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達平的攻堅戰,打的很有技巧,這次太平軍士兵的兵員素質和武器裝備,也遠比他之前的部隊要好,但結果卻比上一次更加慘烈。
黃達平覺得自己離開的並不久,但實際上聚攏潰散混亂的部隊,耗費了他許多的時間。太平軍向外瓮城發起攻擊的時候,城內的槍聲已經息止了。黃達平知道他現在即使攻進城去,能做的事也只剩下了收屍而已,可他不得不去爭取這個收屍的機會。多次向洋人教官請教槍械問題的黃達平,比誰都清楚即將落入果興阿手裏的那批槍有多貴重,有多大的威力。如果被清軍換上了那批槍,想打下這小南京,他要多死一倍的人。所以黃達平只能趁着天還沒黑,發起了決死的攻擊。
作為從來不會死心眼的中國人,黃達平沒有再堅持步兵方陣,步兵都是以十到二十人的小隊發起散兵攻擊。大規模的步兵方陣,則是站在了沙包和鹿角組成防禦後,對城頭進行火力壓制。
如果最初的荒村之戰黃達平就是這個戰術的話,肯定夠果興阿喝一壺的,但是此時此刻物是人非了。黃達平面前不再是只有土牆遮擋的戰壕,而是足有三米多高的高大城牆。清軍也無需再顧忌太平軍的四面圍攻,清軍早就了收縮了兵力,太平軍沒了以多打少的優勢。步槍火力上雙方終於被拉回了同一起跑線,而且太平軍的步槍多是進口貨,比洋槍隊差的不過是品牌參差不齊而已,對比清軍是略佔優勢的。
但重武器成了太平軍致命的短板,曾經拉着洋炮堵着果興阿家門口轟炸的黃達平,眼下手裏僅有十幾門小炮,而且射程太近完全沒有意義。而曾經只能靠火箭炮充門面的果興阿,現在可是腰肥腿壯了。
六磅炮和城頭的舊式火炮持續以霰彈轟擊試圖登城的太平軍小隊,三門十二磅榴彈炮,則以各個彈種,向黃達平的步槍方陣開火。如果說只能裝二斤多黑火藥的開花彈,在曠野中還能堅持的話,那實心球形彈就是步兵們的噩夢了。一炮能射穿一個連的縱隊,這是專屬於拿破崙炮的火力形容詞。m1842型的十二磅炮要差一些,但也足以每一炮,都在人群中蹚一條血胡同出來。在簡易防線後自認為安全的方陣,清軍僅僅需要三到五炮就足以讓其潰散。
密集的霰彈在城下橫飛,已經成了攻城太平軍無法逾越的屏障,而城頭清軍密集的火力,更是讓人絕望。左輪槍毫不停歇的射擊,讓等待射擊間隙前進的太平軍一籌莫展。而在一個地方停留的略久,立刻就會遭到城頭小型火炮的轟擊。
太平軍的進攻斷斷續續一直進行到太陽徹底從地平線上消失,紅了眼的部分太平軍已經收起了步槍,拿起了刀片,準備和清軍來一場夜戰。但當城頭髮射照明彈,檢視城下情況的時候,黃達平果斷放棄了無謂的進攻。
在缺乏重武器的情況下,去進攻這樣的城池實在是太難了,白刃夜襲的確是很好的選項。但面對防範緊密,而且有照明彈的清軍,這種明目張胆的夜襲就等於自殺了。只能等清軍鬆懈一些的時候,再發起偷襲。
見太平軍停止攻擊,退後安營紮寨去了,清軍也趕緊忙活了起來。裝着繳獲物資的大車,騎兵的戰馬,都得趕緊運進瓮城來。之前為了在瓮城打伏擊,這些寶貝都冒着風險,放在城裏了。現在有了時間,必須幫着一直在小規模倒蹬的補給連,把東西趕緊運進來。
果興阿連夜就把新槍給狙擊手和步兵營給發了,其他的一律打包帶走。然後安排了值夜的人手和次序,清軍才在瓮城的藏兵洞和城樓里,舒舒服服的開始休息。不走尋常路的特戰小隊則分散在了城裏,一是預防太平軍夜間從其他三個城門入城發起偷襲,二也是為了監視城內的動靜。
不太尋常的夜晚,在黃達平的磨牙吮血和果興阿的鼾聲如雷中度過了。果興阿的懷表走到四點五十分的時候,一隊有着十幾輛大車的人馬,繞着遠從北門入城了。果興阿為了玩疑兵之計,其他三處城門都是大開的,黃達平一直沒敢進,這支車隊卻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昨天打了一下午的清軍和太平軍都在休息,準備吃了早飯再殺一波,城裏的百姓則被昨天的槍炮聲嚇破了膽,都在家裏捂着嘴祈禱平安。清晨的城裏靜的有些可怕,沒有一絲絲的聲音,更看不到一個行人。發現有人拿着武器入城的特戰小隊,到是用手語和口哨聯繫聚集到了車隊的附近,可是他們不是在房頂就是穿着樹葉匍匐在草叢裏,根本沒有人能發現他們的存在。
車隊一行不過四五十人,各個荷槍實彈,對於城裏詭異的氣氛這些傢伙只是略有詫異而已,探頭探腦東張西望的向前走着。他們中有十幾個洋人,手裏的武器都是單發的前裝步槍,十幾個洋人的腰裏到是都有左輪手槍。
長祿有些吃不准這些人的來歷,不過既然是戰時,拿着武器在面前路過的人都可以當做敵人,何況這都路過進院了,還是拿下的好。長祿用手語向周圍的戰士們分配着任務,準備包圍並拿下這幫奇怪的傢伙。
「阿諾德,你說的政府軍在哪裏?你這個想欺騙我的小混蛋。」車隊沒有發覺已經包圍了他們的危險,一個穿着西服的大鬍子,正在和身邊略有些憔悴的人說着話。長祿眼裏這個憔悴的洋人,如果給果興阿見到,果興阿肯定會納悶剛剛離開兩天的大彼得怎麼又回來了。
「你最好放了我,這裏真的已經被政府軍佔領了,他們的指揮官是我的客戶,而且是我的朋友。你這樣對我,他會幫我教訓你的。」被綁着雙手跟着車隊走的大彼得措詞非常激烈,不過情緒卻不高。他見識過清軍防守的嚴密,那些突然從水田了出現的士兵,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是現在他們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城裏,一個人都沒有看到,看來他的客戶已經帶着部隊撤走了。
「你這樣競爭是不對的,阿諾德,你這個混蛋。想把我嚇跑,然後奪走等我的生意嗎?你很快會下地獄的。」大鬍子用手挫着大彼得的臉。
大彼得不再說話,只是低着頭默默的走着。他和大鬍子以往在生意上就有些摩擦,不過在上海兩個人僅限於鬥嘴而已。他們從來沒有在上海之外的地方遇到過,不過這次帶着大批金銀回去的路上,大彼得不幸遇到了冤家。大鬍子的護衛隊埋伏了大彼得,小彼得和幾個護衛逃脫了,大彼得以及其他幾個倖存的護衛和財物一起被俘虜了。大彼得很想講道理,大鬍子卻只想當土匪,差點被就地處決的大彼得很勉強的抓到了一線生機。大鬍子也要去小南京交易,他要去賣大炮給太平軍,大彼得趕緊用清軍已經佔領小南京的消息來交換自己的生命。
將信將疑的大鬍子,沒有處死大彼得,而是一路押解又把大彼得給帶回了小南京。而且大鬍子沒敢走平時常走的南門,反而繞了一大圈連夜從北門摸了進來。大鬍子想的也很周全,如果沒有清軍,就在小南京處理了大彼得。如果真的有清軍,就把大彼得丟給清軍頂罪。和清軍打過交道的大鬍子知道,對付清軍給些好處,再用洋人的身份嚇唬一下就好了。
車隊走到了鼓樓,大鬍子也有些不知所措了。大彼得說的清軍固然沒有,可是要高價買他火炮的太平軍也不見了,他該去找誰收錢呢!猶豫的大鬍子,只能下令車隊在鼓樓下休息,他要想想辦法,去尋找自己的賣主。
連夜趕路的車隊成員非常疲憊,鼓樓下的光線也有些昏暗。正當他們的眼睛還需要適應的時候,四面八方無數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撲了上來。膝蓋一麻,咽喉一緊,大部分人還沒能夠有所反應,已經被按到在地。
不過幾個洋人身材高大,被按到後居然還有餘力反抗,個別身材單薄的特戰隊員幾乎按不住他們。如果是和歐美的正規軍堂堂正正的打一場,果興阿還是有些心虛的,他的軍隊現在金手指可不多。但是對付這些歐美流氓,別說是特戰小隊,就是一般的士兵也是錯錯有餘的。清軍除了軍體拳和擒敵拳之外,還有慕順秘傳的武林絕技,一般人很難近身的。特戰隊更是精英中的精英,洋人們反抗輕微的了解了鐵砂掌拍太陽穴的感覺,反抗劇烈的更是把撩陰、插眼、鎖喉體驗了個遍。
「怎麼還有車進來?昨晚沒都運進來嗎?」剛睡醒的果興阿就看到城裏又有十幾輛大車進了內瓮城。
「尊貴的將軍,救救我,這些強盜搶劫了我!快求求我,我的朋友!」福全下城查看之後,帶回了連哭帶喊的大彼得。
「你怎麼回來了?你弄到大炮了?」果興阿更根本沒聽清大彼得喊什麼。
「將軍,我不知道您搬了辦公場所,我還以為您離開這座城市了。快救救我吧!那些強盜搶劫了我!」大彼得有些納悶,為什麼果興阿喜歡住在一些奇怪的地方,上次是鼓樓,這次他更是帶着大部隊住到了城樓里。
「彼得,你能不能換個詞來稱呼我的部下,我們是不會搶你的東西的。」果興阿以為大彼得又被特戰隊給扒了。
「不是的,不是您的部下,是他。」大彼得引着果興阿走下了城樓,來到了車隊的旁邊,指出了打劫他的大鬍子。
「你是什麼人?」果興阿一點也不在乎這兩個洋人到底是誰搶劫誰,只是隨口問了句大鬍子。
「我是商人。」剛挨了撩陰腿的大鬍子,咬着牙說道。
「哦!」果興阿開着十幾輛大車有些發愣。