泡的感覺拋到了九霄雲外。
而在宣所長的上級那邊，潘宏國聽到描述伍樊的神奇，驚得一愣一愣，後悔當初放走了伍樊。二十一世紀，什麼最貴，當然是人才最貴，這一點潘宏國的思想可沒有落後時代。
和上次一樣，餐後伍樊打車，送程秋芸和宣楊柳回了居住的小區，然後自行趕回羅崗。伍樊的手機上，之前已經收到顧萱婷的信息，她說，留在房中的那串鑰匙她拿走了，兩串鑰匙都在她那裏，回來後去她表哥家拿一串去，9棟203房。
半個多小時後，伍樊已經敲開了梁老闆家的房門。梁老闆的父母都在，伍樊趕緊禮貌地招呼，而他老婆也是第一次見到伍樊，她在超市上班，剛回來不久，見了伍樊不停打量。
「你那些髒衣服我都幫你洗好晾好了，平時沒人打掃衛生可不行，你呀，出去應酬，不能飲太多酒。能不出去應酬就不要去，打的來打的去，很破費。」顧萱婷遞給伍樊一串鑰匙後，如一個女主人一般嘮叨，讓梁老闆的老婆暗笑。
「知道了阿婷，辛苦你了。啊，梁老闆，明日我要去一趟沙河港口電子公司，他們的網絡設備有問題，解決不了，如果我能解決，報酬是15萬，可以打到我們修理店的賬上。」
伍樊接過顧萱婷手中的鑰匙後，故意抓了一下她的手，暗示等會一起出去。
「15萬？」「15萬？」梁老闆和顧萱婷都大吃一驚，滿臉不敢相信的表情。
梁老闆的父母不懂生意上的事，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無動於衷，而他的老婆卻在仔細聽，不時望望伍樊，又望望梁老闆和顧萱婷。
「千真萬確，他們找了很多人都解決不了，我應該可以的。」伍樊卻是一副雲淡風輕的神情。
「伍樊，我想過了，上次給你的股份，還是少了點，幸好股權變更手續沒有辦理完。阿婷，你繼續處理工商的事，不過要將伍樊的股份改成百分之五十，我的也是百分之五十。」
梁老闆語氣輕鬆地吩咐顧萱婷，實際心裏還是頗為激動的，他老婆站在邊上，伸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梁老闆回頭瞪了她一眼，不再理睬。
「萱婷，伍樊既然回來了，時間還早，你和他出去散散步。」梁老闆的老婆突然熱心起來，一邊將顧萱婷往大門的方向推。
「表嫂，十一點了，還早啊。」顧萱婷口上雖然這麼說，卻用眼神示意伍樊出門。
出了大樓，伍樊已經摟住了顧萱婷的細腰，往小區的人工湖方向走去。梁老闆家裏發生了一陣短暫的爭吵，他們二人自然不得而知。
明亮的路燈下，人工湖邊楊柳依依，綠草如茵，二人面對湖面坐下，享受那習習涼風。
「樊哥，我們要是也在這裏買一套房，那該多好。」
顧萱婷將目光移到不遠處的樓群，那裏萬家燈火，透出工薪一族歸巢的溫馨，她鼻子挺翹的臉上，流露出幽幽的神往。
「你知道嗎，這裏本來是鳥不拉屎的農村，連光州的郊區都算不上，只是因為發展得快，這裏也成了城區，現在房子大把人要呢。我們在別人的城市，農村，買一套鴿子籠一樣的房子，哪裏比得上在山清水秀的家鄉，起一棟別墅，有一個大花園來得好。」
伍樊已經有了風月寶鑑，眼界早已不同往日，根本無意於在某一座城市買一套房，或在某一處地方建一棟別墅。他心知在不久的將來，他就可以高飛，至於能飛多高，不得而知，但一定很高很高。
顧萱婷神色有一點不虞，她的嘴角露出一道弧線，轉頭望了伍樊一眼，卻又將頭靠在膝蓋上，望向湖面。
伍樊一瞥之下，已然明白了顧萱婷的情緒，他伸手摟住顧萱婷，嘆了一口氣道：「這裏的房子我真的看不上，不過既然你喜歡，買一套也無妨。明日你問問我住那套房子的房東，看看人家願不願意賣，願意我立即買下來。」
「真的？」顧萱婷一臉驚喜，高叫了一聲，隨即卻又憂鬱起來，幽幽道，「可你哪來那麼多錢，要不我向我爸爸媽媽說一說，讓他們借給你首付款。」
伍樊颳了一下顧萱婷的鼻子道：「傻瓜，買房是男人應該負責的事，輪不到你來為錢操心。你只要在這裏找到喜歡的房子，我會想辦法付款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